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解道鏡中花揮金似土 可憐閨裡月吊影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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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去。
于是當天自己搬到清涼飯店來，也就和劉旅長定下兩所大房間。
過了兩天，劉旅長果然來了電報，說是一準于次日坐專車到北平來。
到了約定的時間，陳禹浪就坐了汽車到車站來迎接。
劉旅長一見面，便問是哪家旅館。
聽到說是清涼飯店，不覺笑道：&ldquo糟糕！&rdquo 陳禹浪聽他叫了一聲糟糕，倒愣住了。
待要問為什麼，卻又怕更惹出是非來。
劉旅長似乎先已明白了，便笑道：&ldquo回頭到飯店裡去，再和你說吧。
&rdquo 陳禹浪見他又說去，也不知道這裡面含有什麼作用，且不作聲。
一會子大家到了飯店裡，劉旅長昂着頭向屋子四周一看，笑道：&ldquo大緻倒還是這個樣子。
&rdquo 茶房進來伺候，劉旅長便問道：&ldquo你們同事的小張小王都還在這兒嗎？&rdquo 茶房道：&ldquo有個姓王的，年歲很大了，卻沒有姓張的。
&rdquo 劉旅長道：&ldquo是了。
事情有多年了，大概他們也走了。
你們現在還買花不買？有賣花的擔子向這兒送嗎？&rdquo 茶房道：&ldquo倒是不斷地買花，可沒一定的人送。
&rdquo 劉旅長道：&ldquo掌櫃的，現在是不是姓馮？&rdquo 茶房道：&ldquo不姓馮。
&rdquo 劉旅長歎了一口氣道：&ldquo幾年的工夫，人全換了，世上的事，真是說不定呀。
&rdquo 陳禹浪也不知他無故發的什麼感慨，深為奇怪，等茶房走開了，劉旅長笑道：&ldquo陳參謀長，鬧了半天，你大概沒有明白吧？我告訴你實話，從前我沒投軍的時候，我是個窮小子，家住在豐台，常是由那裡挑了花擔子到北平來賣。
這清涼飯店，也是我一家老主顧。
我想這裡的熟人一見我住大磚房，問起來，敢情是賣花的做了旅長了，說起來，倒讓我怪難為情的。
不過我又想，一個賣花的，今天居然做到了旅長，也是天大的福氣，讓這些人知道了，我多麼抖。
現在一個熟人沒有，我不抖，也不難為情，這就算兩扯淡了。
&rdquo 陳禹浪這才知道旅長是一個賣花的出身，自己先狠覺得一旦做了參謀長有點過分，如今和旅長一比較起來，準比他的資格要高上幾個碼子，也就于心甚安了。
劉旅長笑道：&ldquo我知道的，這個旅館裡，是有些玩意兒的。
我自從做了團長以後，就沒有到北平來過。
今天做了旅長，要大大地找個樂兒。
玩的事，你在行不在行？&rdquo 陳禹浪一聽他的口氣，所謂玩者，不是平常的玩，頗帶一點婦女的意味。
便笑道：&ldquo不知道旅長是喜歡哪一路的人才？&rdquo 劉旅長拿起兩隻手在腦袋上胡亂扒梳了一陣，笑道：&ldquo哪一路的人才都行，隻是要好看一點。
&rdquo 陳禹浪道：&ldquo那容易辦，我們多多地找上幾個，好看的就要，不好看的不要就是了，那有什麼關系。
&rdquo 于是将茶房叫進來問道：&ldquo你給我們找幾個人兒來看看。
&rdquo 茶房對陳禹浪望了一望，又望了一望劉旅長，卻微笑道：&ldquo現在沒有。
&rdquo 陳禹浪道：&ldquo不要胡扯了，你怕我們不知道嗎？&rdquo 茶房道：&ldquo旅長是要班子裡的&hellip&hellip&rdquo 劉旅長道：&ldquo越來你越瞎扯。
班子裡的，我們自己為什麼不會找，還用得着找你嗎？&rdquo 茶房笑道：&ldquo給您找兩個來瞧瞧吧，可是不一定找得着。
&rdquo 劉旅長道：&ldquo那些個廢話，你不愛大洋錢，還是怎麼着？&rdquo 茶房聽他說了這話，便笑着去了。
還不到十五分鐘的工夫，茶房進來了，笑道：&ldquo旅長，找着了兩個，您先瞧瞧，若是不好，再給您找去。
&rdquo 說話時，門一推，進來兩個油頭粉面的女子，一個大方些的，問了一問貴姓，那一個卻挨挨蹭蹭的，靠了桌子站住。
劉旅長看了看，沒說什麼，她們兩人，就悄悄地走出房門去了。
茶房等她們走了，然後笑着問道：&ldquo您看怎麼樣？能湊乎嗎？&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我們是鄉下來的，隻要是娘們都能夠湊乎。
你先别讓她們走，再叫幾個給我們來看看。
&rdquo 茶房躊躇道：&ldquo她們和班子裡不同，隻要是您留下了，她&hellip&hellip&rdquo 劉旅長伸手将腰下一拍道：&ldquo老爺有的是錢，你管我是怎麼樣辦？來一個給一個的錢，有什麼關系。
&rdquo 茶房一來貪他有錢，二來又怕他是個軍人，不敢分辯，就退出去，又給他叫了兩個人來。
劉旅長一見之下，又留下了。
還要茶房叫。
茶房一共叫了十二個來，劉旅長才笑道：&ldquo這倒合成了一打的數目，有趣有趣！你們這些人裡面，有懂得什麼玩意的沒有？&rdquo 這些女子，可憐都是迫于生計，來做皮肉生涯的，别看她們身上穿了紅紅綠綠的綢子，可是肚子裡粗糙到一萬分，什麼東西也不懂得。
要叫她們來個玩意，那如何能夠，有搖頭的，有用牙咬着下唇的，有微笑不作聲的，統統一句話都不說。
劉旅長皺了眉道：&ldquo你們出來應酬，就是這樣幹幹脆脆的嗎？&rdquo 于是把茶房叫來問道：&ldquo她們來一回，應該多少錢？&rdquo 茶房心想，這又不是買賣東西，那有當面講價的，便笑道：&ldquo回頭再說吧。
&rdquo 劉旅長道：&ldquo為什麼不當面說，她們不是要錢，幹嗎來了？&rdquo 茶房看這樣子，這旅長臉上沒帶笑容，不能不說。
便道：&ldquo這分兩層，要是明天回去。
您給她們十塊一個人。
現在就讓他們回去，您人五塊錢一個人吧。
&rdquo 劉旅長道：&ldquo這不結了。
我姓劉的哪裡也不少花錢，就是那樣辦，每人給她十塊錢。
&rdquo 說着，從身掏出一沓鈔票來，點了一點，交給茶房道：&ldquo這裡除了一百二十塊錢，是她們本的錢而外，我另外每人賞她五塊錢。
她們幹這個，也怪可憐的，遇到一個财神爺，雖便便宜宜地放過去了。
我知道你們是有扣頭的。
我賞的錢，你可不許分她的。
你若是分了，讓我知道了，我用手槍斃你。
&rdquo 說着，用手連揮了兩揮道：&ldquo讓她們走吧。
&rdquo 茶房便道：&ldquo劉旅長待你們這樣好，你們謝謝他老人家走吧。
&rdquo 一句話把這些人提醒了，才各向着劉旅長，道謝而去。
陳禹浪在一邊看到，心裡好個不服。
花了這麼些個錢，手也不曾摸她一摸，就讓她們走了，真是太冤，也笑了一笑，正待要把這話說出來。
劉旅長笑道：&ldquo參謀長，你看到這事，有點不贊成吧？可是我又有我的算法。
&rdquo 陳禹浪笑道：&ldquo花了這些個錢，旅長還有個算法嗎？&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這件事，大概你看得有點不對勁。
可是你太不明白我的意思了。
咱們原先也是窮小子一個，有了今天，手上有了錢，幹嗎不花幾個？痛快痛快。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上半輩子，已然是空過去了，這半輩子，為什麼不再找一點樂兒。
剛才這些女孩子，我看他們雖然怪可憐的，可是我也不大中意。
要我湊乎着帶她們玩，我有些不樂意。
所以我就給了她們一些錢，讓她們痛痛快快地回去。
咱們有錢找樂兒，可别受委屈，多花一點，倒是不要緊。
現在她們去了不是，咱們讓茶房再叫一些人來就是了。
&rdquo 陳禹浪一想，原來你還是這樣一個大傻瓜，一轉念間，心裡便有數了。
因笑道：&ldquo旅長要找玩的，那不如到班子裡找去。
要找會唱的，那就是女戲子了。
&rdquo 劉旅長道：&ldquo我原是看了剛才這班東西不行，要到班子裡找去，可是剛才你說找戲子來玩玩，你路上有熟人嗎？&rdquo 陳禹浪道：&ldquo熟人雖然沒有，要找倒是找得着。
&rdquo 劉旅長一拍手道：&ldquo這好極了，你就打電話找去。
花錢不在乎，她們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rdquo 陳禹浪道：&ldquo我所認得的一個，她們家裡沒有電話。
&rdquo 劉旅長道：&ldquo那就勞駕一趟，你坐着汽車去邀一邀吧，可是别太去久了，我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悶得慌，我是不能久等的。
快去快去！&rdquo 陳禹浪知道自己上司的脾氣，連忙坐了汽車到吳月卿家來，對她笑道：&ldquo你不是要我介紹一個人，給你捧捧場呢？現在就有一個，不知道你樂意不樂意？&rdquo 吳月卿他一進門就說，形勢匆匆，看不出來是什麼路數，倒愣住了。
陳禹浪因她愣住了，也覺得自己過于猛浪，這才把劉旅長的為人，和他願意得一個會唱的朋友說了一遍。
并且說他倒是不怕女朋友，你若有可介紹的，可以同一路去，不保險他一次就能送個千兒八百見面禮。
吳月卿先是覺得這事冒昧。
後來陳禹浪說可以給個千八百的見面禮，這就笑道：&ldquo一個當旅長的人，也不見得就是帶着金山銀山走，哪裡就會有許多錢給。
&rdquo 陳禹浪道：&ldquo你這話也問得對，可是這裡面另有原因的。
因為他是一個新闊起來的人，還沒有得着好朋友，而且他這一次剿匪弄的錢不在少處。
聽說大帥那裡，另外還可以領一批饷呢。
他現在隻要能找樂子，花錢是不在乎的。
&rdquo 吳月卿一想，陳禹浪好在并不是生人，他決計不能騙人去上當。
因此連忙修飾了一番，就坐着陳禹浪來接的汽車，一路到清涼飯店來。
陳禹浪在前走，吳月卿緊緊地跟着。
到這裡走進米，劉旅長正躺在床上發悶。
猛然向上一跳，看見吳月卿窈窕的身材，瓜子臉兒，先有三分願意。
這吳月卿又和先前見的那班女孩子不同，遠遠地站着，就向劉旅長一鞠躬，接上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劉旅長。
瞧她那樣大大方方的樣子，就并不是剛才那一批人可以學到的。
自己先點了一個頭，還不曾用話去回答時，陳禹浪就代為介紹道：&ldquo這是吳月卿老闆，很有名的。
&rdquo 劉旅長從前賣花的時候，走戲園子門口過，聽得裡面鑼鼓聲響得熱鬧，曾進去聽過一回蹭戲。
看見吳月卿穿了古裝，正演着嫦娥奔月。
當時心裡，受着一個很大的刺激，以為這樣的美人兒，在我們看起來，正也和神仙差不多。
不但要她怎麼樣了，能和她說一句話，也不枉了這一生。
可是這是有錢的大爺們幹的事，一個挑花擔子的人，何必還生這種夢想。
這一個印象，不提起，就也丢過了。
現在吳月卿親自來了，不由得人不把那一幕殘影，重新映起，當時&ldquo呀&rdquo了一聲道：&ldquo原來是吳老闆，我是久已聞名的了。
&rdquo 說了這話，偏着頭就盡管向她望着。
吳月卿笑道：&ldquo旅長，你想着什麼，您以為我和在台上的樣子不大同嗎？&rdquo 劉旅長搖了一搖頭，笑道：&ldquo不是不是，我從前聽過你的蹭戲，可不料今天會把你請來了。
許多年不見，你很好，還不見得老。
&rdquo 吳月卿以為他是當大兵出身的，這聽白戲是分内之事，不足為怪。
便笑道：&ldquo旅長，我是參謀長帶來見見您的，可不敢來請您捧場，您幹嗎先說這話，就把大門給封上哩。
&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為什麼不敢請我捧場，你别瞧扛槍杆的，有時候不講理，可是花起錢來真不含糊。
&rdquo 說着話時，陳禹浪已是招待吳月卿在沙發椅上坐下，他故意謙虛一下，坐在下面沙發上，讓劉旅長和她坐在一處。
劉旅長正猶豫着，也不知是客氣好，還是老實好，隻管站着。
吳月卿卻将身子一起，挪了一挪地位，笑道：&ldquo旅長請坐啊。
&rdquo 劉旅長倒不料她有如此老實，過于客氣了，倒顯着不好，便側着身子點了一點頭，靠着沙發的一頭，斜着遠遠坐住。
陳禹浪向吳月卿丢了一個眼色，然後笑道：&ldquo今天真是旅長的大面子，原來吳老闆晚上還有戲，要在家裡吊嗓子的，我一坐汽車去接，她不好意思不來了。
&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這樣說，也不見得全是我的面子，就不許她為了你坐汽車去接她，她不能不來嗎？&rdquo 陳禹浪道：&ldquo我心裡想，大概是為着旅長的面子，同是我也不能愣說我有份。
&rdquo 吳月卿笑道：&ldquo參謀長真會說話，這樣一來，就誰也怪不得吧。
老實說，您總熟一點。
您今天要我來，我不來也沒關系。
至于劉旅長可是從沒見面的人，給了那大面子，派着參謀長親自來接，要我不來，可就有點不識擡舉了。
&rdquo 陳禹浪一拍手，突然站将起來道：&ldquo旅長，您瞧怎麼樣？&rdquo 劉旅長聽了吳月卿這話，也分明是承認為他而來的，好不歡喜，笑得搓着兩手，也不知道怎樣是好。
陳禹浪就從旁說道：&ldquo旅長，你看我說的話怎麼樣，不能當面撒謊吧？&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得！我算領了這個人情了，要怎樣的謝法呢？&rdquo 吳月卿偷眼看了一看陳禹浪，然後向着劉旅長道：&ldquo我什麼也沒給您辦，怎麼要您謝我？那可是不敢當。
&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要你辦了什麼我再謝你，那倒成了買賣了。
隻要你心裡&hellip&hellip哈哈！那比給我辦了什麼事還有情啦，得！今天晚上請你吃飯，還請陳參謀長陪客。
&rdquo 陳禹浪道：&ldquo不行啦！我在晚上還有幾樁事要辦呢。
今天晚上，算是旅長專請，明天，歸我來請，您瞧怎麼樣？&rdquo 劉旅長還不曾說出什麼話來，吳月卿就插言道：&ldquo您若要有什麼公事，你就請便吧，我是不會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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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當天自己搬到清涼飯店來，也就和劉旅長定下兩所大房間。
過了兩天，劉旅長果然來了電報，說是一準于次日坐專車到北平來。
到了約定的時間，陳禹浪就坐了汽車到車站來迎接。
劉旅長一見面，便問是哪家旅館。
聽到說是清涼飯店，不覺笑道：&ldquo糟糕！&rdquo 陳禹浪聽他叫了一聲糟糕，倒愣住了。
待要問為什麼，卻又怕更惹出是非來。
劉旅長似乎先已明白了，便笑道：&ldquo回頭到飯店裡去，再和你說吧。
&rdquo 陳禹浪見他又說去，也不知道這裡面含有什麼作用，且不作聲。
一會子大家到了飯店裡，劉旅長昂着頭向屋子四周一看，笑道：&ldquo大緻倒還是這個樣子。
&rdquo 茶房進來伺候，劉旅長便問道：&ldquo你們同事的小張小王都還在這兒嗎？&rdquo 茶房道：&ldquo有個姓王的，年歲很大了，卻沒有姓張的。
&rdquo 劉旅長道：&ldquo是了。
事情有多年了，大概他們也走了。
你們現在還買花不買？有賣花的擔子向這兒送嗎？&rdquo 茶房道：&ldquo倒是不斷地買花，可沒一定的人送。
&rdquo 劉旅長道：&ldquo掌櫃的，現在是不是姓馮？&rdquo 茶房道：&ldquo不姓馮。
&rdquo 劉旅長歎了一口氣道：&ldquo幾年的工夫，人全換了，世上的事，真是說不定呀。
&rdquo 陳禹浪也不知他無故發的什麼感慨，深為奇怪，等茶房走開了，劉旅長笑道：&ldquo陳參謀長，鬧了半天，你大概沒有明白吧？我告訴你實話，從前我沒投軍的時候，我是個窮小子，家住在豐台，常是由那裡挑了花擔子到北平來賣。
這清涼飯店，也是我一家老主顧。
我想這裡的熟人一見我住大磚房，問起來，敢情是賣花的做了旅長了，說起來，倒讓我怪難為情的。
不過我又想，一個賣花的，今天居然做到了旅長，也是天大的福氣，讓這些人知道了，我多麼抖。
現在一個熟人沒有，我不抖，也不難為情，這就算兩扯淡了。
&rdquo 陳禹浪這才知道旅長是一個賣花的出身，自己先狠覺得一旦做了參謀長有點過分，如今和旅長一比較起來，準比他的資格要高上幾個碼子，也就于心甚安了。
劉旅長笑道：&ldquo我知道的，這個旅館裡，是有些玩意兒的。
我自從做了團長以後，就沒有到北平來過。
今天做了旅長，要大大地找個樂兒。
玩的事，你在行不在行？&rdquo 陳禹浪一聽他的口氣，所謂玩者，不是平常的玩，頗帶一點婦女的意味。
便笑道：&ldquo不知道旅長是喜歡哪一路的人才？&rdquo 劉旅長拿起兩隻手在腦袋上胡亂扒梳了一陣，笑道：&ldquo哪一路的人才都行，隻是要好看一點。
&rdquo 陳禹浪道：&ldquo那容易辦，我們多多地找上幾個，好看的就要，不好看的不要就是了，那有什麼關系。
&rdquo 于是将茶房叫進來問道：&ldquo你給我們找幾個人兒來看看。
&rdquo 茶房對陳禹浪望了一望，又望了一望劉旅長，卻微笑道：&ldquo現在沒有。
&rdquo 陳禹浪道：&ldquo不要胡扯了，你怕我們不知道嗎？&rdquo 茶房道：&ldquo旅長是要班子裡的&hellip&hellip&rdquo 劉旅長道：&ldquo越來你越瞎扯。
班子裡的，我們自己為什麼不會找，還用得着找你嗎？&rdquo 茶房笑道：&ldquo給您找兩個來瞧瞧吧，可是不一定找得着。
&rdquo 劉旅長道：&ldquo那些個廢話，你不愛大洋錢，還是怎麼着？&rdquo 茶房聽他說了這話，便笑着去了。
還不到十五分鐘的工夫，茶房進來了，笑道：&ldquo旅長，找着了兩個，您先瞧瞧，若是不好，再給您找去。
&rdquo 說話時，門一推，進來兩個油頭粉面的女子，一個大方些的，問了一問貴姓，那一個卻挨挨蹭蹭的，靠了桌子站住。
劉旅長看了看，沒說什麼，她們兩人，就悄悄地走出房門去了。
茶房等她們走了，然後笑着問道：&ldquo您看怎麼樣？能湊乎嗎？&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我們是鄉下來的，隻要是娘們都能夠湊乎。
你先别讓她們走，再叫幾個給我們來看看。
&rdquo 茶房躊躇道：&ldquo她們和班子裡不同，隻要是您留下了，她&hellip&hellip&rdquo 劉旅長伸手将腰下一拍道：&ldquo老爺有的是錢，你管我是怎麼樣辦？來一個給一個的錢，有什麼關系。
&rdquo 茶房一來貪他有錢，二來又怕他是個軍人，不敢分辯，就退出去，又給他叫了兩個人來。
劉旅長一見之下，又留下了。
還要茶房叫。
茶房一共叫了十二個來，劉旅長才笑道：&ldquo這倒合成了一打的數目，有趣有趣！你們這些人裡面，有懂得什麼玩意的沒有？&rdquo 這些女子，可憐都是迫于生計，來做皮肉生涯的，别看她們身上穿了紅紅綠綠的綢子，可是肚子裡粗糙到一萬分，什麼東西也不懂得。
要叫她們來個玩意，那如何能夠，有搖頭的，有用牙咬着下唇的，有微笑不作聲的，統統一句話都不說。
劉旅長皺了眉道：&ldquo你們出來應酬，就是這樣幹幹脆脆的嗎？&rdquo 于是把茶房叫來問道：&ldquo她們來一回，應該多少錢？&rdquo 茶房心想，這又不是買賣東西，那有當面講價的，便笑道：&ldquo回頭再說吧。
&rdquo 劉旅長道：&ldquo為什麼不當面說，她們不是要錢，幹嗎來了？&rdquo 茶房看這樣子，這旅長臉上沒帶笑容，不能不說。
便道：&ldquo這分兩層，要是明天回去。
您給她們十塊一個人。
現在就讓他們回去，您人五塊錢一個人吧。
&rdquo 劉旅長道：&ldquo這不結了。
我姓劉的哪裡也不少花錢，就是那樣辦，每人給她十塊錢。
&rdquo 說着，從身掏出一沓鈔票來，點了一點，交給茶房道：&ldquo這裡除了一百二十塊錢，是她們本的錢而外，我另外每人賞她五塊錢。
她們幹這個，也怪可憐的，遇到一個财神爺，雖便便宜宜地放過去了。
我知道你們是有扣頭的。
我賞的錢，你可不許分她的。
你若是分了，讓我知道了，我用手槍斃你。
&rdquo 說着，用手連揮了兩揮道：&ldquo讓她們走吧。
&rdquo 茶房便道：&ldquo劉旅長待你們這樣好，你們謝謝他老人家走吧。
&rdquo 一句話把這些人提醒了，才各向着劉旅長，道謝而去。
陳禹浪在一邊看到，心裡好個不服。
花了這麼些個錢，手也不曾摸她一摸，就讓她們走了，真是太冤，也笑了一笑，正待要把這話說出來。
劉旅長笑道：&ldquo參謀長，你看到這事，有點不贊成吧？可是我又有我的算法。
&rdquo 陳禹浪笑道：&ldquo花了這些個錢，旅長還有個算法嗎？&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這件事，大概你看得有點不對勁。
可是你太不明白我的意思了。
咱們原先也是窮小子一個，有了今天，手上有了錢，幹嗎不花幾個？痛快痛快。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上半輩子，已然是空過去了，這半輩子，為什麼不再找一點樂兒。
剛才這些女孩子，我看他們雖然怪可憐的，可是我也不大中意。
要我湊乎着帶她們玩，我有些不樂意。
所以我就給了她們一些錢，讓她們痛痛快快地回去。
咱們有錢找樂兒，可别受委屈，多花一點，倒是不要緊。
現在她們去了不是，咱們讓茶房再叫一些人來就是了。
&rdquo 陳禹浪一想，原來你還是這樣一個大傻瓜，一轉念間，心裡便有數了。
因笑道：&ldquo旅長要找玩的，那不如到班子裡找去。
要找會唱的，那就是女戲子了。
&rdquo 劉旅長道：&ldquo我原是看了剛才這班東西不行，要到班子裡找去，可是剛才你說找戲子來玩玩，你路上有熟人嗎？&rdquo 陳禹浪道：&ldquo熟人雖然沒有，要找倒是找得着。
&rdquo 劉旅長一拍手道：&ldquo這好極了，你就打電話找去。
花錢不在乎，她們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rdquo 陳禹浪道：&ldquo我所認得的一個，她們家裡沒有電話。
&rdquo 劉旅長道：&ldquo那就勞駕一趟，你坐着汽車去邀一邀吧，可是别太去久了，我一個人坐在屋子裡悶得慌，我是不能久等的。
快去快去！&rdquo 陳禹浪知道自己上司的脾氣，連忙坐了汽車到吳月卿家來，對她笑道：&ldquo你不是要我介紹一個人，給你捧捧場呢？現在就有一個，不知道你樂意不樂意？&rdquo 吳月卿他一進門就說，形勢匆匆，看不出來是什麼路數，倒愣住了。
陳禹浪因她愣住了，也覺得自己過于猛浪，這才把劉旅長的為人，和他願意得一個會唱的朋友說了一遍。
并且說他倒是不怕女朋友，你若有可介紹的，可以同一路去，不保險他一次就能送個千兒八百見面禮。
吳月卿先是覺得這事冒昧。
後來陳禹浪說可以給個千八百的見面禮，這就笑道：&ldquo一個當旅長的人，也不見得就是帶着金山銀山走，哪裡就會有許多錢給。
&rdquo 陳禹浪道：&ldquo你這話也問得對，可是這裡面另有原因的。
因為他是一個新闊起來的人，還沒有得着好朋友，而且他這一次剿匪弄的錢不在少處。
聽說大帥那裡，另外還可以領一批饷呢。
他現在隻要能找樂子，花錢是不在乎的。
&rdquo 吳月卿一想，陳禹浪好在并不是生人，他決計不能騙人去上當。
因此連忙修飾了一番，就坐着陳禹浪來接的汽車，一路到清涼飯店來。
陳禹浪在前走，吳月卿緊緊地跟着。
到這裡走進米，劉旅長正躺在床上發悶。
猛然向上一跳，看見吳月卿窈窕的身材，瓜子臉兒，先有三分願意。
這吳月卿又和先前見的那班女孩子不同，遠遠地站着，就向劉旅長一鞠躬，接上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劉旅長。
瞧她那樣大大方方的樣子，就并不是剛才那一批人可以學到的。
自己先點了一個頭，還不曾用話去回答時，陳禹浪就代為介紹道：&ldquo這是吳月卿老闆，很有名的。
&rdquo 劉旅長從前賣花的時候，走戲園子門口過，聽得裡面鑼鼓聲響得熱鬧，曾進去聽過一回蹭戲。
看見吳月卿穿了古裝，正演着嫦娥奔月。
當時心裡，受着一個很大的刺激，以為這樣的美人兒，在我們看起來，正也和神仙差不多。
不但要她怎麼樣了，能和她說一句話，也不枉了這一生。
可是這是有錢的大爺們幹的事，一個挑花擔子的人，何必還生這種夢想。
這一個印象，不提起，就也丢過了。
現在吳月卿親自來了，不由得人不把那一幕殘影，重新映起，當時&ldquo呀&rdquo了一聲道：&ldquo原來是吳老闆，我是久已聞名的了。
&rdquo 說了這話，偏着頭就盡管向她望着。
吳月卿笑道：&ldquo旅長，你想着什麼，您以為我和在台上的樣子不大同嗎？&rdquo 劉旅長搖了一搖頭，笑道：&ldquo不是不是，我從前聽過你的蹭戲，可不料今天會把你請來了。
許多年不見，你很好，還不見得老。
&rdquo 吳月卿以為他是當大兵出身的，這聽白戲是分内之事，不足為怪。
便笑道：&ldquo旅長，我是參謀長帶來見見您的，可不敢來請您捧場，您幹嗎先說這話，就把大門給封上哩。
&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為什麼不敢請我捧場，你别瞧扛槍杆的，有時候不講理，可是花起錢來真不含糊。
&rdquo 說着話時，陳禹浪已是招待吳月卿在沙發椅上坐下，他故意謙虛一下，坐在下面沙發上，讓劉旅長和她坐在一處。
劉旅長正猶豫着，也不知是客氣好，還是老實好，隻管站着。
吳月卿卻将身子一起，挪了一挪地位，笑道：&ldquo旅長請坐啊。
&rdquo 劉旅長倒不料她有如此老實，過于客氣了，倒顯着不好，便側着身子點了一點頭，靠着沙發的一頭，斜着遠遠坐住。
陳禹浪向吳月卿丢了一個眼色，然後笑道：&ldquo今天真是旅長的大面子，原來吳老闆晚上還有戲，要在家裡吊嗓子的，我一坐汽車去接，她不好意思不來了。
&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這樣說，也不見得全是我的面子，就不許她為了你坐汽車去接她，她不能不來嗎？&rdquo 陳禹浪道：&ldquo我心裡想，大概是為着旅長的面子，同是我也不能愣說我有份。
&rdquo 吳月卿笑道：&ldquo參謀長真會說話，這樣一來，就誰也怪不得吧。
老實說，您總熟一點。
您今天要我來，我不來也沒關系。
至于劉旅長可是從沒見面的人，給了那大面子，派着參謀長親自來接，要我不來，可就有點不識擡舉了。
&rdquo 陳禹浪一拍手，突然站将起來道：&ldquo旅長，您瞧怎麼樣？&rdquo 劉旅長聽了吳月卿這話，也分明是承認為他而來的，好不歡喜，笑得搓着兩手，也不知道怎樣是好。
陳禹浪就從旁說道：&ldquo旅長，你看我說的話怎麼樣，不能當面撒謊吧？&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得！我算領了這個人情了，要怎樣的謝法呢？&rdquo 吳月卿偷眼看了一看陳禹浪，然後向着劉旅長道：&ldquo我什麼也沒給您辦，怎麼要您謝我？那可是不敢當。
&rdquo 劉旅長笑道：&ldquo要你辦了什麼我再謝你，那倒成了買賣了。
隻要你心裡&hellip&hellip哈哈！那比給我辦了什麼事還有情啦，得！今天晚上請你吃飯，還請陳參謀長陪客。
&rdquo 陳禹浪道：&ldquo不行啦！我在晚上還有幾樁事要辦呢。
今天晚上，算是旅長專請，明天，歸我來請，您瞧怎麼樣？&rdquo 劉旅長還不曾說出什麼話來，吳月卿就插言道：&ldquo您若要有什麼公事，你就請便吧，我是不會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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