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回 绮語難忘買書憐佛子 芳名重晤問字過詩家
關燈
小
中
大
次日起來時，陶達生已經早起來了，百了先到客房裡去看他。
他一見就笑道：&ldquo昨晚上睡得好，沒有做什麼夢嗎？&rdquo 百了将右手的巴掌伸開比着鼻子尖，微微點了一點頭。
陶達生笑道：&ldquo你别做這種假道學的樣子了。
幹脆心裡要怎樣才覺得舒服，就怎樣去做，千萬别口裡是一樣，心裡又是一樣。
那樣辦，人家看去，固然是不順眼，就是自己精神上也會弄得痛不痛，癢不癢，格外難過。
&rdquo 百了的心事，正是時刻不定之際，被他劈頭三大闆斧，倒弄得又不知怎樣措詞是好。
半晌，笑道：&ldquo你不在我屋裡，你就不要說笑話了。
弄得大家知道，笑話更大了。
&rdquo 陶達生道：&ldquo說笑話要什麼緊呢？要這樣公開，才見得真是說笑話，若是躲在屋子裡唧唧咕咕地說笑，那倒顯得不規矩了。
&rdquo 百了笑道：&ldquo你是會說，憑你翻來覆去地說，你都算是有理。
&rdquo 陶達生笑着想了一想，因輕輕地對他道：&ldquo我有一件買賣和你兜攬兜攬，不知道你要不要？&rdquo 百了道：&ldquo我有什麼買賣可做？&rdquo 陶達生微笑着，也不作聲，卻在身上掏出日記本子來，用自來水筆，在上面寫了秘戲圖三個字。
百了道：&ldquo你那裡有這種東西？拿給我看看。
&rdquo 說時，臉上完全是笑容。
眼睛的寬度，縮小了三分之二，眼珠不由得斜到一邊，表示他那一種笑意，完全由心裡蕩漾出來，沒有絲毫勉強的意思，夾雜其間，同時不住地用手扒着大腿搔癢。
陶達生道：&ldquo我身上卻不現成，你若是要，我便去拿給你看。
&rdquo 百了笑道：&ldquo真有這種東西嗎？在哪裡得來的？&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你若是請我大吃一餐的話，我就帶你去開這個金礦。
&rdquo 百了指着陶達生笑道：&ldquo你這個孩子，真是淘氣，為什麼老要敲我竹杠？&rdquo 陶達生道：&ldquo這個名詞，我有些不能承認。
凡敲竹杠也者，必定有強迫你非辦不可的趨勢。
照着現在你說的話看起來，難道你對于我介紹的畫片，也有非買不可的趨勢嗎？&rdquo 和尚原倒覺得振振有詞，給他這樣一反問，倒無話可說了。
笑了一笑，卻沒說什麼。
陶達生道：&ldquo我要回去了，你買不買？請我不請我？幹脆地快說。
&rdquo 百了道：&ldquo要請你一餐，那很不算什麼，何必還要用什麼原故。
&rdquo 陶達生道：&ldquo你肯請我就是了。
葷館子你也不好意思進去，素館子我又不願進去，兩下為難。
不如到東安市場燒食攤子上，買上一元錢醬雞鹵鴨之類，當面遞給我，讓我拿回去慢慢地咀嚼。
&rdquo 百了道：&ldquo那也可以，要買葷菜，哪裡也有，又何必遠巴巴地跑到東安市場去哩？&rdquo 陶達生道：&ldquo這卻有個原因，因為我的金礦，也在那裡，你送了我的禮之後，我馬上就帶你去視察金礦。
&rdquo 百了道：&ldquo你真厲害，倒要先錢後貨。
就是那樣辦吧。
什麼時候去？&rdquo 陶達生道：&ldquo下午五點鐘的時候，我在茶樓上喝茶，你可以一直到茶樓上去找我。
我們要遵守時間，過時不候。
&rdquo 百了想了一想，笑道：&ldquo幸而我是鬧着遠，這件事可有可無。
若是我真非要這個不可。
豈不是受死了你的限制嗎？&rdquo 陶達生道：&ldquo若果如此，我的竹杠更大了，豈止要吃你一頓點心而已呢？&rdquo 說畢，他也就笑着去了。
這百了和尚，真個異常的守時刻，到了下午五點鐘，他就溜到東安市場來，自己正在上茶樓的梯子，後面就有人嚷道：&ldquo百了師，不必去找我了，我還比你來得晚呢。
&rdquo 百了一回頭，隻見陶達生還在樓下。
于是，轉身走下樓來，笑道：&ldquo你看怎麼樣，我這人總算言而有信吧。
走，我們上燒食攤子上去，我先給你去買吃的。
我既然答應了，幹脆我就去買。
用不着推诿了。
&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你真是痛快。
不過你這樣太痛快了，我真要你買給我吃，倒顯得我這人貪食過饞。
好吧，我先帶你買東西去。
&rdquo 于是自己在前引導，一引就引到一家書攤子邊來。
這攤子上，橫着用銅絲懸了一塊牌子，牌子上刻了紅字，乃是勸善書莊。
攤子上的主人翁，正在張羅買賣。
他一看見陶達生，就笑道：&ldquo陶先生，你好久不照顧我們了。
&rdquo 陶達生道：&ldquo今天特意照顧你們來了。
&rdquo 那賣書地笑着和他點了點頭，望了一望道：&ldquo請你等一等。
&rdquo 他于是專一和别的買書者盡先交易，把生意做完了，因看見陶達生後面站了一個和尚，躊躇着卻不好說什麼。
陶達生明白了，就先問道：&ldquo現在有新到的好片子沒有？&rdquo 賣書的看了一看和尚，又看了一看陶達生，笑道：&ldquo是誰要？&rdquo 陶達生道：&ldquo你還不認識我嗎？你管是誰要，你認識我，就賣給我得了。
&rdquo 賣書地笑道：&ldquo那位大師傅是你一處嗎？&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你管他是一處不是一處，傻瓜，你生意做回去了。
&rdquo 賣書的輕輕地道：&ldquo這兒可沒有，你得跟着我到家裡去看。
&rdquo 陶達生道：&ldquo好吧，這就去，我還有事，得到别處去呢。
&rdquo 賣書的招呼了他一個同夥，看守攤子，自己就在前引導。
陶達生是老主顧了，跟着他走。
百了站在後面，倒躊躇起來。
賣書的一看這種情形，早已明白了，笑着對他點了一點頭道：&ldquo你也來，不要緊。
&rdquo 百了也是巴不得一聲，就晃動着兩隻飄飄然的大袖，跟着來了。
那賣書地在前走，一直引他們出了東安市場的大門，逛到對過一條胡同裡，有一家門口，懸了堆棧的牌子，賣書的就推門引他們進去。
這裡好像有許多家賣書的，轉了兩個彎，把他們引進一間堆書的屋子，笑道：&ldquo請坐請坐。
還是要書？還是要照片？&rdquo 陶達生剛要說隻要照片，百了連忙接着說道：&ldquo有些什麼書？拿出來看看。
&rdquo 賣書的于是打開一隻長木櫃的蓋，兩手一捧，在這裡面捧出一大疊書，放在桌上，先就拿出一本小冊子來，送到百了前面，笑道：&ldquo這是新出版的，你看了，準說不錯。
&rdquo 百了一看那書面是白的，卻沒有标上書名。
百了道：&ldquo這是什麼書？怎麼沒有名字？&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有名字就平常了，惟有不署名書名的書，内容才是耐看呢。
你翻開将内容瞧一瞧。
&rdquo 百了原沒有看過這種書，站着靠住了桌子，左手托着書，右手就随便翻了一頁看。
大概也不過看了三四行下去，就覺着非往下看不可，因此相片忘了看，書價也忘了問，隻是捧着書往下看。
陶達生見他看入了神，且不驚動他，就挑了一張放大的相片，輕悄悄地向書頁上一放。
字被畫片蓋住了，已是看不見，看見的乃是畫片。
百了一看，就由不得一笑，對陶達生道：&ldquo這好像是照的一樣。
&rdquo 陶達生道：&ldquo自然是照的，若是畫的就不值錢了。
&rdquo 百了于是放下書，将相片拿到窗戶邊，仔細看了一看，點點頭道：&ldquo果然是照的。
&rdquo 一回頭時，隻見桌子上，大大小小，已堆了許多相片。
百了且放了手上的，來看桌上的。
這些片子上的人相，果然光怪陸離，有許多是想入非非的。
一個佛家子弟，哪裡看過這些東西，覺得這種增
他一見就笑道：&ldquo昨晚上睡得好，沒有做什麼夢嗎？&rdquo 百了将右手的巴掌伸開比着鼻子尖，微微點了一點頭。
陶達生笑道：&ldquo你别做這種假道學的樣子了。
幹脆心裡要怎樣才覺得舒服，就怎樣去做，千萬别口裡是一樣，心裡又是一樣。
那樣辦，人家看去，固然是不順眼，就是自己精神上也會弄得痛不痛，癢不癢，格外難過。
&rdquo 百了的心事，正是時刻不定之際，被他劈頭三大闆斧，倒弄得又不知怎樣措詞是好。
半晌，笑道：&ldquo你不在我屋裡，你就不要說笑話了。
弄得大家知道，笑話更大了。
&rdquo 陶達生道：&ldquo說笑話要什麼緊呢？要這樣公開，才見得真是說笑話，若是躲在屋子裡唧唧咕咕地說笑，那倒顯得不規矩了。
&rdquo 百了笑道：&ldquo你是會說，憑你翻來覆去地說，你都算是有理。
&rdquo 陶達生笑着想了一想，因輕輕地對他道：&ldquo我有一件買賣和你兜攬兜攬，不知道你要不要？&rdquo 百了道：&ldquo我有什麼買賣可做？&rdquo 陶達生微笑着，也不作聲，卻在身上掏出日記本子來，用自來水筆，在上面寫了秘戲圖三個字。
百了道：&ldquo你那裡有這種東西？拿給我看看。
&rdquo 說時，臉上完全是笑容。
眼睛的寬度，縮小了三分之二，眼珠不由得斜到一邊，表示他那一種笑意，完全由心裡蕩漾出來，沒有絲毫勉強的意思，夾雜其間，同時不住地用手扒着大腿搔癢。
陶達生道：&ldquo我身上卻不現成，你若是要，我便去拿給你看。
&rdquo 百了笑道：&ldquo真有這種東西嗎？在哪裡得來的？&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你若是請我大吃一餐的話，我就帶你去開這個金礦。
&rdquo 百了指着陶達生笑道：&ldquo你這個孩子，真是淘氣，為什麼老要敲我竹杠？&rdquo 陶達生道：&ldquo這個名詞，我有些不能承認。
凡敲竹杠也者，必定有強迫你非辦不可的趨勢。
照着現在你說的話看起來，難道你對于我介紹的畫片，也有非買不可的趨勢嗎？&rdquo 和尚原倒覺得振振有詞，給他這樣一反問，倒無話可說了。
笑了一笑，卻沒說什麼。
陶達生道：&ldquo我要回去了，你買不買？請我不請我？幹脆地快說。
&rdquo 百了道：&ldquo要請你一餐，那很不算什麼，何必還要用什麼原故。
&rdquo 陶達生道：&ldquo你肯請我就是了。
葷館子你也不好意思進去，素館子我又不願進去，兩下為難。
不如到東安市場燒食攤子上，買上一元錢醬雞鹵鴨之類，當面遞給我，讓我拿回去慢慢地咀嚼。
&rdquo 百了道：&ldquo那也可以，要買葷菜，哪裡也有，又何必遠巴巴地跑到東安市場去哩？&rdquo 陶達生道：&ldquo這卻有個原因，因為我的金礦，也在那裡，你送了我的禮之後，我馬上就帶你去視察金礦。
&rdquo 百了道：&ldquo你真厲害，倒要先錢後貨。
就是那樣辦吧。
什麼時候去？&rdquo 陶達生道：&ldquo下午五點鐘的時候，我在茶樓上喝茶，你可以一直到茶樓上去找我。
我們要遵守時間，過時不候。
&rdquo 百了想了一想，笑道：&ldquo幸而我是鬧着遠，這件事可有可無。
若是我真非要這個不可。
豈不是受死了你的限制嗎？&rdquo 陶達生道：&ldquo若果如此，我的竹杠更大了，豈止要吃你一頓點心而已呢？&rdquo 說畢，他也就笑着去了。
這百了和尚，真個異常的守時刻，到了下午五點鐘，他就溜到東安市場來，自己正在上茶樓的梯子，後面就有人嚷道：&ldquo百了師，不必去找我了，我還比你來得晚呢。
&rdquo 百了一回頭，隻見陶達生還在樓下。
于是，轉身走下樓來，笑道：&ldquo你看怎麼樣，我這人總算言而有信吧。
走，我們上燒食攤子上去，我先給你去買吃的。
我既然答應了，幹脆我就去買。
用不着推诿了。
&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你真是痛快。
不過你這樣太痛快了，我真要你買給我吃，倒顯得我這人貪食過饞。
好吧，我先帶你買東西去。
&rdquo 于是自己在前引導，一引就引到一家書攤子邊來。
這攤子上，橫着用銅絲懸了一塊牌子，牌子上刻了紅字，乃是勸善書莊。
攤子上的主人翁，正在張羅買賣。
他一看見陶達生，就笑道：&ldquo陶先生，你好久不照顧我們了。
&rdquo 陶達生道：&ldquo今天特意照顧你們來了。
&rdquo 那賣書地笑着和他點了點頭，望了一望道：&ldquo請你等一等。
&rdquo 他于是專一和别的買書者盡先交易，把生意做完了，因看見陶達生後面站了一個和尚，躊躇着卻不好說什麼。
陶達生明白了，就先問道：&ldquo現在有新到的好片子沒有？&rdquo 賣書的看了一看和尚，又看了一看陶達生，笑道：&ldquo是誰要？&rdquo 陶達生道：&ldquo你還不認識我嗎？你管是誰要，你認識我，就賣給我得了。
&rdquo 賣書地笑道：&ldquo那位大師傅是你一處嗎？&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你管他是一處不是一處，傻瓜，你生意做回去了。
&rdquo 賣書的輕輕地道：&ldquo這兒可沒有，你得跟着我到家裡去看。
&rdquo 陶達生道：&ldquo好吧，這就去，我還有事，得到别處去呢。
&rdquo 賣書的招呼了他一個同夥，看守攤子，自己就在前引導。
陶達生是老主顧了，跟着他走。
百了站在後面，倒躊躇起來。
賣書的一看這種情形，早已明白了，笑着對他點了一點頭道：&ldquo你也來，不要緊。
&rdquo 百了也是巴不得一聲，就晃動着兩隻飄飄然的大袖，跟着來了。
那賣書地在前走，一直引他們出了東安市場的大門，逛到對過一條胡同裡，有一家門口，懸了堆棧的牌子，賣書的就推門引他們進去。
這裡好像有許多家賣書的，轉了兩個彎，把他們引進一間堆書的屋子，笑道：&ldquo請坐請坐。
還是要書？還是要照片？&rdquo 陶達生剛要說隻要照片，百了連忙接着說道：&ldquo有些什麼書？拿出來看看。
&rdquo 賣書的于是打開一隻長木櫃的蓋，兩手一捧，在這裡面捧出一大疊書，放在桌上，先就拿出一本小冊子來，送到百了前面，笑道：&ldquo這是新出版的，你看了，準說不錯。
&rdquo 百了一看那書面是白的，卻沒有标上書名。
百了道：&ldquo這是什麼書？怎麼沒有名字？&rdquo 陶達生笑道：&ldquo有名字就平常了，惟有不署名書名的書，内容才是耐看呢。
你翻開将内容瞧一瞧。
&rdquo 百了原沒有看過這種書，站着靠住了桌子，左手托着書，右手就随便翻了一頁看。
大概也不過看了三四行下去，就覺着非往下看不可，因此相片忘了看，書價也忘了問，隻是捧着書往下看。
陶達生見他看入了神，且不驚動他，就挑了一張放大的相片，輕悄悄地向書頁上一放。
字被畫片蓋住了，已是看不見，看見的乃是畫片。
百了一看，就由不得一笑，對陶達生道：&ldquo這好像是照的一樣。
&rdquo 陶達生道：&ldquo自然是照的，若是畫的就不值錢了。
&rdquo 百了于是放下書，将相片拿到窗戶邊，仔細看了一看，點點頭道：&ldquo果然是照的。
&rdquo 一回頭時，隻見桌子上，大大小小，已堆了許多相片。
百了且放了手上的，來看桌上的。
這些片子上的人相，果然光怪陸離，有許多是想入非非的。
一個佛家子弟，哪裡看過這些東西，覺得這種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