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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人,立刻又驚醒過來說: “昨天的雨真大呵……” “一直到早晨才停呢……” “落得真好,田裡的水全滿了……” “你們又可以休息幾天了。

    ” “今年的雨水像是不會少的。

    ” “是秋天了呀……”菊香說,緊蹙着眉頭,顯得很憂郁的樣子。

     華生的臉上掠過了一陣陰影,他的心感到了怅惘。

     “嗯,是秋天了呵……”他喃喃地重複着。

     “喂!菊香!……”街上忽然有人叫着走了過來。

     華生轉過身去,原來是阿英聾子。

    她穿着一雙露着腳趾的破鞋,叱嗒叱嗒的走得很快。

    她驚訝地走到華生身邊,睜着一對挂着黃眼尿的風火眼,隻是貼近着他望着,對着他的面孔和他的頭發,仿佛要從他身上嗅出什麼氣味來似的。

     華生不覺笑了起來,站着不做聲,也故意學着她的表情,奇怪地望了望她的面孔、她的頭發和她的衣衫。

     阿英聾子睜着眼睛,一直從他的上身望到了兩腳,随後驚訝地撚了撚他的粗大的手和強健的臂膀,拍拍他的背,大聲的說了: “你真是個好漢呀!”她伸着一個拇指。

    “嘭……打得真妙!”她舉起兩手,仿佛捧着一個大秤錘似的,用力往街上一揮。

     “哈哈哈……”店堂内的人全笑了。

     她轉過頭去,對着店堂裡的學徒和夥計瞪了一眼,然後又對着華生挺着肚子,再用兩手大大的圍了一圍,表示出一個大胖子是阿如老闆。

     “碰到你沒有一點用處!”她搖着手,随後伸着一枚食指對着地上指了一指,“老早鑽到洞裡去了!”她又用兩手抱着頭,望着華生做出害怕的神情,叱嗒叱嗒地踏着兩腳往店堂内逃進去。

     “哈哈哈……”店堂内的人又全笑了起來。

     “神經病!一點也不錯!”一個買豆腐的人說。

     華生笑着往裡一跳,立刻抱住了她的臂膀。

    她笑着叫了起來: “做什麼呀?我又不是那胖子!……啊唷唷……” 華生指了一指她那雙露着腳趾的又破又濕的鞋子。

    她會了意,瞪了華生一眼,也望望他的腳。

     “我買不起鞋子呀!” 華生做着手勢,叫她脫掉鞋子。

     但是她搖了一搖頭,又尖利地叫了起來: “你是男子呀,可以打赤腳!” “哈哈哈……五十八歲了,還要分男分女……” 華生笑着用指頭指了她的挂黃眼屎的眼角,又指了指櫃台内的菊香。

     “她是二十歲姑娘呀,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叫你喜歡她呀!嘻嘻嘻……我老了,有什麼要緊!這是風火眼,一年到頭揩不幹淨的。

    ” 但是她這樣說着,已經拉起前襟,揩去了眼角上的眼屎,一面走近到菊香身邊了。

     菊香給她說得通紅着臉,低着頭,不做聲。

     “喂,菊香……做什麼呀!給我寫封回信呀!……”她看見菊香不理她,立刻明白了,扳起了她的頭說,“生什麼氣呵,同你開玩笑的!你姓朱,他姓傅,一個二十歲,一個二十一,也不壞呀!嘻嘻嘻……” “該死的聾子!神經病……”菊香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手。

    随即貼近她的耳朵,大聲問着,“寫什麼話呀?你說來!” “謝謝你,謝謝你……”她貼着菊香的耳朵,大聲回答着,仿佛菊香也是聾子一樣。

     她從懷裡取出來一個折皺的紅格的信封和信紙,另又一封來信,放在菊香的面前。

     “你給她寫吧,華生,我來給你磨墨,”菊香示意地說。

     華生這時已跟着阿英聾子走進了店堂,明白菊香的意思,就在賬桌前坐了下來,握着筆。

    菊香搬了一條凳子給阿英聾子,推着她,叫她在旁邊坐着,自己就坐在華生的對面給磨起墨來。

     “我來磨,我來磨……要你寫嗎?罪過罪過……”阿英聾子感激地說。

     菊香沒有把墨交給她,對她搖了一搖頭。

    随後把桌上的來信打開,看了一會兒,交給了華生: “錢寄到了,怪不得今天這樣喜歡。

    ”接着她提高了喉嚨,“二十元,對不對呀?” “對的,對的,二十元呀……我兒子寄來的……告訴他收到了。

    ” “他問你身體好不好呢?” “好的,非常好,告訴他,我很好呀!聽見嗎?……嘻嘻嘻,真是個好兒子呀……” “他現在到了大連了,在一個洋行裡做事呢!” “我的天呀!走得好遠!兩天好到了嗎?……洋行裡做事體,哈,洋行裡一定是好生意呀!” “那自然,你要是給他讀了書,一定做買辦呢!” “那好極了,有買辦好做,就好極了。

    ” “嘻,聾子,隻聽見一半,想他的兒子做買辦了……一個什麼樣的兒子呵……”菊香喃喃地說着。

     “還有别的話嗎?” “沒有了,隻叫你收到了錢,寫回信。

    ” “過年回來嗎?” “沒有說。

    ” “叫他下次寫信,千萬提明,……三年沒回來了,三年了,好回來總要回來呀,你聽見嗎?” “要提上一筆,叫他下個月再寄錢給你嗎?” “不必提了,他有錢就會寄來,他都曉得……告訴他,這三年來怎麼連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