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回 生女耀門楣闾閻側目 迎賓易冠服雞犬皆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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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dquo 梁寒山道:&ldquo他們夫妻感情很好的了?&rdquo 沈冰清道:&ldquo人心都是肉做的,老頭子隻管在她身上花錢,她怎樣能不和他好呢?&rdquo 梁寒山點了點頭,問道:&ldquo老頭子姓什麼?他的大太太呢?&rdquo 沈冰清道:&ldquo大家都叫他周督辦,大太太在天津住,不上北京來的。

    他們有條件,老頭子不帶六妹上天津去,六妹也不許一個人背着老頭子出門。

    她不是看見你不能招呼,昨天聽戲,吳二爺在隔壁包廂裡,她看也不看一眼呢。

    &rdquo 梁寒山道:&ldquo原來如此!&rdquo 複又笑道:&ldquo那兩天算我白等了。

    你怎麼樣,也找着這樣一個老爺沒有?&rdquo 沈冰清道:&ldquo窮一輩子,也隻認命,這樣坐鳥籠的太太,我才不想做呢。

    &rdquo 梁寒山起身道:&ldquo再會吧,我回去了。

    &rdquo 便和她作别而去。

     經過這一回事,他就有很長久的日子,不曾到公園去,無聊的時候,隻是邀一兩個朋友去聽戲。

    這聽戲朋友當中,有一位龍伯高先生,乃是一位道地的戲迷。

    若是有好戲,打個電話去約會,那是十有八九,不會推辭的。

    有一天星期,趕上好幾家戲院子有戲,梁寒山一早便将報上的戲目廣告一看,便覺得今天這戲,不能失之交臂,總得到一家去看看。

    但是一看桌上今天預備編撰的文稿,又比平常為多。

    若是放下來抽一點工夫去看半天戲,回來稿子不齊,又得大趕而特趕,因此把出門的念頭,完全打消了。

     吃過午飯,正在伏案構思,龍伯高卻一直撞進他的書房内。

    一見他伏在桌上寫字,便皺了眉道:&ldquo咳!今天星期,也是這樣趕,你打算發多少錢的财?聽戲去,聽戲去!&rdquo 梁寒山道:&ldquo我這樣子,能發财嗎?&rdquo 龍伯高道:&ldquo不能發财,依人作嫁,還要這樣幹,更是不值得了。

    今天戲的确不壞,是《連環套》帶《盜鈎》。

    &rdquo 說着他兩手牽了哔叽袍子的大襟,身子一轉,來了一個亮相,便唱道:&ldquo黃天霸,好大膽,獨自一個來探山。

    &rdquo 梁寒山笑道:&ldquo連唱帶做,怎麼倒不帶鑼鼓?&rdquo 龍伯高并不理會這話,接着唱道:&ldquo俺李逵做事太莽撞。

    &rdquo 梁寒山要攔也不行,一直等他這段丁甲山唱完了,才問他道:&ldquo你是不是要去聽戲?你不去,我倒贊成,因為我已經在家裡聽戲了。

    &rdquo 龍伯高這才把唱瘾過足,因道:&ldquo當然去,不過這個時候還早,現在就去,太沒有意思了。

    最好是二點鐘到戲館子裡,六點多鐘聽完戲,然後到小館子裡去吃東西,花錢不多,卻很是舒服。

    &rdquo 梁寒山道:&ldquo果然常是這樣,也不能說是花錢不多呢!&rdquo 龍伯高皺了眉道:&ldquo猶太人!猶太人!&rdquo 梁寒山笑道:&ldquo我至少聽你把這話批評人在一百次以上。

    猶太人何其多也?&rdquo 龍伯高也笑起來了,說道:&ldquo你不要看猶太人亡了國,然而他們還握着世界上一部分經濟權呢!我可以随便舉幾個例。

    &rdquo 梁寒山道:&ldquo我很相信你的話,何必要舉什麼例?既然決定去聽,錢是花定了,聽一兩出戲。

    不強似在家裡閑談嗎?&rdquo 說着,先找了一件馬褂加上,又在衣架上取下帽子,拿在手裡。

    龍伯高道:&ldquo你忙什麼?還坐一會子吧。

    無論什麼時候,我總可以找得着位子的。

    &rdquo 梁寒山索性将帽子戴在頭上,站在房門口去。

    龍伯高一見,這才跟了他出來。

     到了他們要去的天樂戲院裡,且不問人多少,那半空中的空氣,已經是霧氣騰騰的。

    梁寒山笑道:&ldquo不要看人多少,你看這烏壓壓的空氣,就知道滿座了。

    這戲大概是聽不成功了。

    &rdquo 龍伯高道:&ldquo不忙。

    龍先生來總有人替他找出一個座位來的,決計不能就這樣回去。

    &rdquo 正說時,走來一個人,穿着藍布衫、外罩黑布緊身坎肩,三個口袋裡,都是包鼓鼓的。

    下面那個口袋裡,許多零包茶葉,一直漲到口外來。

    左肩上垂着一個藍布長褡裢,左手五個指頭縫裡,都夾着整疊的鈔票。

    梁寒山一見,知道這是看座兒的了。

    正待上前招呼他找座位。

    他見了龍伯高,早是連連點着頭道:&ldquo龍先生您剛來,給您留着座兒啦。

    &rdquo 龍伯高道:&ldquo魏三,我是兩個人,有嗎?&rdquo 魏三躊躇着道:&ldquo今天可真沒想到您是兩位,您等着,我給您去遷換遷換吧。

    &rdquo 說着,他轉身去了。

    龍伯高笑道:&ldquo你看怎麼樣?坐位還能發生問題嗎?&rdquo 一擡頭,魏三站在前排又點頭招手。

    于是二人便一同走将過去,果然在許多觀客擁擠之中,卻有兩個空位置,二人安然地坐下。

    眼見得許多進來的看客,要和看座兒的通融一個位子,都不得要領掃興而去。

    但是坐的這一排,還不過空兩個位子而已,比這更前一排,卻有幾個人在那裡坐着,其餘的位子,就全是空的。

    梁寒山道:&ldquo這戲院子賣座的,真有些不講理。

    先來的沒有位子,後來的走了來就坐下,這是什麼玩意?&rdquo 龍伯高道:&ldquo那個座位嗎?是不賣的了。

    我回回來都看見如此,不知是誰永久霸占了。

    &rdquo 梁寒山道:&ldquo怎麼不賣?是戲院子留着送人的嗎?&rdquo 龍伯高道:&ldquo送人?那戲價恐怕比買的票還要貴個十倍百倍千倍。

    待了一會兒,你看着就明白了。

    &rdquo 這時,好戲已經上場了,梁寒山圖着看戲,就沒有把這個問題向下研究。

    這個戲班子裡的台柱,就是那鼎鼎大名的華小蘭,一直等壓軸連環套唱過去了,是華小蘭四郎探母的大軸,那場面就已經更換了。

    就在這個當兒,也不知事情如何那樣巧,前面那空椅上位子,都讓人坐滿了。

    有兩個人還是剛剛落座。

    梁寒山認得那個瘦子,就是有名的銀行家馬子明。

    馬子明身邊,有一個白胖子,那是國務院參議張宦槎。

    張宦槎身邊,一個小胡子,正站在他座位邊,左右前後和許多人點頭,有些人和他點頭的,還跟着叫一聲戚三爺。

    這人更容易知道了,乃是編劇大家戚雨峰先生。

    梁寒山因他看到這邊來,也和他點了個頭,他落了座,龍伯高問道:&ldquo這個人大概是戲園通。

    怎麼這裡的人全認識。

    &rdquo 梁寒山輕輕地道:&ldquo你聽戲成了戲迷,怎麼連他全不認識?他是華小蘭的導演者。

    華小蘭在皮簧上的創作,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rdquo 龍伯高正待說話時,卻為了一陣鼓掌之聲,将他的話頭打斷,原來是華小蘭唱着搖闆出了場了,那鼓掌之聲,正是以面前一排的聲音為暴烈,大概那一排的人,是沒有一個不鼓掌的。

    龍伯高道:&ldquo你該明白了,這是一派高等捧角家。

    唱戲唱到華小蘭這種樣子,還是少不了人捧,可見他也不是真本事。

    &rdquo 正說時,過來一個看座兒的欠了一欠身子,滿臉堆下笑來道:&ldquo您啦,我候了。

    &rdquo 龍伯高皺了眉,将前靠椅上的茶托,用手一拍,輕輕喝道:&ldquo混蛋!唱得最好的時候,就來要錢。

    &rdquo 于是将兩塊錢四角毛票,向茶托上一摔,喝道:&ldquo拿去。

    &rdquo 看座兒笑道:&ldquo是,是,叨光,再賞幾個茶錢。

    &rdquo 龍伯高突然身子向上一站,輕輕喝道:&ldquo一個也沒有。

    &rdquo 後來魏三搶着過來,将他一拉道:&ldquo龍老爺,你不認識。

    &rdquo 過去拉着他便走了。

    龍伯高這才安然地聽戲。

    一直等那兩個把關的國舅上場,那魏三才走過來,将茶壺給龍伯高斟了一杯茶,然後笑道:&ldquo我們那夥計,他是新來的,龍老爺,您原諒。

    &rdquo 龍伯高道:&ldquo我今天不給小賬了。

    &rdquo 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