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生女耀門楣闾閻側目 迎賓易冠服雞犬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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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不唱戲,也沒有今日。

    像華小蘭這樣的角兒,以前的事不能提,而今家私幾十萬,家裡像貝子府一般,媳婦娶上一個,又是一個,多麼好?&rdquo 陳忠見他們說得那樣高興,自己也插不下嘴去問,便慢慢地走回家去。

     他的婦人和他的女兒,正在院子裡和同院的大談壽老太太的事。

    他女兒大姐一見父親,嚷了一聲爸爸回來了。

    他婦人劉氏便笑道:&ldquo你是忘了家的人,今天也趕着找酒喝來了?誰告訴你的?你成了順風耳了。

    &rdquo 陳忠笑道:&ldquo你們這樣說,我這人饞得都不成人了。

    兩個月也不回來一趟,回來了就是趕吃趕喝。

    &rdquo 大姐笑道:&ldquo上次壽老太太回來對着我們再三地說,要請您談談。

    我想找您,媽說您那個脾氣,人家越将就,您是越不愛湊合的,别為這個招您生氣,又得罪了壽老太太,所以我也沒去找您。

    &rdquo 陳忠道:&ldquo我們雖然給人家當奴才,可沒有當壽家的奴才,你幹嗎左一句壽老太太,右一句壽老太太,叫得酸溜溜的。

    &rdquo 大姐笑道:&ldquo你瞧,這樣就生了氣嗎?别提了,回頭人家來請吃酒,我們就說您沒有回來得了。

    &rdquo 陳忠道:&ldquo這又不對了。

    你們知道,我回來作什麼?我就是打聽芳芝仙的事來了。

    她家既然是請我去喝酒,我順便就去叨擾她兩盅。

    &rdquo 他老婆劉氏笑道:&ldquo據你這樣說,才是道理。

    誰下地來就是當奴才的,還是看各人巴結的本事。

    就說她芳芝仙,她要不是會巴結華小蘭,她哪兒能夠住洋樓坐汽車?要像你老跟着你那窮主子,我們娘兒倆,隻吃一輩子窩窩頭了。

    &rdquo 陳忠要想再辯兩句,又因她是母女兩個,未必可以說得赢她,隻得忍住一口氣把這事含糊過去。

     約莫過了兩個鐘頭,那芳芝仙的義父大秃牛,卻親自拜訪來了。

    他穿了藍花緞袍子,外罩圍花青緞大襟馬褂,頭上也戴了一頂墨綠厚呢的盆式大帽,一進門就兩手取了帽子,一路作揖走了進來。

    笑道:&ldquo二爺二爺,咱們好久不見,您好?老要找您喝一盅,總為着我那姑娘要我照應,我抽不開身來。

    &rdquo 陳忠笑道:&ldquo大喜啊!我聽說你招了個女婿,怎麼不先知會我一聲?我也要道個喜兒才對。

    &rdquo 大秃牛笑道:&ldquo人家都是這樣說,我招了個好女婿。

    老實說像華老闆這樣的人,給咱們作女婿,咱們還有什麼可說的?雖然說是二房,可是他們原來的那一位,又沒有添一男半女的,哪兒撐得起來!咱們姑娘過去,給他傳上後代香煙,也就是和原配一樣了。

    況且兩下裡并不見面,也可以說是兩頭大了。

    &rdquo 陳忠道:&ldquo古來二夫人做起大事來多得很,那要什麼緊,就戲上說,你瞧那珠簾寨的李克用,他不就是聽那位二皇娘的支使嗎?&rdquo 大秃牛将帽子向頭上一碰,騰出兩隻手來,不住地拍着大腿笑道:&ldquo你這話是真對。

    咱們不在那什麼名分,名分兒能值多少錢?再說要名分,也不讓姑娘唱戲了。

    這年頭兒咱們就是得想法子,怎麼弄上這兩頓窩頭來。

    隻要讓兩頓窩頭有了着落,其餘的事,就好說話。

    今天我是來接二嫂子大姑娘過去喝兩盅,趕巧二爺也在家裡,真是難得的事。

    您這就請過去,咱們多喝上兩盅,好不好?&rdquo 陳忠笑道:&ldquo我正也要找你談談呢,您先在我這裡喝一碗水。

    &rdquo 大秃牛一笑,把一雙肉眯眼,笑得合成了一條縫,然後一伸右手大拇指道:&ldquo咱們哥兒們,不許吹牛,也不許裝孫子,我那裡有上好的香片和龍井,這還不算,今天請客我另外挑了兩桶自來水。

    要喝,您就到我那裡去喝吧。

    &rdquo 陳忠見他如此說,就也趁機而入,跟了他一路到他家裡去。

     果然他家裡煥然一新,換了一個世界。

    門口那些洗衣作坊的東西,都收拾了一個幹淨。

    一進屋子,白紙糊得光一般亮,整堂的榆木桌椅,齊齊整整擺列。

    堂屋正中書案上,還列着幾樣古董。

    就是主人家裡,也不見這些。

    陳忠正要誇耀兩句,大秃牛一拍他的肩膀道:&ldquo你别在這裡坐,到我書房裡瞧瞧吧。

    &rdquo 陳忠倒是一愣,他的肚子裡認識的字,也不會多似我的,怎樣也有了書房?笑道:&ldquo牛大哥,怎麼着?您是越有錢越懂禮,現在發了财,倒用起功了。

    &rdquo 大秃牛笑道:&ldquo哪裡用什麼功?我是拾掇出來一間屋子,看個小說兒,記個賬兒。

    他們因為我們姑爺那兒有書房,給我這間屋子,也起了書房的名字了。

    &rdquo 說着話,走進那書房,隻見橫窗擺了寫字台,旁邊,還有三張半新舊的沙發。

    寫字桌正中,放了一本《孟姜女尋夫》,一本六言雜字。

    陳忠一伸手,方要去翻,大秃牛就讓他在沙發上坐下,笑道:&ldquo咱們痛痛快快地談談吧。

    &rdquo 說着,就嚷道:&ldquo小四兒,把我買的那個好葉子沖一壺來,華老闆在巴黎公司買的那洋餅幹點心,裝兩碟子來。

    &rdquo 說時,大秃牛将他那顆腦袋,接連晃了幾晃,那一分得意,在這面上,就也十足的表現出來。

     不多時,果然有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捧了茶壺點心進來,恭而且敬的,一樣一樣放在茶幾上。

    大秃牛斟了一杯茶,送到陳忠面前,笑道:&ldquo真有一股清香,你聞聞?&rdquo 陳忠笑道:&ldquo這茶葉果然好,大概又是華老闆那邊分來的了。

    &rdquo 大秃牛道:&ldquo可不是?哪一回到上海去,都有人送東西給他。

    這茶葉還是打上海帶來的哩。

    &rdquo 陳忠笑道:&ldquo找了個好女婿,真比生個好兒子還強。

    你瞧,吃的喝的穿的,你哪一樣沒有?&rdquo 大秃牛伸起一隻手來,在腦袋上搔了一陣,隻忍不住微笑。

    陳忠呷了一隻茶道:&ldquo這件喜事,我老早就聽到了消息,我想憑大姑娘那個模樣,成功是一定成功的,可料不到成功有這樣子快。

    &rdquo 大秃牛笑道:&ldquo咱們是自己弟兄,沒有什麼話不可以說的。

    老實說,我也想不到有這樣快。

    不料小蘭他一樂意,馬上就辦。

    外頭人都說,沒有辦喜事,就是随便住在旅館裡的。

    這話,可有些委屈人。

    我們姑娘也是用汽車接過去的,而且他們那些好朋友,都在新賃的屋子裡,鬧了一宿。

    随後我和她媽,因為她短人照應,我們也搬過去住了。

    小蘭那一邊,原是沒有什麼可說的,就是那邊的親家也說,小蘭這大年紀了,應該要添個孩子,我們姑娘嫁過去,那是十二分歡迎的。

    不過我們姑娘,她那個脾氣,也是太執拗一點,什麼什麼&hellip&hellip&rdquo 說着,端起茶杯來呷了一口茶。

    然後說道:&ldquo昨天晚上,她們已經在戲院子裡會了面。

    據說,也就沒有什麼了。

    &rdquo 陳忠笑道:&ldquo這個我明白的,昨天我們先生去聽戲,他也說都不見了。

    &rdquo 大秃牛還要說時,隻聽到外面一片喧嘩之聲,說是姑奶奶回來了。

    這就一二十個男女,和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芳芝仙進來。

    芳芝仙已不是從前穿藍布大褂的那種裝束,除了渾身錦繡而外,這織花緞子旗袍,由脖上垂下來一挂渾圓晶亮的珠圈。

    兩隻耳朵下,又綴着兩朵銀光,正是一對極大的鑽石。

    陳忠已是讓大秃牛讓着走到門外。

    陳忠笑着叫了一聲姑奶奶。

    芳芝仙笑道:&ldquo呀!您别這樣稱呼啊!您好?&rdquo 說時,芳芝仙擡手撫了撫鬓發,又露出手指上那一顆鑽石戒指。

    陳忠也道:&ldquo您好!您好!華老闆好?&rdquo 芳芝仙道:&ldquo他可忙着啦!昨天晚上,由館子裡回來,聽說還到那個總長家裡吃飯。

    今天他也說到這來瞧瞧諸位的,又讓一個外國人請着去了。

    &rdquo 陳忠還要說時,那位壽二爺,手牽着旗袍的大襟。

    笑着道:&ldquo别站着說話啊,屋子裡去坐着吧。

    我算着你該到了,屋子裡已經給你泡好了茶,進去坐吧。

    &rdquo 說着捧了芳芝仙一隻胳膊,帶擁帶捧的,就把她捧進屋子去了。

     隻在這一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