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碎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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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索默斯再次對自己發起火來。

    “傻子,我傻透了!”他自言自語着,心裡責備着自己。

    他惡意地掃一眼攤開的粉紅色悉尼《公報》周刊,這可是天下唯一真正讓他覺得有點看頭兒的期刊。

    英國報紙死氣沉沉的,實在難以卒讀,讓他覺得就像餐館裡的炸魚圓子,着實讓人惡心。

    英國雜志則廢話連篇,愚蠢至極。

    而這張報紙,雖說充斥着雞零狗碎的東西,說不上個子醜寅卯,但總算可愛。

    他喜歡坦率直言、有火必發的文章。

    它措辭并不莊重,也不忸怩作态,隻是恬淡,極富幽默感。

    不錯,此時在他熟知的報紙中,他最愛讀這張《公報》,盡管它有時拖泥帶水、虛張聲勢,特别是有點激進的版面更是如此。

    不過激進的版面隻是“文學”類的文章,誰在意呢? 是啊,誰在意它?或許說起來有點掃興,可苦是掃興,那可就太愚了。

     于是,他急切地讀起那些“碎聞”來,這些閑言碎語足以使拉迪莫主教沉浸忘我,甚至忘記他曾在火刑柱上被燒死。

     “不拘小節的退伍兵穿上了百姓的便服。

    上周在阿 德萊德外港碼頭上見到當年十團的一個人在釣魚,用的 垂鈎是他一九二四年的星徽。

    ” 不錯,索默斯想象得出,在阿德萊德那孤寂的外港,那垂釣的退伍兵,就像一根海草,耷拉在碼頭上,釣墜是用他的勳章做成的。

     “威爾弗裡多:新西蘭惠靈頓美術館最近的一次招工 廣告吸引了七十二位申請人,其中兩人是初級律師(一位 是牛津大學碩士);五位牧場主,他們被預先取消了抵押 土地的贖回權;還有一批職員。

    這個位置并非挂名閑職。

     它要求每周七天上班,年薪一百五十鎊。

    ” 再下來是一幅漫畫,講的是俄國工人伊萬去坐電車,身上背着幾麻袋盧布交車費。

    這張新聞報對布爾什維克極盡嘲諷。

     “奈德-凱利:聽到我家附近土著人管地裡傳來了該 死的吵鬧聲,我們忙去看個究竟。

    一個年輕男子正用鞭 子狠抽他的女人,因為她跟别的男人眉目傳情,任何有身 分的男人都有權毆打其賤内。

    不過這位土著男人此次卻 痛打失手,将女人打得不省人事。

    此舉激怒了女方親屬, 便群起讨伐之。

    另外兩三個土著女人則給這受傷女人服 藥救治。

    她很快清醒過來,見此情景便抄起一根棍子幫 他的主子打架去了。

    最終這兩口子擊潰了那群聚衆鬧事 的女方親戚。

    女人,無論出身,全這樣兒。

    ” 還有些碎聞講的是趕牛車創下的最高載重量、一人一天内犁出的最大一片地、治馬皮癬的藥方、雙胞胎、蘿蔔和德高望重的牧師出了事故,等等。

     “皮克:在于旱的荒野中,鳥兒會給遠行者準确的啟 示,告訴他什麼時候應該儲存飲水。

    清晨,如果鳥兒飛到 草地上來采集幹草上的露水珠兒,此舉意味着鳥兒的飛 程中已經無水。

     “塞路-裡奧德:說到馬皮癬,我知道一個靈驗的方 子,百試不爽。

    給一份牛膽汁裡加煤油,加至一品脫,充 分加熱,令其充分溶和,當然别忘了,裡面一半是煤油。

     充分港和後,加一勺醋酸,然後注入瓶中搖勻。

    在上藥之 前,用硬刷子蘸上熱肥皂水将患處刷幹淨,再用刷子蘸上 混合溶液刷上去。

    我曾用這法子治過一對生臭蟲的小 馬,它們為了解疼,相互咬來咬去,咬下一塊塊次來,還在 栅欄上蹭癢,以至撞倒了一百來碼的栅欄。

    上藥兩個月 後,身上又長出了毛,全好了,一點癬迹未留。

    簡直不明 白,為什麼有些養馬人不拿這當回事兒。

    一匹馬辛辛苦 苦勞作一天,晚上渾身奇癢,拼命在栅欄上蹭,把栅欄都 撞倒了,一宿下來體能下降,就沒什麼用了。

    可馬主總是 設法把栅欄建得堅固些,而不是給不幸的牲口一點關 照。

    ” 在以後出版的幾期中,這個藥方遭到了尖銳的批評。

     索默斯喜歡這種簡潔明了的文風,覺得這種不事修飾的語言有男人氣。

    毫無疑問,辦公室裡應該講這樣的語言。

    有的插圖不錯,但有的也不行。

     “貴婦(開門)遇上手提箱子的鄉下姑娘,說:‘我雇人 了,剛剛雇了個鄉下姑娘,明天就來。

    ’ “鄉下姑娘:‘我就是那個人,可你不配,這房子太大 了。

    ”’ 索默斯覺得,從中可以看出澳洲勞動階級的精神面貌來。

     “K-斯彼得:一兩周前,維多利亞州米杜拉的一個摩托車騎士以每小時三十五英裡的速度行駛,壓死了一條虎蛇。

    十分鐘後他的腿感到刺癢,很快他就感到眩暈,便趕回住地醫院,一路搖搖晃晃,倒在了醫院門口。

    他一周内感覺不良,醫生告訴他,讓他住院是因為蛇傷着了他的骨頭,車輪壓過蛇身時,蛇體翹起來,僥幸在空中咬了騎士的腿一口。

     “佛洛奇:我聽說過一件事。

    大約二十年前,新南威爾士的北河地區有個白人女子嫁給了一個土著人。

    她容貌嬌美,是個英國移民的後裔。

    這土著人繼承了老處女雇主的一座頗為像樣的莊園(這人一定很有招術地擁有了一座裝清華美的房子,日子過得很好,也受過一定教育,且善騎烈馬。

    可每年那‘野性的呼喚’都會在他身上複萌,他就會棄家别子(他們有了三個孩子),一個人到灌木叢中的陋屋中,靠吃自然界的食物,孤身一人過上一兩個月。

    依照老處女的遺囑,這土著人死後,莊園就要轉交給她的親屬了。

    他們盡管。

    心中怅然,但依然樂觀如初,為他什1黑皮膚的朋友馴服烈馬。

    直到我離開那裡,他們安然無恙。

     “蘇柯裡:午飯前,那位仁慈的郊外貴婦看到客廳窗外有個身穿破大衣的男人凍得渾身發抖。

    并非所有的資産階級成員都是鐵石心腸的人,面對純良的男人痛苦的表情開心取樂。

    這女人從鑲滿珠子的包裡撚出一張十先令的票子,在紙條上寫下‘打起精神來’,把錢和字條裝入一個信封中,教女仆送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