霍爾斯托梅爾——一匹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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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褶的外衣走進馬廄,一聲吆喝:&lsquo喂,畜生,你忘啦!&rsquo接着他就用叉子把捅捅我的大腿,但是他從來不觸痛我,隻是為了開開玩笑而已。

    我立刻明白這是開玩笑,于是便貼緊耳朵,龇牙咧嘴。

    &rdquo &ldquo與我配對的是一匹黑馬駒。

    每逢夜間出車我常和它套在一塊兒。

    這個波爾坎不懂開玩笑,簡直兇得像個惡鬼。

    我和它并排站着,中間隔一道馬欄,我常常跟它當真咬起架來。

    費奧凡不怕它。

    有時,波爾坎一直走上前來,一聲長嘶,仿佛要把費奧凡踢死似的,其實它不過是虛晃一招,于是費奧凡就給它戴上籠頭。

    有一回,我跟它配對拉車,沿鐵匠橋飛奔而下。

    主人和車夫都不害怕,他們倆又說又笑,向人們吆喝着,拽緊缰繩,東拐西彎,居然沒軋着一個人。

    &rdquo &ldquo我在為他們賣命中丢掉了我最優良的品質和半條性命。

    就在那時候,他們把我飲傷了,把我的腿也給跑斷了。

    但是,盡管如此,這還是我一生中的黃金時代。

    他們常常在十二點來,給我上好套,給馬蹄抹上油,把我的額鬃和鬃毛給潑濕了,然後讓我駕上轅。

    &rdquo &ldquo雪橇用蘆席苫頂,上鋪絲絨,挽具上還有各種小巧的銀扣,缰繩也是真絲編的,有一個時候還是抽絲繡花的。

    這套挽具是如此合身,等所有的繩襻和皮帶系緊扣好之後,你簡直沒法分清哪兒是挽具,哪兒是馬。

    他們總是在闆棚裡就把我套上車,套得不松不緊,可以行動自如。

    這時候,費奧凡就進來了,他的屁股比肩膀還寬,腰裡束着一根紅色的寬腰帶,幾乎齊到腋下,他檢查一下挽具,便坐下來,把上衣掖進褲腰,接着便把一隻腳伸進腳镫,常常還開上兩句玩笑,然後他就挎上馬鞭(這鞭子幾乎從來沒有抽過我,隻是為了擺擺樣子),說道:&lsquo走吧!&rsquo于是我就昂首闊步地邁出大門。

    女廚子出來潑泔水,總要在門口站住。

    農民們往院子裡運劈柴,也總是瞪大了眼睛。

    我走出去,跑了幾步,便停下來。

    仆人們出來了,車夫們也趕着車過來了,于是他們就聊起天來。

    大家老是等呀等呀,有時在大門口一等就是兩三個小時,我們有時候也出去跑上一段,拐個彎,又停下來。

    &rdquo &ldquo門裡終于有了動靜,白頭發的吉洪穿着燕尾服、挺着大肚子跑了出來,叫道:&lsquo來車!&rsquo那時候還沒有這種愚蠢的說法:&lsquo上前&rsquo,仿佛我不知道拉車不能向後,隻能向前似的。

    費奧凡吧嗒了一下嘴唇,就把雪橇趕近前去,接着公爵就大大咧咧地走出來,似乎這輛雪橇也罷,馬也罷,彎腰曲背,伸出兩手(這樣伸着兩手看來是沒法持久的)的費奧凡也罷,都是平淡無奇的。

    公爵頭戴高筒軍帽,身穿灰色海龍皮領的軍大衣,領子遮住了他那紅潤的、長着一對黑眉毛的美麗的臉龐&mdash&mdash這樣漂亮的臉是永遠不應該遮住的。

    他踩着地毯走了出來,響着軍刀、馬刺和套鞋的銅後跟,似乎行色匆匆,絲毫不理會除了他以外人人争看、人人欣賞的我和費奧凡。

    費奧凡吧嗒了一下嘴唇,我就拉緊缰繩,恭恭敬敬地緩步走上前去,站住了。

    我斜過眼去瞟了一眼公爵,揚了揚我那純種的馬頭和細密的額鬃。

    公爵的情緒很好,有時跟費奧凡開開玩笑,費奧凡則微微轉過他那漂亮的腦袋來回答他,但是沒有松手,隻是用缰繩做了一個勉強察覺得出來的、隻有我才懂得的動作,于是便一二三,步子越邁越寬,我身上的每塊肌肉都在顫動,我把雪和泥漿踢到雪橇的前下方,飛馳而去。

    那時候也沒有眼下那種愚蠢的叫法:&lsquo啊!&rsquo&mdash&mdash好像車夫有什麼地方在疼似的,而是令人莫名其妙的&lsquo當心躲開!當心躲開!&rsquo費奧凡叫道,于是行人靠邊,紛紛止步,彎過脖子,打量着漂亮的骟馬、漂亮的車夫和漂亮的老爺。

    &rdquo &ldquo我最愛超過快馬。

    有時候,我和費奧凡遠遠瞥見一輛值得我們努力追趕的雪橇,我們就像一陣旋風似的飛奔前去,漸漸地開始越離越近,我已經把泥漿踢到雪橇的背部,接着我就同車上的乘客并駕齊驅,我在他頭上打了一聲響鼻,接着便跟轅鞍,跟車轭并列,一忽兒已經看不見他了,隻聽見我身後他那越離越遠的聲音。

    而公爵、費奧凡和我&mdash&mdash我們都默不作聲,裝作我們不過是有事外出,根本沒去注意那些駕着劣馬與我們邂逅的人。

    我喜歡超過别的馬,但是我也同樣喜歡遇到善跑的駿馬;一個刹那,一個聲響,匆匆的一瞥,我們已經分道揚镳,我們又各自東西了。

    &rdquo 大門又響了起來,接着便聽到了内斯特和瓦西卡說話的聲音。

     第五夜 開始變天了。

    天色陰霾,一早連露水都沒有,但是天氣暖和,蚊蟲嗡嗡嘤嘤地糾纏不休。

    馬群一趕回來,群馬就聚集在花馬周圍,于是它就這樣說完了自己的往事: &ldquo我的幸福生活很快就結束了。

    這樣的生活我隻過了兩年。

    第二年冬末就發生了一件我認為最快樂的事,可是緊接着我又發生了一件最大的不幸。

    這事發生在謝肉節,我拉公爵去賽車。

    參與賽車的還有&lsquo緞子&rsquo和&lsquo小公牛&rsquo。

    我不知道公爵在那邊亭子裡幹什麼,我隻知道他出來後便吩咐費奧凡把車趕進圈子。

    我記得我被領進了圈子,他們讓我站好,又讓&lsquo緞子&rsquo就了位。

    &lsquo緞子&rsquo的背上騎着一名伴賽騎手,我則跟原來一樣駕着那輛城裡人慣坐的雪橇。

    我在拐彎處就把它撂到了後頭,于是人們發出一片歡笑聲和喊叫聲,大家紛紛祝賀我。

    &rdquo &ldquo當我被牽出來遛彎的時候,我後面跟随着一群人。

    有五六個人向公爵出價幾千盧布想買我,公爵隻是露出他那雪白的牙齒哈哈一笑。

    &rdquo &ldquo&lsquo不,&rsquo他說,&lsquo這不是一匹馬,而是一位朋友,給金山我也不賣。

    再見了,諸位。

    &rsquo他掀開車毯,便上了車。

    &rdquo &ldquo&lsquo上斯托任卡。

    &rsquo這是他情婦的住所,于是我們便飛馳而去。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個幸福日子。

    &rdquo &ldquo我們到了她家。

    他把她稱為自己的,而她卻愛上了另一個人,跟他私奔了。

    他是到了她的住所才知道這事的。

    這時已是五點鐘,于是他不給我卸套,立刻驅車去追她。

    這樣的事是從未有過的:他們用馬鞭抽我,讓我飛跑。

    我生平第一次亂了步法,我感到慚愧,正想改正,但是我猛地聽到公爵連聲音都變了,他不斷狂叫:&lsquo快!&rsquo接着鞭子一聲呼嘯,狠狠地向我抽來,我狂奔而去,一條腿碰上了雪橇前部的鐵條。

    我們追了二十五俄裡91才追上了她。

    我雖然把他拉到了,但是我卻整夜顫抖,什麼東西也吃不下。

    第二天早晨他們給我水喝,我喝了水,從此就不再是從前那樣的一匹馬了。

    我病了,他們折磨我,把我弄成了殘廢,可是人們卻說這是治療。

    我的馬蹄脫落了,腿部腫了,四腿彎曲了,胸脯癟了進去,渾身衰弱無力。

    他們把我賣給了馬販子。

    他給我吃胡蘿蔔和别的什麼東西,把我弄成完全不是原來的模樣,但那模樣又可以欺騙外行。

    我已經沒有力氣了,也跑不動了。

    除此以外,馬販子還變着法兒折磨我,當買主一來,他就走進我的馬房,用鞭子狠狠地抽我,吓唬我,簡直把我弄得要發瘋,然後他又抹去我身上的一道道鞭痕,牽了出去。

    後來有一個老太婆把我從馬販子手裡買了去。

    她常常坐車到顯靈的尼古拉教堂去,而且老打車夫。

    車夫在我的馬欄裡哭,這時候我才知道眼淚具有一種可口的鹹味。

    後來那老婆子死了,她的管家就把我帶到農村,賣給了一個布商。

    後來我因為吃小麥吃撐了,病變得更重了。

    他們又把我賣給了一個莊稼人。

    我便在那裡耕地,幾乎什麼也不吃,而且那莊稼人又用犁頭劃破了我的一條腿。

    我又病了。

    接着,一個茨岡人把我換了去。

    他窮兇極惡地折磨我,最後才把我賣給了這兒的管家。

    于是我就來到了這裡。

    &rdquo 大家默然。

    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第九章 第二天傍晚,馬群回家的時候,碰見他們的主人正和一位客人在一起。

    茹爾德芭走近家門時,斜過眼去瞟了一眼這兩個男人的身影:一個是頭戴草帽的年輕的主人,另一個是又高又胖、皮肉松弛的軍人。

    老牝馬瞟了這兩人一眼,便緊挨着客人的身邊走了過去;其餘的年輕的馬驚慌起來,舉步不前,特别是當主人陪着客人故意走進馬群,互相指指點點,在談論着什麼的時候。

     &ldquo這匹菊花青是我向沃耶伊科夫買來的。

    &rdquo主人說。

     &ldquo這匹年輕的白腿黑馬是誰的?&mdash&mdash真好。

    &rdquo客人說。

    他們忽前忽後,指指點點,評論了許多馬。

    他們也發現了那匹褐色小牝馬。

     &ldquo這是我從騎馬赫列諾夫斯基留下來的種。

    &rdquo主人說。

     他們邊走邊看,無法把所有的馬都看遍。

    于是主人便把内斯特叫來,老頭一聽主人叫喚,就急忙用靴跟敲了敲花馬的兩脅,快步跑上前來。

    花馬瘸着一條腿,但卻跑得挺帶勁,看來即使命令它使盡全力跑到天涯海角,它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它甚至準備縱身飛奔,甚至還企圖用右腿起跑。

     &ldquo在俄國,我敢大膽說,沒有一匹馬能比這匹牝馬更好的了。

    &rdquo主人指着一匹牝馬說道。

    客人誇獎了一番。

    主人激動地或走或跑,指點着和叙述着每一匹馬的來曆和品種。

    顯然,聽着主人的介紹,客人感到乏味,于是他就想出一些問題,裝作他對這些也頗感興趣似的。

     &ldquo是的,是的。

    &rdquo他漫不經心地說道。

     &ldquo你瞧,&rdquo主人說,并不去回答他的問題,&ldquo你瞧這幾條腿&hellip&hellip我可是花大價錢買來的,它在我這兒下的馬駒已經兩歲了,能賽馬了。

    &rdquo &ldquo跑得好嗎?&rdquo客人說。

     他們就這樣評論了所有的馬,已經再沒有什麼可以顯擺的了。

    他倆隻好停止了說話。

     &ldquo怎麼樣,咱們走吧?&rdquo &ldquo走吧。

    &rdquo于是他們就向大門走去。

    客人很高興,因為參觀完畢,他們現在可以回家了,在家裡可以吃飯、喝酒、抽煙,他的心情分明快活起來。

    内斯特騎着花馬在等待主人還有什麼指示。

    當客人走過内斯特身邊時,他用他那又大又胖的手拍了一下花馬的屁股。

     &ldquo瞧,渾身花斑!&rdquo他說,&ldquo我也有過這樣一匹花馬,你記得嗎,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rdquo 主人聽到已經不是在講他的馬,便不再聽下去,卻回過頭去,繼續望着他的馬群。

     蓦地,在他的耳邊響起了一聲蠢笨、孱弱、衰老的嘶鳴。

    這是花馬在引吭長嘶,但是它沒有叫完,就仿佛害臊似的戛然而止。

    無論客人或者主人都沒有注意到這聲嘶鳴,他們從一旁走過,回家去了。

    霍爾斯托梅爾認出了這個皮肉松弛的老頭就是它的心愛的主人,那個曾經顯赫、富有的美男子謝爾普霍夫斯科伊。

     第十章 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馬圈裡陰沉沉的,可是在老爺的宅子裡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主人家的豪華的客廳裡擺下了非常講究的晚茶。

    男主人、女主人和來客正坐在那兒用茶。

     茶炊旁邊坐着女主人,她懷孕了,這從她那隆起的肚子、挺直而凸出的姿态、豐腴的體形,特别是從她那溫柔而又莊重地瞧着人的目光深沉的大眼睛,便可一目了然。

     主人雙手捧着一盒特制的十年陳雪茄,照他的說法,這樣的雪茄誰也沒有,因此他準備拿出來在客人面前炫耀一番。

    主人是一位約莫二十五歲的美男子,精神煥發,保養得很好,頭發經過精心梳理。

    他在家中穿着一套在倫敦定做的嶄新的寬大而厚實的西服。

    他的表鍊上挂着幾枚大而貴重的表墜。

    襯衫上的金袖扣大而厚實,還鑲着綠松石。

    他的胡子是拿破侖三世式的;那兩撇耗子尾巴92也是抹過油膏的,而且向上翹得隻有在巴黎才能做到的那種模樣。

    女主人身穿一件印有五彩缤紛的大花束的薄綢連衣裙,她有一頭淡褐色的濃發,雖然頭發并不完全是她自己的,但十分美麗,插着一些大而别緻的金發針。

    手上戴着很多手镯和戒指,都十分貴重。

    茶炊是銀的,茶具十分精緻。

    一名男仆,身着燕尾服和白坎肩,系着領結,儀表非凡,像一座雕像似的站在門口,靜候主人的指示。

    家具都是用彎曲木制成的,光潔明亮;壁紙是深色的,印着大花。

    桌旁站着一隻十分小巧玲珑的小狗,它的銀項圈在铿锵作響。

    這隻小狗取了一個非常難叫的英國名字,夫妻倆因為不懂英語,所以叫起來很拗口。

    在牆角的鮮花叢中放着一架incrusté93鋼琴。

    一切都煥發出時新、豪華和珍奇的氣派。

    真是琳琅滿目,但是在一切東西上又都留有一種窮奢極侈、珠光寶氣和缺乏高雅情趣的特别的印記。

     男主人是一個酷愛快馬的人,他體格強壯,性情好動。

    像他這種人是從來不會絕迹的。

    他們穿着貂皮大衣驅車出遊,把貴重的花束抛擲給女演員,喝最昂貴、最時新的美酒,住最貴的旅館,頒發以他們的名字命名的獎品,供養着花銷最多的女人。

     來客尼基塔·謝爾普霍夫斯科伊是一位四十出頭的人,又高又胖,秃頂,蓄着茂密的小胡子和絡腮胡子。

    他過去一定很漂亮。

    但現在看來無論在體力上、精神上和金錢上都大不如前了。

     他債台高築,為了不被抓進大牢,他不得不找點事做。

    他現在是一處養馬場的場長,正前往省城公幹。

    這個位置是他的闊親戚替他謀得的。

    他穿着軍服上衣和藍褲子。

    這樣的上衣和褲子除了有錢人以外是誰也做不起的,他的内衣也一樣,他的表也是英國貨。

    他的皮靴底簡直好極了,足有一指厚。

     尼基塔·謝爾普霍夫斯科伊這輩子揮霍了兩百萬家産,現在還欠債十二萬。

    因為有過這麼一大筆财産,所以往往還保持着生活中的排場,使他能夠借債度日,近乎闊綽地又過了十個年頭。

    約莫十年過去了,排場完了,于是尼基塔的生活也就變得凄涼了。

    他已經開始喝酒,就是說借酒以圖一醉,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其實喝酒,他從來沒有開始過,也從來沒有終止過。

    他的窮途落魄最明顯不過地表現在他的眼神的不安(他的目光開始躲躲閃閃)、語調和動作的遲疑不決中。

    這種不安的神情之所以使大家感到吃驚,因為它分明是不久前才在他身上出現,而且看得出來,他一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可現在,就在不久以前吧,他才因飽受苦難而一反常态,變得膽小怕事起來。

    主人和主婦都看出了這一點,他們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想必是心照不宣,這事且留待上床時再詳細讨論,他們現在姑且對這位可憐的尼基塔敷衍應酬,甚至殷勤款待。

    年輕主人的幸福的神态傷害了尼基塔的自尊心,使他想起自己那一去不複返的過去,心裡又痛苦又嫉妒。

     &ldquo怎麼樣,抽雪茄對您沒什麼吧,瑪麗?&rdquo他對那位太太說,說話的聲調是一種特别的、難以捉摸的,隻有長于此道的人才學得來&mdash&mdash這種聲調客氣而友好,但又不十分尊重,這是那種經常出入社交界的人同姘婦說話的腔調,以示與妻子有别。

    他倒并不是想要侮辱她,相反,他現在還巴不得能巴結上她和她那位當家的,雖然他自己決不肯向自己承認這一點。

    但是他已經習慣了用這種語調跟這樣的女人說話。

    他知道,如果他對她像對待一位太太那樣,她自己都會感到詫異,甚至還會生氣的。

    此外,他對一位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的真正的妻子總得保持若幹顯示尊重的語調。

    他對待這一類太太一向是尊敬的,這倒不是因為他同意那些雜志(他從來不看這些無聊的玩意兒)上所宣傳的要尊重每個人的人格,以及婚姻不足取諸如此類的所謂論點,而是因為一切體面人都是這樣做的,而他是一個體面人,雖然已經潦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