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威利·特勞瑟斯與袋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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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深刻但年輕的天性。

    可我卻過于迂腐。

     “索默斯先生,您可是個工人的兒子,您來自于人民。

    是否因為您現在成了個著名紳士,就背叛了他們?” “沒有,沒有。

    ”理查德說着,對此等嘲諷付之一笑。

     “那好,您的任務來了。

    通過印刷出來的文字為我們吹送生命的氣息。

    來吧,為我們管一張真正人民的報紙。

    我們不必把它辦成一張日報,每周兩期即可。

    讓它去感召澳洲人,感動他們的心,那才是應該感動的地方。

    讓它把信任和友情之風向我們吹送,我們等着它,望眼欲穿。

    請告訴我們怎樣将心比心,相互信任;告訴我們,這不隻是個工資問題或誰掌握金錢的問題。

    這最終是個兄弟情愛的問題,基督的民主就建立其上;是活生生的人的問題,最終是要攤牌的。

    ” 威利-斯特勞瑟斯紅光滿面,似乎燃着火一般,他盯着理查德的那雙黑眼睛裡閃着奇特的光芒。

    理查德那張蒼白陰郁的臉上的表情說明他動心了。

    大家顯得出奇的激動,空氣中都振蕩着激動的情緒,似乎發生了什麼秘密的事。

    傑茲像隻安靜的老鼠坐在角落裡,叉着兩腿,雙肘架在膝上,耷拉着腦袋。

    理查德的眼睛終于與那雙激情閃爍的黑色眼睛相遇了,他感到那光芒中有什麼東西擊敗了他,就像一隻蛇擊敗了一隻鳥兒。

    他自己就是那隻鳥兒。

     不過,他的心胸是寬闊的。

    因為,他确實熱愛勞動人民,他的确知道,他們能夠慷慨大度,互敬互愛。

    而且他還頗為相信,他們能夠建立起基督教這個人間至美的事物來,就建立在夥伴之愛的慷慨激情上。

    而由馬克思這樣的猶太人發起的理論社會主義,隻迎合大衆的權利意志,把錢當成關鍵,從而殘酷地傷害了歐洲的勞動人民。

    歐洲的勞動人民性本慷慨,錢本不是他們最熱衷之事。

    而這種政治社會主義——全是政治,事實上把錢造成了唯一的神。

    這是個十分危險的計謀,與人民的慷慨之心南轅北轍。

    那顆心遭到了背叛并知道遭到了背叛。

     那麼,受傷的心還有救嗎?還能坦誠相見地喚回勞動人民,教他們慷慨地敞開心扉、肝膽相照、忘卻金錢嗎?能不能向全世界的白人心中吹送夥伴之愛的新風,啟發他們相信這種愛,從而在此之上開始新的一天? 這能做到,肯定能。

    隻是,那些壓力,人們心頭的壓力——作為人,如果整個世界的重壓都壓在他們身上,如果每個人的心都承受這樣的壓力,人就會發瘋的。

     “您瞧,”索默斯結結巴巴地說,“這比人與人之間相互信任還要難。

    ” “可是,還能相信什麼呢?江湖郎中。

    醫生、科學家和政客嗎?” “的确需要某種宗教。

    ” “哦,宗教問題可是棘手啊,特别是在澳大利亞。

    不過所有的教會都尊崇耶稣。

    耶稣說人要互愛。

    ” 理查德蓦地笑出聲來,說:“這麼說耶稣成了另一個政治代理人了。

    ” “嗯,我對此道行不深,不過你知道怎樣把它宗教化。

    對我來說,互愛,這似乎是宗教。

    ” “但缺了上帝。

    ” “喔,我覺得這是耶稣的教義,那應該很富有神性了。

    ” 理查德沉默了,心情頗為沉重。

    這一切離他要膜拜的黑暗上帝相去甚遠。

    來自那黑暗上帝的是愛之黑暗肉欲的激情,并非隻有對耶稣的精神之愛。

    他希望男人再一次将愛之肉欲激情神聖地歸功于偉大的黑暗上帝……始初黑暗宗教的ithyphalliC。

    可是,當每個情感枯竭的渺小個人機械地與這黑暗的流溢、古老的臣服作對時,這是辦不到的。

    此時的威利-斯特勞瑟斯,他并不在乎耶稣,他可以易如反掌地讓耶稣為他的自私目的服務。

    可是,那始初的、黑暗的ithyphallic上帝對他來說毫無用處。

     “我想我幹不了。

    我不覺得我有這等靈氣。

    ”索默斯緩緩地說。

     “别,索默斯先生,千萬别膽怯。

    您天生适合做這個工作。

    您不能見死不救。

    ” “您要我做的,我不該做。

    ” “做出您的最佳選擇吧。

    我們願意冒險。

    提條件吧。

    我知道,至于錢,您不會太計較。

    現在就接手幹吧。

    這份工作在等您,等您來這兒。

    千萬不要最終失之交臂。

    ” “我不能馬上許諾。

    ”理查德起身告辭道,“我這就告辭,一周内給您回音。

    您可以把報紙的規劃細則寄給我,好嗎?我會認真考慮的。

    ” 斯特勞瑟斯先生凝視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魂。

    但理查德決不要讓他看穿。

     “好吧,明天我就讓您拿到計劃大綱。

    我想,您是跑不掉的。

    ” 謝天謝地,理查德總算出了堪培拉大廈,感覺像逃出了戰時體檢室一般。

    他和傑茲默默地走在喬治大街狹窄擁擠的人行道上,朝環形碼頭走去。

    中間理查德進了一趟馬丁廣場上的郵政總局。

    出來後他站在台階上折着剛買的郵票,看到陽光灑滿了皮特大街,街上人群川流不息;還看到喬治大街角落上的鮮花和攤開出售的粉紅色〈公報》周刊,雙輪雙座馬車和出租汽車靜靜地停在郵局的陰影裡。

    可是頃刻間,這景象全變了。

    他叫來一輛雙輪雙座馬車。

     “傑茲,”他說,“我想繞着植物園轉轉,再到海岬那邊轉轉,看看孔雀和白鹦。

    ” 傑茲跟他一起上了車。

    “嘟兒——駕!”車夫叫道。

    聽到命令,馬兒咔嗒咔嗒地拉車上路,沿麥卡利大街上山。

     “傑茲,你知道的,”理查德欣喜地俯瞰着藍色的港灣,那裡停泊着鏽迹斑斑的澳大利亞“艦隊”,船上還飄着幾面鮮豔的旗幟,“你知道的,傑茲,我不會幹的,我什麼也不會幹。

    我壓根兒對此不上心。

    ” “是嗎?”傑茲說着突然面露微笑。

     “我做出關心人類及其命運的樣子來,純屬自欺欺人。

    我會偶爾喜歡上工人們,其實我心硬如鐵,絲毫不關心他們。

    我其實什麼也不關心,真的不。

    既然毫無用心,還争吵個什麼勁兒?” “就是。

    ”傑茲又樂了。

     “我感覺不好也不壞。

    我感到就像一頭咬斷自己的尾巴逃出陷阱的狐狸。

    這些社會事物和拯救人類的舉動就像陷阱一樣。

    人類為何不能自救?隻要它想它就能。

    我是個傻瓜,既不想要愛也不想要權利。

    我熱愛這世界,喜歡獨處其間。

    你呢,傑茲?” 理查德恰似個逃學的孩子,逃脫了做人做事的責任。

     他們駛過了棕桐樹和花園草坪,藍色的鹪鹩在叼啄着馬尾。

     他們駛到了岬角,來到樹下。

    理查德環視着港口兩側的綠水,眺望在水一方的另一片城區,對車夫說:“帶我們回去看白鹦吧。

    ” 理查德喜歡澳大利亞:飄霞的藍天、沉郁的大地、綠葉和棕色岩石,還有看似黯淡的袋鼠皮。

    這迷人的景象與人若即若離的,即使在悉尼市中心亦是如此。

    人類的任何絕招都顯淺薄,澳大利亞超然物外。

     “我的确說不上。

    ”傑茲說,“今天早晨,您有點像澳洲人的樣子。

    ”他笑道。

     “我感到像澳洲人,感到像個全新的人。

    可那又會怎麼樣呢?” “哦,您會的,我想,你會為了關心而關心。

    他們大都這樣做。

    他們要在叢林中流浪上半年,流浪怕了,就想回來當良民。

    ” “流浪?可澳洲就像一扇洞開的大門,後面一片麗日藍天。

    你隻須走出世界,就可以走進澳洲,别的國家全給甩在身後的教室裡吵吵嚷嚷,随他們去吧。

    這兒是澳大利亞,在這兒,什麼也關心不得。

    ” 傑茲睑色蒼白,更加沉默了。

     “我想,你無論到哪兒,都該掂量掂量自己。

    因此,多數澳洲人總要對什麼事一驚一咋的,政治啦,賽馬啦,或者足球。

    不過,一個人在澳洲也可以兩手空空、無所事事,隻要他願意,你這麼說過。

    ”他答道。

     “那我就來個兩手空空好了。

    ”理查德說,“傑茲,你跟袋鼠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