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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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是劉大興綢緞莊的地基，款子還沒有拿到，但那裙帶軍需已得到了不少的油水呢，我告訴你。
一筆是宋保羅以前買的廟田，但是照沈軍醫告訴我，宋保羅是教徒，他的背後有外國人撐腰！要等那兩筆款拿來時，都天亮了！但是難道除此以外就沒有錢了嗎？阿？&rdquo他張開着嘴巴望着孫連長，立刻他又舉起手來自己回答：&ldquo有的，恒豐祥那雜貨店的生意就是！&rdquo 他說完，覺得非常痛快，并且用着同情的眼光激動地望着孫連長。
孫連長也憤怒了，臉孔脹得通紅，圓圓的睜大兩眼。
停了一會，他說： &ldquo我好像聽見說，團長不是叫營長拿他們這次保商到省城去得來的錢暫時墊一墊？&rdquo &ldquo屁！你想你們營長肯麼？他就為了這事和你們團長頂了呢！你曉得他和老趙們是打成一片的！&rdquo 孫連長見他對營長刺了一下，心裡覺得非常痛快。
這營長就好像黑影似的老是擋在自己的前面，阻住了自己上升的路。
他于是放膽地攀着李參謀的肩頭向他耳邊說了： &ldquo有人說，營長在運動擠掉團長呢！&rdquo &ldquo他敢！&rdquo李參謀突然吼出這一聲，自己都好像覺得這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一股力量，一種好像非人的聲音，連孫連長都吓得倒退一步。
随後，他冷笑一聲，但更堅決的說： &ldquo哼！自從參謀長走了以後，許多事都弄得混亂了！他這回回來，一定要都重新來過的，你等着看吧。
&rdquo 最後，他帶着很開心的臉相向孫連長說： &ldquo你好好幹吧。
前次參謀長來信還問到你，我給你看過沒有？&rdquo &ldquo呵呵，那封信？我看過了。
&rdquo &ldquo那就是了。
我去見着參謀長的時候，幫你問候就是了！&rdquo &ldquo好。
&rdquo孫連長離開他一面走，一面把手掌舉到頭頂以上說。
&ldquo那麼請你無論如何說，我剛要同你來接他的，但是營長叫我去了。
但我馬上就要來的。
&rdquo &ldquo好，就是了。
&rdquo 三 吳剛跑來了，他的那一個繡花香囊在軍服下面褲腰邊左蕩右蕩的。
他一看見那天井旁邊走廊下，一匹剛配好鞍子的黃馬，在金黃的陽光下光閃閃的。
他高興的跳了起來，一面用手護着腰間的盒子炮，一面跑着喊： &ldquo哈哈！你們真好，好像猜得着我正要馬似的，居然已給我配好了！&rdquo 他跑到馬頭前就去柱子上解馬缰繩。
&ldquo幹什麼！&rdquo李參謀咆哮一聲，搖着鞭子就跑過來了。
&ldquo吳剛！幹什麼？！&rdquo 吳剛見是李參謀，以為是他又來和自己開玩笑來了，他一面解着缰繩，一面擡起臉來笑道： &ldquo李參謀，你看我今天的運氣真好，我來牽馬，馬居然已經配好了，免得我擔擱時間。
媽的，伍長發他們正在那兒喝酒呢，如果我去遲一步，那就完全給他們受用了！你看，今天恒豐祥老闆還特别給我弄了幾樣菜呢！有炒子雞，有炒腰花&hellip&hellip&rdquo 李參謀氣得臉色脹紅，闖過馬夫的肩旁，一把就抓住吳剛手上的缰繩一扯，吓得那黃馬甩起尾巴毛跳了起來。
&ldquo給我！&rdquo李參謀這嚴厲的一聲，臉色由紅變白，吳剛吃驚的倒退了一步。
&ldquo你昏了嗎？這是我叫配的！&rdquo 吳剛随即笑嘻嘻地說： &ldquo參謀，别開玩笑。
他們在等着我呢！&rdquo &ldquo誰給你開玩笑！&rdquo他嚴厲的把缰繩拖了過來。
他覺得這吳剛今天太不成話了。
當着馬夫的面前，是開玩笑的地方嗎？&ldquo我給你說，這是我配起來去接你家叔父的！&rdquo 吳剛見他的臉色一直是那麼嚴重，自己不禁呆了一下。
随即他又笑嘻嘻的說： &ldquo參謀，這不是我要的，是旅長叫我來牽去的。
&rdquo 李參謀這一下也呆了，捏着缰繩的五指頓時無力地松了開來。
馬乘着勢子掉轉頭拖着缰繩就跑。
吓得李參謀和吳剛都跳到兩邊。
馬夫跳出去一把就把缰繩抓住了。
李參謀羞得滿面通紅，就像一塊火磚。
他不服氣地嚴厲問道： &ldquo旅長要馬幹什麼？！唔？&rdquo &ldquo旅長要同恒豐祥老闆去看鵝毛山的水田去的。
&rdquo &ldquo哼，你跑來的時候幹嗎不先給我說明呢？唔？&rdquo 吳剛惴惴地用手捏弄着褲腰邊的香囊，半認錯似地笑着說： &ldquo真的，參謀，我沒看見你。
我慌慌張張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哼，慌慌張張！&rdquo李參謀把這話一說完，也覺得無話可說了。
但心裡卻像壓了一塊石頭似的。
非常的不高興。
自己等着配好的馬，然而旅長要牽去了；自己等着要用的，然而旅長要牽去了！有什麼辦法呢？他在這時，很感到一種那無形的力量的橫暴了，就好像石碑似的壓着他，而且不敢透一口氣。
想起了旅長是在恒豐祥，就不由得連想起趙軍需官那胖臉和張副官長那發光的臉。
他覺得周圍的一切，今天都和他特别為難起來了。
他憤憤的看了吳剛好久。
吳剛丢開手上捏的香囊，牽着馬缰繩要跳上馬背的時候，他忽然嚴厲的喊住他： &ldquo吳剛！過來我問你！&rdquo 吳剛走過來，他就帶着父執輩的口吻，拿起馬鞭子指着他嚴厲的說道： &ldquo喂，我給你說，你别這麼狂頭狂腦的！我聽見說你在同旅長的秋香吊膀子，是嗎？我說給你聽，當心你的腦袋！旅長的丫頭你都可以亂想得的？你叔父往常是怎樣給你交代的？唔？&rdquo 吳剛的臉通紅了，頹喪地垂了頭。
他想這一定是陳監印官向他告發了。
心就蔔蔔的直沖喉頭亂跳。
他惴惴的擡起臉來說： &ldquo那是别人造我的謠！參謀。
我告訴你，今天我在軍需官的門口偷聽了好半天，聽見陳監印官他們在講你呢！&rdquo 李參謀很詫異了，趕快湊進一步悄聲問： &ldquo他們在講我什麼？&rdquo &ldquo他們講你同周團長怎樣怎樣。
又說禁煙怎樣怎樣。
&rdquo 李參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吳剛又把頭伸到李參謀的臉旁去悄悄說： &ldquo太太叫陳監印官今天晚上吃了晚飯後到公館去說話呢！&rdquo &ldquo啊？&rdquo李參謀的兩眼頓時發光了，感到像捉着了重要的秘密似的，全身都緊張了起來。
&ldquo你們晚邊的時候是不是能回來？&rdquo &ldquo聽說旅長先要到鵝毛山去看那新買的水田，如果還不晚，他打算經過我們上半年打仗的地方，挖斷山，去看看那些從前作的工事。
我想晚邊大概回來的。
&rdquo &ldquo那就好。
&rdquo李參謀說着，機警地擡起兩眼來四周看看，見那馬夫牽着馬站得遠遠的，他于是又悄聲的說下去： &ldquo我今晚上就在你叔父那兒等你，如果聽見什麼，你就跑來向我說吧。
&rdquo 忽然，那穿得整整齊齊的一身黃哔叽軍服的王營長，屁股後面跟着一個挂盒子炮的弁兵從裡面走出來了，一看就知道他是到連上去訓話的。
李參謀趕快退後兩步，又裝着嚴厲的正經臉相，拿起鞭子指着吳剛喊道： &ldquo吳剛！快去哇！你還看着幹什麼！&rdquo 吳剛忍不住笑了笑，轉過身就跳上馬背去。
四 李參謀吩咐了馬夫，趕快另外再配一匹馬之後，就向着裡面走來了。
他搖着鞭子走着，心頭非常不高興。
今天什麼事都不順，胸口好像有一塊什麼東西塞在那兒脹得滿滿的，連手指也發脹。
恨不得要拿起一隻手槍，見着人就打，打出一些透明的窟窿，打出一些鮮紅的血流，才覺得痛快似的。
想起這，他的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上半年在挖斷山沖鋒的景象來了，山坳口是敵人江防軍的
一筆是宋保羅以前買的廟田，但是照沈軍醫告訴我，宋保羅是教徒，他的背後有外國人撐腰！要等那兩筆款拿來時，都天亮了！但是難道除此以外就沒有錢了嗎？阿？&rdquo他張開着嘴巴望着孫連長，立刻他又舉起手來自己回答：&ldquo有的，恒豐祥那雜貨店的生意就是！&rdquo 他說完，覺得非常痛快，并且用着同情的眼光激動地望着孫連長。
孫連長也憤怒了，臉孔脹得通紅，圓圓的睜大兩眼。
停了一會，他說： &ldquo我好像聽見說，團長不是叫營長拿他們這次保商到省城去得來的錢暫時墊一墊？&rdquo &ldquo屁！你想你們營長肯麼？他就為了這事和你們團長頂了呢！你曉得他和老趙們是打成一片的！&rdquo 孫連長見他對營長刺了一下，心裡覺得非常痛快。
這營長就好像黑影似的老是擋在自己的前面，阻住了自己上升的路。
他于是放膽地攀着李參謀的肩頭向他耳邊說了： &ldquo有人說，營長在運動擠掉團長呢！&rdquo &ldquo他敢！&rdquo李參謀突然吼出這一聲，自己都好像覺得這不知是從哪裡來的一股力量，一種好像非人的聲音，連孫連長都吓得倒退一步。
随後，他冷笑一聲，但更堅決的說： &ldquo哼！自從參謀長走了以後，許多事都弄得混亂了！他這回回來，一定要都重新來過的，你等着看吧。
&rdquo 最後，他帶着很開心的臉相向孫連長說： &ldquo你好好幹吧。
前次參謀長來信還問到你，我給你看過沒有？&rdquo &ldquo呵呵，那封信？我看過了。
&rdquo &ldquo那就是了。
我去見着參謀長的時候，幫你問候就是了！&rdquo &ldquo好。
&rdquo孫連長離開他一面走，一面把手掌舉到頭頂以上說。
&ldquo那麼請你無論如何說，我剛要同你來接他的，但是營長叫我去了。
但我馬上就要來的。
&rdquo &ldquo好，就是了。
&rdquo 三 吳剛跑來了，他的那一個繡花香囊在軍服下面褲腰邊左蕩右蕩的。
他一看見那天井旁邊走廊下，一匹剛配好鞍子的黃馬，在金黃的陽光下光閃閃的。
他高興的跳了起來，一面用手護着腰間的盒子炮，一面跑着喊： &ldquo哈哈！你們真好，好像猜得着我正要馬似的，居然已給我配好了！&rdquo 他跑到馬頭前就去柱子上解馬缰繩。
&ldquo幹什麼！&rdquo李參謀咆哮一聲，搖着鞭子就跑過來了。
&ldquo吳剛！幹什麼？！&rdquo 吳剛見是李參謀，以為是他又來和自己開玩笑來了，他一面解着缰繩，一面擡起臉來笑道： &ldquo李參謀，你看我今天的運氣真好，我來牽馬，馬居然已經配好了，免得我擔擱時間。
媽的，伍長發他們正在那兒喝酒呢，如果我去遲一步，那就完全給他們受用了！你看，今天恒豐祥老闆還特别給我弄了幾樣菜呢！有炒子雞，有炒腰花&hellip&hellip&rdquo 李參謀氣得臉色脹紅，闖過馬夫的肩旁，一把就抓住吳剛手上的缰繩一扯，吓得那黃馬甩起尾巴毛跳了起來。
&ldquo給我！&rdquo李參謀這嚴厲的一聲，臉色由紅變白，吳剛吃驚的倒退了一步。
&ldquo你昏了嗎？這是我叫配的！&rdquo 吳剛随即笑嘻嘻地說： &ldquo參謀，别開玩笑。
他們在等着我呢！&rdquo &ldquo誰給你開玩笑！&rdquo他嚴厲的把缰繩拖了過來。
他覺得這吳剛今天太不成話了。
當着馬夫的面前，是開玩笑的地方嗎？&ldquo我給你說，這是我配起來去接你家叔父的！&rdquo 吳剛見他的臉色一直是那麼嚴重，自己不禁呆了一下。
随即他又笑嘻嘻的說： &ldquo參謀，這不是我要的，是旅長叫我來牽去的。
&rdquo 李參謀這一下也呆了，捏着缰繩的五指頓時無力地松了開來。
馬乘着勢子掉轉頭拖着缰繩就跑。
吓得李參謀和吳剛都跳到兩邊。
馬夫跳出去一把就把缰繩抓住了。
李參謀羞得滿面通紅，就像一塊火磚。
他不服氣地嚴厲問道： &ldquo旅長要馬幹什麼？！唔？&rdquo &ldquo旅長要同恒豐祥老闆去看鵝毛山的水田去的。
&rdquo &ldquo哼，你跑來的時候幹嗎不先給我說明呢？唔？&rdquo 吳剛惴惴地用手捏弄着褲腰邊的香囊，半認錯似地笑着說： &ldquo真的，參謀，我沒看見你。
我慌慌張張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哼，慌慌張張！&rdquo李參謀把這話一說完，也覺得無話可說了。
但心裡卻像壓了一塊石頭似的。
非常的不高興。
自己等着配好的馬，然而旅長要牽去了；自己等着要用的，然而旅長要牽去了！有什麼辦法呢？他在這時，很感到一種那無形的力量的橫暴了，就好像石碑似的壓着他，而且不敢透一口氣。
想起了旅長是在恒豐祥，就不由得連想起趙軍需官那胖臉和張副官長那發光的臉。
他覺得周圍的一切，今天都和他特别為難起來了。
他憤憤的看了吳剛好久。
吳剛丢開手上捏的香囊，牽着馬缰繩要跳上馬背的時候，他忽然嚴厲的喊住他： &ldquo吳剛！過來我問你！&rdquo 吳剛走過來，他就帶着父執輩的口吻，拿起馬鞭子指着他嚴厲的說道： &ldquo喂，我給你說，你别這麼狂頭狂腦的！我聽見說你在同旅長的秋香吊膀子，是嗎？我說給你聽，當心你的腦袋！旅長的丫頭你都可以亂想得的？你叔父往常是怎樣給你交代的？唔？&rdquo 吳剛的臉通紅了，頹喪地垂了頭。
他想這一定是陳監印官向他告發了。
心就蔔蔔的直沖喉頭亂跳。
他惴惴的擡起臉來說： &ldquo那是别人造我的謠！參謀。
我告訴你，今天我在軍需官的門口偷聽了好半天，聽見陳監印官他們在講你呢！&rdquo 李參謀很詫異了，趕快湊進一步悄聲問： &ldquo他們在講我什麼？&rdquo &ldquo他們講你同周團長怎樣怎樣。
又說禁煙怎樣怎樣。
&rdquo 李參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吳剛又把頭伸到李參謀的臉旁去悄悄說： &ldquo太太叫陳監印官今天晚上吃了晚飯後到公館去說話呢！&rdquo &ldquo啊？&rdquo李參謀的兩眼頓時發光了，感到像捉着了重要的秘密似的，全身都緊張了起來。
&ldquo你們晚邊的時候是不是能回來？&rdquo &ldquo聽說旅長先要到鵝毛山去看那新買的水田，如果還不晚，他打算經過我們上半年打仗的地方，挖斷山，去看看那些從前作的工事。
我想晚邊大概回來的。
&rdquo &ldquo那就好。
&rdquo李參謀說着，機警地擡起兩眼來四周看看，見那馬夫牽着馬站得遠遠的，他于是又悄聲的說下去： &ldquo我今晚上就在你叔父那兒等你，如果聽見什麼，你就跑來向我說吧。
&rdquo 忽然，那穿得整整齊齊的一身黃哔叽軍服的王營長，屁股後面跟着一個挂盒子炮的弁兵從裡面走出來了，一看就知道他是到連上去訓話的。
李參謀趕快退後兩步，又裝着嚴厲的正經臉相，拿起鞭子指着吳剛喊道： &ldquo吳剛！快去哇！你還看着幹什麼！&rdquo 吳剛忍不住笑了笑，轉過身就跳上馬背去。
四 李參謀吩咐了馬夫，趕快另外再配一匹馬之後，就向着裡面走來了。
他搖着鞭子走着，心頭非常不高興。
今天什麼事都不順，胸口好像有一塊什麼東西塞在那兒脹得滿滿的，連手指也發脹。
恨不得要拿起一隻手槍，見着人就打，打出一些透明的窟窿，打出一些鮮紅的血流，才覺得痛快似的。
想起這，他的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上半年在挖斷山沖鋒的景象來了，山坳口是敵人江防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