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生女耀門楣闾閻側目 迎賓易冠服雞犬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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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笑道:&ldquo不要緊。

    茶價不給也不要緊。

    龍老爺常照顧我們,照理就得請請,可是不夠資格,我們不敢說。

    明天戲更好,給您留幾個座兒?龍老爺。

    &rdquo 龍伯高拿出來的錢還不曾收回去,便将四角角票收到面前,另換了一塊錢,一推道:&ldquo拿去,拿去。

    &rdquo 魏三笑着請了一個安道:&ldquo龍老爺,别計,别計,您哪回一個人來,也沒有少賞過我們。

    今天大禮拜六的,又是兩位,老早給您留着座兒。

    毛票您還收回去?&rdquo 說着又是一笑。

    龍伯高隻得将毛票又一推道:&ldquo拿去。

    &rdquo 魏三笑嘻嘻的,請了一個安,取得一塊錢小賬去了。

    梁寒山笑道:&ldquo由此看來,同一弄小賬,這裡面倒大大有個分别呢。

    &rdquo 龍伯高卻沒有理會這事,他聽了戲,隻輕輕地替戲台上人背戲詞。

    無論生旦哪一個人出台,台上還不曾開口,他已經把戲詞告訴人了。

    甚至于哪一句唱要耍腔,哪一句唱要平平而過,他都預先知道。

    正看到熱鬧處,忽然前面這排座客,接二連三的,一個個都溜之乎也。

     龍伯高看到心裡好生奇怪。

    恰是看座的由這裡過,便問這是什麼意思。

    看座兒左右一望,并不見人,才走過來低低笑道:&ldquo華大奶奶來了,他們去見大奶奶去了。

    您瞧,那不是?&rdquo 說着,将嘴對樓上包廂一努。

    龍梁二人同回頭向包廂裡看時,隻見一個華裝少婦,被許多人衆星捧月似的,擁在一個包廂裡坐着。

    那婦人瘦瘦的臉兒,眼眶子也很大,倒似乎害了痨病。

    可是她左右前後,雖有許多人擁着,她并不理會,一雙眼睛,隻管望着對面包廂裡。

    那包廂裡,坐有一位十八九歲的女子,也有三四個人陪着。

    鵝蛋臉兒,淡抹着脂粉,倒很有幾分姿色。

    梁寒山明白了,回過頭來,對龍伯高笑道:&ldquo這裡要戲外演戲了。

    &rdquo 龍伯高道:&ldquo隻有戲内演戲,哪來的戲外演戲哩?&rdquo 梁寒山道:&ldquo這兩對面包戲,快要演雙搖會了,你說是戲外演戲不是?&rdquo 龍伯高道:&ldquo相公是誰?就是這位華老闆嗎?&rdquo 梁寒山道:&ldquo當然啦,難道華大奶奶還能跑到你龍府上去唱雙搖會不成?&rdquo 龍伯高聽了這話,也覺得是件有趣的事,立刻回着頭向包廂裡看去。

    當他們向包廂裡注意的時候,那個少婦卻向台上看着戲,回轉頭去,對同座的人說話,并不以為有人注意她。

    後來突站起,好像是說不聽戲了,就和同廂的人,一陣風似的離開了包廂。

    再回頭看這邊華大奶奶時,闆着臉一陣冷笑。

    龍伯高回轉頭來對梁寒山道:&ldquo這一幕戲,實在是好,可惜我們不得其究竟。

    &rdquo 梁寒山笑道:&ldquo要打聽别的事我不能辦到。

    要打聽西樓包廂裡那個人,卻是極容易的事了。

    我家裡的老聽差,家裡和他們是街坊,隻要我和聽差一問,就全知道了。

    &rdquo 龍伯高道:&ldquo你說了半天,她是誰?&rdquo 梁寒山道:&ldquo她也是大名鼎鼎,因為你向來不聽坤角的,所以對于她們很欠認識。

    說出來你或者知道:她就是與華小蘭齊名的芳芝仙。

    &rdquo 龍伯高這才明白。

    正待向下說時,台上正唱起來,便停止談話聽戲了。

     散了戲,二人邀一處吃小館子,吃飯的時候,龍伯高笑道:&ldquo回家無事,你把這一段新聞打聽打聽看,我倒願意打聽個水落石出哩。

    &rdquo 梁寒山點頭道:&ldquo行,過兩天我就可以把這件事很詳細地告訴你了。

    &rdquo 龍伯高點着頭,笑着分手而去。

     這晚上梁寒山回到家裡,就将老管家陳忠叫到面前,把今日所看見的告訴了他。

    他笑道:&ldquo這個容易,明日我回去一趟就明白了。

    &rdquo 到了次日,陳忠告了一天的假,回家去看看,一進胡同,經過燒餅攤子,那個賣燒餅的張三,便和他點頭道:&ldquo喝!陳二爺,好久不見,今天您也回來了嗎?這算是趕上了。

    &rdquo 陳忠道:&ldquo我趕上什麼?&rdquo 張三道:&ldquo這一擋子事,您會不知道,這可就真怪。

    今天壽老太太也拜訪舊街坊來了。

    還是在她原住的老地方,招待咱們。

    一來是不忘舊的意思,二來是補喝喜酒。

    因為她辦喜事,咱們這兒的窮小子,可沒敢去送禮。

    現在她倒是不受什麼,光請咱們喝幾盅。

    待一會兒我也去,聽說是四海春的菜,我就愛吃個炸丸子,咱們鬧他兩杯好不好?&rdquo 陳忠笑道:&ldquo我的三哥,核桃拌豆腐,一羅一塊,你鬧了這大半天,我簡直沒有明白。

    &rdquo 張三道:&ldquo我對您說了吧。

    壽老太太,就是您那老街坊壽二爺。

    她的閨女芳芝仙,和華小蘭在一處吃過兩回館子。

    華老闆的老鬥一捧場,這芳芝仙就給他作二奶奶了。

    芳芝仙一闊,壽二爺也就抖起來了,大家都叫她老太太。

    &rdquo 陳忠道:&ldquo有這麼一回事嗎?怎麼老沒聽見說,喜帖兒也沒下一封。

    &rdquo 張三道:&ldquo都快嫁過去兩個月了,您老沒回來,所以不知道,這一條胡同,簡直把這一檔子事,編成了鼓兒詞啦!真别提窩心,要說添閨女都能像芳芝仙一樣,誰也犯不上養兒子了。

    您瞧我那三個小淘氣的幹麼了,兩個大的撿煤核,回家來,渾身上下一瞧,簡直不是他媽人的,小的放着不要錢的書不念,整天價在街上追電車。

    我就罵我那口子,這樣的兒子,當年為什麼不拉在坑裡了。

    我要有芳芝仙這麼一個姑娘,馬上死了也閉眼睛。

    &rdquo 胡同口上停着五六輛候主顧的人力車,車夫都坐在腳踏上談天,聽見張三這樣抱怨了一陣子,大家哄的一聲,就笑起來。

    有的道:&ldquo三哥,不是我說你,栽花也得有個好苗兒,栽樹也得有個好秧兒。

    &rdquo 張三笑道:&ldquo你别往下說,我明白了。

    你說我那口子長相不好,養不了好的。

    對不對?你瞧芳芝仙的媽壽二爺,她又是什麼腦袋瓜子?古言說得好,破窯裡出好貨啊!&rdquo 又一個車夫道:&ldquo三哥!你别賣燒餅了,回家燒破窯去,好不好?&rdquo 這一說,大家又笑起來,陳忠也忍不住笑了。

    因道:&ldquo你們這些年輕的哥兒們湊在一處,總沒有好的話。

    我問你們,這壽家的喜酒,怎麼補到今日才喝?&rdquo 張三道:&ldquo這有兩層說法。

    聽說,芳芝仙先嫁過去,沒有賃房,不過住在旅館裡,這是湊合的局面,事先可沒對人說。

    再說華老闆的那個王大奶奶可真厲害,華小蘭哪敢把讨二奶奶的事告訴她。

    直瞞到現在,房子是賃了,家也安了,大奶奶那兒,還沒有十分說明,不過說是要讨芳芝仙罷了,對外面說,芳芝仙可姓了華。

    壽二爺也是住在那裡,回頭你瞧瞧。

    &rdquo 正說到這裡,胡同口上,嗚都都一陣汽車喇叭叫,陳忠趕緊一閃,閃到燒餅攤子後面。

    一輛藍漆光亮的汽車,飛也似的開了過來。

    汽車裡坐着一個五十附近的老婦人,颠得身子上下簸動。

    大家對她望時,她也對着燒餅攤子和人力車停歇處,隻管笑着兩面點頭。

    汽車過去了,張三道:&ldquo陳二爺,瞧見沒有?這就是壽老太太。

    從前在我攤子上吃燒餅麻花的時候,穿了一件藍布大褂,腰一挺着,咱們都說她女帶男相,沒有十個八個爺們,也送她不到老。

    現在呢,你瞧,穿緞子袍子,手上戴了一副金镯,就覺得她那個大個兒是福相,飯碗似的胳膊生成了要金子來配的。

    這一坐汽車,更了不得。

    &rdquo 那邊拉車的,就有一個接嘴說道:&ldquo你别瞧她以先女帶男相,這就是她的福相。

    要是一個小個兒,吃慣了窩窩頭,現在陡然餐餐吃起肥雞大肉,真架不住,也許吃個三天五天的,就得翹辮子。

    &rdquo 又一個車夫道:&ldquo别說她,要說她的閨女芳芝仙,真有個長相兒,這前後幾條胡同裡,無論哪一個大宅門裡,也挑不出這樣好看的一個人來,照說,她就得找個好主兒。

    &rdquo 張三道:&ldquo真是七十二行,行行中狀元。

    芳芝仙臉上雖說是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