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上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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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群聚細觀，則一猿也。
師始為說前事，衆皆嗟異！舉火荼毗之際，師親摩其頂曰：&ldquo二百年後，還汝受用。
&rdquo至宋南渡末，有民家婦，懷妊将産，夢猿入室，而誕一男，貌與猿肖。
及長，不樂婚娶，堅求出家，父母從之，送入龍濟為僧，名宗鍪。
其後道價高重，虎侍猿随，變幻神奇，不可勝述，世稱為肉身菩薩。
果能重修梵宇，大轉法輪，如吉之螺山接待庵、永甯橋，皆其所建。
号支雲，叢林稱為支雲鍪禅公。
有語錄十卷，文集四卷，其《蛇穢說》，尤行四方。
迨今龍濟奉為重開山祖師。
忌日，猶有群虎繞塔之異。
後人以鍪生時許之，正協修公所記，亦神矣哉！ 【天緻續緣記】 昔一秀才，姓徐名成，字文先。
年方十九歲，系南直隸人。
父為河南開封府知府，緻仕還鄉而喪。
母劉氏，寡居，止生成。
生母弟劉琳，亦進士出身，為廣西副使，亦緻仕回家身死。
其妻黃氏，寡居，止生一女，名懷娘，年方二十春。
配嫁一婿，名全節，家貧無度，為人不學詩書，不知禮義，往京常年商。
懷娘自嫁之後，朝夕不樂。
一日長歎，作一詩雲： 自怨奴命薄，花發不分明。
情言從心樂，地府覓知人。
懷娘朝夕悲怨不題。
卻說成生，忽思懷娘美貌，自随任數載，未得相會，欲尋戲之。
即同仆出，以訪友為由，發仆回家，自至全宅，入見懷娘。
懷娘在窗下繡花，見生至，起身答禮曰：&ldquo先生貴幹降舍，妾夫出外未回，有失遠迎矣。
&rdquo生答曰：&ldquo因訪友欲回，便過貴門。
忝在親愛，故敢造拜。
&rdquo女呼曰：&ldquo可奉憩少刻。
&rdquo梅香持茶至，二人坐至一時，各無一語。
生自思：&ldquo今者，其夫未在，若不以言挑之，緣何得就。
&rdquo生故作長歎曰：&ldquo小生命薄，鴦鳥失雌，比翼不全，大不幸也。
何似賢姊，雙雙于飛，夫婦兩全，此天緣何其偏乎。
&rdquo懷娘知其意而不答。
生即起身，扯其衣而言曰：&ldquo今者造府，非因訪友而來。
實作其由，而慕姊矣。
&rdquo懷娘曰：&ldquo汝父妾父皆系姑舅之親。
一旦不念先人，狂行此事，甯忘父而不孝也。
宜速退，勿待妾夫知之不便，兩有所害。
&rdquo生聽其言，放手長歎曰：&ldquo生有晝夜之思，未得一會。
今日天意就吾，使吾至此。
隻求一時之情，誰想賢姊不允，則其進退兩難。
&rdquo遂袖中取出手帕，欲行自缢。
懷娘急止之曰：&ldquo勿如此，妾有一言。
&rdquo生聽見急丢手帕，近前抱之，以問其詳。
懷恐其死，無奈，隻推&ldquo且退，後會有期，切勿如此&rdquo。
生自思：&ldquo此回若不為之，更待何期。
&rdquo色興如狂，将懷娘抱于懷内，半推半就，軟軟溫存，扶起金蓮，玉體全偎。
當芙蓉露滴之時，如恍若夢中魂魄矣。
雨住雲開，懷娘低頭不語。
生問曰：&ldquo今已事偕，賢姊不悅者何？&rdquo懷娘長歎曰：&ldquo妾自嫁之後，夫雖貧困，未敢不守閨庭，失身于人矣。
妾之名節，盡為兄喪。
君其可憐，切勿再至漏洩。
倘妾夫知之，妾名掃地，君顔何存？雖共兄交，其心慮此，故有不樂之意也。
&rdquo言罷淚下，生跪而言曰：&ldquo既蒙辱愛，一交猶如魂夢。
今則就辭，何其絕人之速耶。
乞賢姊見憐，思一刻之愛，念百日之情。
果若辭之，生歸即于泉下矣。
&rdquo言罷，淚如雨下。
懷娘亦淚而答曰：&ldquo草木尚自知春，妾豈無情，一交絕矣。
惟恐他人知之，兩不其便。
倘兄不棄，容妾以書候會可乎？&rdquo生啟揖曰：&ldquo若有此情，生死難忘。
&rdquo二人眼目送情，相辭而别。
懷娘轉至繡房獨作一絕雲： 别郎何日更相逢？猶恐相思路不通。
一刻恩情如線系，從此心挂夢魂中。
懷娘作詩罷，修書一封，喚梅香曰：&ldquo你明日與我持此手帕，内書一紙，去姑娘家，遞與徐先生，勿使漏矣。
&rdquo梅香領命而去。
卻說成生，回至書館，如有所失。
正不悅之間，忽聽敲門，言有書至。
成生開門見是梅香，問：&ldquo小姐安在？&rdquo梅香答雲：&ldquo有書在此。
&rdquo生接之，曰：&ldquo倘能久會，不忘付書之人。
&rdquo梅香微曬，答曰：&ldquo隻恐過溪不識捎書人矣。
&rdquo言罷即去。
生覽書雲： 大秋元情郎徐先生文幾。
妾本賤流，忽遇仙郎錯愛，未敢執辭，遂即付軀于兄也。
自恨歡會未終，掩淚握别。
四目流盼，百計無可奈何。
奈何。
妾瞻恩之後，安保其能再見兄矣。
欲約重會，恐傍切竊，憂患無以決也。
但垂首瞑目，骨化形銷，君弦再續，則為魂中怨鬼，何憐代訴情乎。
筆尖未落，血淚先流。
惟君挂思，妾死無憾。
草草冒渎。
小妹劉懷娘衽拜 生覽書畢，歎曰：&ldquo真女狀元也，何期緣會之遲。
&rdquo忘食失寐，心思懷娘，意想其書。
欲複回書，又無人送，進退不決。
一日，複至懷門，入見懷娘。
懷娘曰：&ldquo妾寸楮奉達，囑君切勿複至。
倘若夫回知之則何處之。
&rdquo生答雲：&ldquo華翰示教，生亦知之。
奈别之後，魂夢中情在芳卿左右。
大旱，一勺之水能濟救乎？望賢姊見憐，小生須死九泉中，敢不荷恩思報。
&rdquo懷娘恐久坐鄰人知見，隻推&ldquo且退，後會有期&rdquo。
生又曰：&ldquo前者蒙愛今日不允，生必死矣。
&rdquo緊緊抱定。
懷娘無答，隻得與生再交。
貼胸交股，春風生繡榻，溶溶露滴牡丹花；檀口香腮，淡淡雲生芳草。
效鴛鴦之交頸，比鸾鳳之和鳴，亦不足其萬一矣。
展轉之際，白露滴裙邊，各樂通宵而散。
生欲辭歸，懷娘跪扯其衣而言曰：&ldquo妾瞻兄之情愛，故緻喪身失節。
前者一會，本欲盡兄之情，誰度兄不能止。
妾歎非緣，兄必不能至此也。
妾想，終有一日，夫必知之。
幸為日後之圖，萬一不然，妾必死矣，如之奈何？奈何？&rdquo言罷，淚如雨下。
生亦淚而答曰：&ldquo賢姊千金之軀，為我而棄，猶當銘肝镂骨，以報子之恩矣。
豈肯負姊之情耶。
後日縱使名登金榜，誓不再續。
倘天從人心願，久得與賢姊同效于飛，是生幸也。
&rdquo懷娘方才止淚，兩人相别。
懷娘回至繡房，作詩雲： 二遇春色亂芳心，牽惹風流入夢深。
心猿意馬從今蕩，哀情誰代訴知音。
卻說全節為商，過湖被盜，落水而死。
家童全貴，回家報知。
當日，懷娘心思成生，悲之未切，止作一詩，歎雲： 閻君何事逼人忙，憐妾婚姻不合當。
知玉蘊藏今逢價，故使夫君落水傷。
詩畢，憂憂成病，不過數日，遂作一柬帖，喚梅香送至成生館中。
生别懷娘月餘，未能一會。
正思之間，忽見梅香至，生問曰：&ldquo小姐夫亡，曾問生否？&rdquo梅香答雲：&ldquo為君相思，身加病矣。
昨日作一柬，呼喚小婢送至貴館，覽之便見明白。
&rdquo梅香付之而去。
成生開柬覽雲： 辱愛下小妹劉懷娘衽拜文先情郎徐先生文幾：叨蒙不棄，今幸冤家已亡，此天從人願也。
妾不能效紅葉寄情，伏乞兄尋冰人，納聘見母，謀諧鳳侶，長夜雙眠，良辰對坐，乃妾一生之大幸。
倘無棄舊之心，翌日慨然枉顧，别有一論，實出妾之願矣。
幸毋他辭，仰望仰望。
成生覽畢，喜不自勝。
天明複至懷娘室。
懷娘攜手而入，問曰：&ldquo君今到此為何喜上顔也？必有他故。
&rdquo生答雲：&ldquo蒙示教，許托媒之事，故有此喜。
&rdquo懷娘曰：&ldquo妾之言，切勿漏矣，兄今至此，妾亦知之。
欲思再交矣。
&rdquo生悅曰：&ldquo此矢心也。
&rdquo二人遂至寝室，羅裙解帶，玉臉斜偎，檀口輕輕津送，撓足談情。
雲收雨散之後，方才下馬。
懷娘曰：&ldquo此回共君樂否？&rdquo生曰：&ldquo多蒙厚愛。
雖死不能忘也。
&rdquo二人同喜同歡，徘徊不忍分别。
紅輪西墜，生辭歸。
懷娘扯其手曰：&ldquo托媒之事休忘。
&rdquo生曰：&ldquo何敢忘也。
&rdquo二人笑别。
生歸家，日思難舍，懷娘之意，又無一媒，可去懷母家說其事。
如之奈何？正思之間，卻想到一人，亦姓劉，名辦，字承立。
備白金一百兩，使琴童送去他家，托作一媒。
作書雲： 侍教生徐成頓首拜，劉老先生大人台下：久思奉清論，渴想豐采，有懷如昨矣。
茲者，聞盛族令妹名懷娘者，有西子之淡妝，守文君之新寡。
不佞欲求續偶，無得冰人執伐。
故遣小價造府，聊奉白金百兩，以作贽見之儀。
托公于懷母處，一言玉成。
倘若成就，後當重謝。
餘情不宣。
成生再頓首 劉辦接白金及書，對琴童曰：&ldquo你可拜上相公，吾即領命，來日自至懷宅言之，後當回報。
&rdquo琴童聽了，告别而去。
辦到懷宅，見懷母言曰：&ldquo小子有一言進告，未知允否？&rdquo懷母曰：&ldquo有何見教？&rdquo辦曰：&ldquo今令婿作古，令愛青春無嗣，何不早嫁一人，以成尊夫人之幸也。
倘若不嫁，可不耽擱令愛青年，而誤美貌乎！日月逝矣。
&rdquo懷母答曰：&ldquo此言是也，奈當年錯嫁愚婿，老身失望。
今無門第相當之人，又無中老身之意者，安可嫁哉。
&rdquo劉辦曰：&ldquo既如此，有一人矣。
&rdquo懷母問曰：&ldquo是誰？&rdquo辦答曰：&ldquo此人年方十九，正與令愛同庚，青春年少，才學過人。
先年娶妻早喪，今尚未娶。
其人系夫人令甥徐成者，可乎？&rdquo懷母答曰：&ldquo成先生可好，待問小女，然後回話。
&rdquo懷娘早接在家，于屏風後聽見。
急出而言曰：&ldquo願嫁成生。
&rdquo懷母即許年冬畢姻。
辦曰：&ldquo勿得戲言。
&rdquo懷母曰：&ldquo姻緣契合，何有戲也。
&rdquo劉辦辭退，對成生說：&ldquo其事已諧，約有本月娶親。
&rdquo生喜之不勝，恨不得揮太陽于鹹池，催光陰如梭急。
不覺到吉日，即娶親過門。
侍奉慈萱，雙雙歡樂。
光陰似箭，正遇大比之年。
成生同妻登堂，辭母赴科。
懷娘喚梅香斟酒餞行，贈詩一首雲： 含淚持杯别，返步守閨春。
願君攀丹桂，勿撇室中人。
夫妻于長亭分别，徐生至省溫習經書，屆期入試。
鄉中會第，聯登二甲進士。
衣錦還鄉，雙雙拜母，接嶽母來家，同享富貴。
此謂天從人願重續奇緣耳。
【斐秀娘夜遊西湖記】 話說南宋理宗皇帝寶慶二年春三月初，在臨安府萬松嶺上，有個太尉，姓裴名朗，字士明，年五十歲，為人淳善，博覽群書，琴棋音樂，靡不精通。
夫人高氏，年四十歲，無子，止生一女，年方十五，小字秀娘，生得端嚴美貌，傾城國色，好似西施重再活，猶如仙子降人間，聰明伶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工針黹，無所不通。
太尉夫人惜似心頭之氣，愛如掌上之珠。
有個侍女名阿香，年十二歲，日則同行同伴，夜則小姐床前打鋪，寸步不離。
這小姐性格溫和，禮上愛下，凡府中侍婢奶娘，無有不敬，不在話下。
卻說湧金門外西湖之上，裡有六條小橋，外有六條大橋。
那水港通南北二山，山水灌溉，下培田禾。
這兩湖第一橋名曰映波橋，第二橋名曰鎖瀾橋，第三橋名曰望仙橋，第四橋曰壓堤橋，第五橋名曰東浦橋，第六橋名曰跨虹橋。
這每條大橋上，高宗天子常夜遊于西湖之上，至晚不回宮。
就在六條橋亭子内宿，至曉回宮。
那六條橋上各建一座亭子，朱紅欄杆，綠油飛檻，雕檐各立牌額一面，因此稱為夜遊湖，不問官員士庶，俱許遊賞，與民同樂。
這臨安府城内開鋪店坊之人，日間無工夫去遊西湖，每遇佳節之日，未牌時分，打點酒樽食品，俱出湧金門外，雇倩畫舫或小劃船，呼朋喚友，攜子提孫，公子王孫，佳人才子，俱去夜遊，有多少密約偷期之事。
名人遊至三更以後，去那六條橋亭子上歇宿。
時人稱為&ldquo西湖裡點燈東湖裡明&rdquo，說不盡西湖美景。
有篇《折桂令》詞，單道西湖好處，其詞雲： 蘇公堤上，今古堪誇。
春夏秋冬，四季奢華。
潋豔湖光，冥蒙山色，掩映朝霞。
紫陌上垂楊系馬，斷橋邊流水人家。
畫舫撐棹，翠袖羅裳，韻悠悠笙歌嘹亮，醉醺醺笑語喧嘩。
卻說裴太尉一日見街坊上王孫公子，雕鞍駿馬，佳人才子，香車暖轎，來來往往，紛紛嚷嚷，俱出郊外踏青。
太尉回府，夫人出來迎接，至後堂坐下，夫人問太尉：&ldquo今日是三月十五日，來日是清明令節之辰，我欲同太尉往外閑走一遭，遊賞西湖則個。
不知太尉心下如何？&rdquo太尉道：&ldquo我今日特地在内推事早回，要明日早告假往北山玉泉寺前拜掃先茔化紙。
夫人可吩咐廚下侍婢，打點肴馔，及女孩
師始為說前事，衆皆嗟異！舉火荼毗之際，師親摩其頂曰：&ldquo二百年後，還汝受用。
&rdquo至宋南渡末，有民家婦，懷妊将産，夢猿入室，而誕一男，貌與猿肖。
及長，不樂婚娶，堅求出家，父母從之，送入龍濟為僧，名宗鍪。
其後道價高重，虎侍猿随，變幻神奇，不可勝述，世稱為肉身菩薩。
果能重修梵宇，大轉法輪，如吉之螺山接待庵、永甯橋，皆其所建。
号支雲，叢林稱為支雲鍪禅公。
有語錄十卷，文集四卷，其《蛇穢說》，尤行四方。
迨今龍濟奉為重開山祖師。
忌日，猶有群虎繞塔之異。
後人以鍪生時許之，正協修公所記，亦神矣哉！ 【天緻續緣記】 昔一秀才，姓徐名成，字文先。
年方十九歲，系南直隸人。
父為河南開封府知府，緻仕還鄉而喪。
母劉氏，寡居，止生成。
生母弟劉琳，亦進士出身，為廣西副使，亦緻仕回家身死。
其妻黃氏，寡居，止生一女，名懷娘，年方二十春。
配嫁一婿，名全節，家貧無度，為人不學詩書，不知禮義，往京常年商。
懷娘自嫁之後，朝夕不樂。
一日長歎，作一詩雲： 自怨奴命薄，花發不分明。
情言從心樂，地府覓知人。
懷娘朝夕悲怨不題。
卻說成生，忽思懷娘美貌，自随任數載，未得相會，欲尋戲之。
即同仆出，以訪友為由，發仆回家，自至全宅，入見懷娘。
懷娘在窗下繡花，見生至，起身答禮曰：&ldquo先生貴幹降舍，妾夫出外未回，有失遠迎矣。
&rdquo生答曰：&ldquo因訪友欲回，便過貴門。
忝在親愛，故敢造拜。
&rdquo女呼曰：&ldquo可奉憩少刻。
&rdquo梅香持茶至，二人坐至一時，各無一語。
生自思：&ldquo今者，其夫未在，若不以言挑之，緣何得就。
&rdquo生故作長歎曰：&ldquo小生命薄，鴦鳥失雌，比翼不全，大不幸也。
何似賢姊，雙雙于飛，夫婦兩全，此天緣何其偏乎。
&rdquo懷娘知其意而不答。
生即起身，扯其衣而言曰：&ldquo今者造府，非因訪友而來。
實作其由，而慕姊矣。
&rdquo懷娘曰：&ldquo汝父妾父皆系姑舅之親。
一旦不念先人，狂行此事，甯忘父而不孝也。
宜速退，勿待妾夫知之不便，兩有所害。
&rdquo生聽其言，放手長歎曰：&ldquo生有晝夜之思，未得一會。
今日天意就吾，使吾至此。
隻求一時之情，誰想賢姊不允，則其進退兩難。
&rdquo遂袖中取出手帕，欲行自缢。
懷娘急止之曰：&ldquo勿如此，妾有一言。
&rdquo生聽見急丢手帕，近前抱之，以問其詳。
懷恐其死，無奈，隻推&ldquo且退，後會有期，切勿如此&rdquo。
生自思：&ldquo此回若不為之，更待何期。
&rdquo色興如狂，将懷娘抱于懷内，半推半就，軟軟溫存，扶起金蓮，玉體全偎。
當芙蓉露滴之時，如恍若夢中魂魄矣。
雨住雲開，懷娘低頭不語。
生問曰：&ldquo今已事偕，賢姊不悅者何？&rdquo懷娘長歎曰：&ldquo妾自嫁之後，夫雖貧困，未敢不守閨庭，失身于人矣。
妾之名節，盡為兄喪。
君其可憐，切勿再至漏洩。
倘妾夫知之，妾名掃地，君顔何存？雖共兄交，其心慮此，故有不樂之意也。
&rdquo言罷淚下，生跪而言曰：&ldquo既蒙辱愛，一交猶如魂夢。
今則就辭，何其絕人之速耶。
乞賢姊見憐，思一刻之愛，念百日之情。
果若辭之，生歸即于泉下矣。
&rdquo言罷，淚如雨下。
懷娘亦淚而答曰：&ldquo草木尚自知春，妾豈無情，一交絕矣。
惟恐他人知之，兩不其便。
倘兄不棄，容妾以書候會可乎？&rdquo生啟揖曰：&ldquo若有此情，生死難忘。
&rdquo二人眼目送情，相辭而别。
懷娘轉至繡房獨作一絕雲： 别郎何日更相逢？猶恐相思路不通。
一刻恩情如線系，從此心挂夢魂中。
懷娘作詩罷，修書一封，喚梅香曰：&ldquo你明日與我持此手帕，内書一紙，去姑娘家，遞與徐先生，勿使漏矣。
&rdquo梅香領命而去。
卻說成生，回至書館，如有所失。
正不悅之間，忽聽敲門，言有書至。
成生開門見是梅香，問：&ldquo小姐安在？&rdquo梅香答雲：&ldquo有書在此。
&rdquo生接之，曰：&ldquo倘能久會，不忘付書之人。
&rdquo梅香微曬，答曰：&ldquo隻恐過溪不識捎書人矣。
&rdquo言罷即去。
生覽書雲： 大秋元情郎徐先生文幾。
妾本賤流，忽遇仙郎錯愛，未敢執辭，遂即付軀于兄也。
自恨歡會未終，掩淚握别。
四目流盼，百計無可奈何。
奈何。
妾瞻恩之後，安保其能再見兄矣。
欲約重會，恐傍切竊，憂患無以決也。
但垂首瞑目，骨化形銷，君弦再續，則為魂中怨鬼，何憐代訴情乎。
筆尖未落，血淚先流。
惟君挂思，妾死無憾。
草草冒渎。
小妹劉懷娘衽拜 生覽書畢，歎曰：&ldquo真女狀元也，何期緣會之遲。
&rdquo忘食失寐，心思懷娘，意想其書。
欲複回書，又無人送，進退不決。
一日，複至懷門，入見懷娘。
懷娘曰：&ldquo妾寸楮奉達，囑君切勿複至。
倘若夫回知之則何處之。
&rdquo生答雲：&ldquo華翰示教，生亦知之。
奈别之後，魂夢中情在芳卿左右。
大旱，一勺之水能濟救乎？望賢姊見憐，小生須死九泉中，敢不荷恩思報。
&rdquo懷娘恐久坐鄰人知見，隻推&ldquo且退，後會有期&rdquo。
生又曰：&ldquo前者蒙愛今日不允，生必死矣。
&rdquo緊緊抱定。
懷娘無答，隻得與生再交。
貼胸交股，春風生繡榻，溶溶露滴牡丹花；檀口香腮，淡淡雲生芳草。
效鴛鴦之交頸，比鸾鳳之和鳴，亦不足其萬一矣。
展轉之際，白露滴裙邊，各樂通宵而散。
生欲辭歸，懷娘跪扯其衣而言曰：&ldquo妾瞻兄之情愛，故緻喪身失節。
前者一會，本欲盡兄之情，誰度兄不能止。
妾歎非緣，兄必不能至此也。
妾想，終有一日，夫必知之。
幸為日後之圖，萬一不然，妾必死矣，如之奈何？奈何？&rdquo言罷，淚如雨下。
生亦淚而答曰：&ldquo賢姊千金之軀，為我而棄，猶當銘肝镂骨，以報子之恩矣。
豈肯負姊之情耶。
後日縱使名登金榜，誓不再續。
倘天從人心願，久得與賢姊同效于飛，是生幸也。
&rdquo懷娘方才止淚，兩人相别。
懷娘回至繡房，作詩雲： 二遇春色亂芳心，牽惹風流入夢深。
心猿意馬從今蕩，哀情誰代訴知音。
卻說全節為商，過湖被盜，落水而死。
家童全貴，回家報知。
當日，懷娘心思成生，悲之未切，止作一詩，歎雲： 閻君何事逼人忙，憐妾婚姻不合當。
知玉蘊藏今逢價，故使夫君落水傷。
詩畢，憂憂成病，不過數日，遂作一柬帖，喚梅香送至成生館中。
生别懷娘月餘，未能一會。
正思之間，忽見梅香至，生問曰：&ldquo小姐夫亡，曾問生否？&rdquo梅香答雲：&ldquo為君相思，身加病矣。
昨日作一柬，呼喚小婢送至貴館，覽之便見明白。
&rdquo梅香付之而去。
成生開柬覽雲： 辱愛下小妹劉懷娘衽拜文先情郎徐先生文幾：叨蒙不棄，今幸冤家已亡，此天從人願也。
妾不能效紅葉寄情，伏乞兄尋冰人，納聘見母，謀諧鳳侶，長夜雙眠，良辰對坐，乃妾一生之大幸。
倘無棄舊之心，翌日慨然枉顧，别有一論，實出妾之願矣。
幸毋他辭，仰望仰望。
成生覽畢，喜不自勝。
天明複至懷娘室。
懷娘攜手而入，問曰：&ldquo君今到此為何喜上顔也？必有他故。
&rdquo生答雲：&ldquo蒙示教，許托媒之事，故有此喜。
&rdquo懷娘曰：&ldquo妾之言，切勿漏矣，兄今至此，妾亦知之。
欲思再交矣。
&rdquo生悅曰：&ldquo此矢心也。
&rdquo二人遂至寝室，羅裙解帶，玉臉斜偎，檀口輕輕津送，撓足談情。
雲收雨散之後，方才下馬。
懷娘曰：&ldquo此回共君樂否？&rdquo生曰：&ldquo多蒙厚愛。
雖死不能忘也。
&rdquo二人同喜同歡，徘徊不忍分别。
紅輪西墜，生辭歸。
懷娘扯其手曰：&ldquo托媒之事休忘。
&rdquo生曰：&ldquo何敢忘也。
&rdquo二人笑别。
生歸家，日思難舍，懷娘之意，又無一媒，可去懷母家說其事。
如之奈何？正思之間，卻想到一人，亦姓劉，名辦，字承立。
備白金一百兩，使琴童送去他家，托作一媒。
作書雲： 侍教生徐成頓首拜，劉老先生大人台下：久思奉清論，渴想豐采，有懷如昨矣。
茲者，聞盛族令妹名懷娘者，有西子之淡妝，守文君之新寡。
不佞欲求續偶，無得冰人執伐。
故遣小價造府，聊奉白金百兩，以作贽見之儀。
托公于懷母處，一言玉成。
倘若成就，後當重謝。
餘情不宣。
成生再頓首 劉辦接白金及書，對琴童曰：&ldquo你可拜上相公，吾即領命，來日自至懷宅言之，後當回報。
&rdquo琴童聽了，告别而去。
辦到懷宅，見懷母言曰：&ldquo小子有一言進告，未知允否？&rdquo懷母曰：&ldquo有何見教？&rdquo辦曰：&ldquo今令婿作古，令愛青春無嗣，何不早嫁一人，以成尊夫人之幸也。
倘若不嫁，可不耽擱令愛青年，而誤美貌乎！日月逝矣。
&rdquo懷母答曰：&ldquo此言是也，奈當年錯嫁愚婿，老身失望。
今無門第相當之人，又無中老身之意者，安可嫁哉。
&rdquo劉辦曰：&ldquo既如此，有一人矣。
&rdquo懷母問曰：&ldquo是誰？&rdquo辦答曰：&ldquo此人年方十九，正與令愛同庚，青春年少，才學過人。
先年娶妻早喪，今尚未娶。
其人系夫人令甥徐成者，可乎？&rdquo懷母答曰：&ldquo成先生可好，待問小女，然後回話。
&rdquo懷娘早接在家，于屏風後聽見。
急出而言曰：&ldquo願嫁成生。
&rdquo懷母即許年冬畢姻。
辦曰：&ldquo勿得戲言。
&rdquo懷母曰：&ldquo姻緣契合，何有戲也。
&rdquo劉辦辭退，對成生說：&ldquo其事已諧，約有本月娶親。
&rdquo生喜之不勝，恨不得揮太陽于鹹池，催光陰如梭急。
不覺到吉日，即娶親過門。
侍奉慈萱，雙雙歡樂。
光陰似箭，正遇大比之年。
成生同妻登堂，辭母赴科。
懷娘喚梅香斟酒餞行，贈詩一首雲： 含淚持杯别，返步守閨春。
願君攀丹桂，勿撇室中人。
夫妻于長亭分别，徐生至省溫習經書，屆期入試。
鄉中會第，聯登二甲進士。
衣錦還鄉，雙雙拜母，接嶽母來家，同享富貴。
此謂天從人願重續奇緣耳。
【斐秀娘夜遊西湖記】 話說南宋理宗皇帝寶慶二年春三月初，在臨安府萬松嶺上，有個太尉，姓裴名朗，字士明，年五十歲，為人淳善，博覽群書，琴棋音樂，靡不精通。
夫人高氏，年四十歲，無子，止生一女，年方十五，小字秀娘，生得端嚴美貌，傾城國色，好似西施重再活，猶如仙子降人間，聰明伶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工針黹，無所不通。
太尉夫人惜似心頭之氣，愛如掌上之珠。
有個侍女名阿香，年十二歲，日則同行同伴，夜則小姐床前打鋪，寸步不離。
這小姐性格溫和，禮上愛下，凡府中侍婢奶娘，無有不敬，不在話下。
卻說湧金門外西湖之上，裡有六條小橋，外有六條大橋。
那水港通南北二山，山水灌溉，下培田禾。
這兩湖第一橋名曰映波橋，第二橋名曰鎖瀾橋，第三橋名曰望仙橋，第四橋曰壓堤橋，第五橋名曰東浦橋，第六橋名曰跨虹橋。
這每條大橋上，高宗天子常夜遊于西湖之上，至晚不回宮。
就在六條橋亭子内宿，至曉回宮。
那六條橋上各建一座亭子，朱紅欄杆，綠油飛檻，雕檐各立牌額一面，因此稱為夜遊湖，不問官員士庶，俱許遊賞，與民同樂。
這臨安府城内開鋪店坊之人，日間無工夫去遊西湖，每遇佳節之日，未牌時分，打點酒樽食品，俱出湧金門外，雇倩畫舫或小劃船，呼朋喚友，攜子提孫，公子王孫，佳人才子，俱去夜遊，有多少密約偷期之事。
名人遊至三更以後，去那六條橋亭子上歇宿。
時人稱為&ldquo西湖裡點燈東湖裡明&rdquo，說不盡西湖美景。
有篇《折桂令》詞，單道西湖好處，其詞雲： 蘇公堤上，今古堪誇。
春夏秋冬，四季奢華。
潋豔湖光，冥蒙山色，掩映朝霞。
紫陌上垂楊系馬，斷橋邊流水人家。
畫舫撐棹，翠袖羅裳，韻悠悠笙歌嘹亮，醉醺醺笑語喧嘩。
卻說裴太尉一日見街坊上王孫公子，雕鞍駿馬，佳人才子，香車暖轎，來來往往，紛紛嚷嚷，俱出郊外踏青。
太尉回府，夫人出來迎接，至後堂坐下，夫人問太尉：&ldquo今日是三月十五日，來日是清明令節之辰，我欲同太尉往外閑走一遭，遊賞西湖則個。
不知太尉心下如何？&rdquo太尉道：&ldquo我今日特地在内推事早回，要明日早告假往北山玉泉寺前拜掃先茔化紙。
夫人可吩咐廚下侍婢，打點肴馔，及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