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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橋的特殊人物。

    這時,他正在店堂裡坐着。

    他的肥胖的身體打着赤膊,揮着扇子,還流着汗。

     他在店堂裡望着前面埠頭邊的軋米船和那些谷子,心裡早已感到不很痛快。

     不料風勢越來越大了,忽然間一陣旋風似的把軋米船上的煙灰和細糠卷進了店堂,撒了他一身。

     他突然生氣了。

    用團扇遮着面孔,一直迎風奔到了橋上,大聲罵了起來: “你媽的!早不軋,遲不軋,偏偏要揀着這時候來軋!……” 這時船上正在軋華生的米。

    華生支着扁擔,站在埠頭邊望着。

     他驚詫地轉過臉來,望着阿如老闆,還不曉得他在罵誰。

    他看見岸上的人全轉過了頭,對阿如老闆望着。

     阿如老闆張着兩手,開着闊口,連牙齒都露出來了。

    他對着華生惡狠狠地瞪着眼,叫着說: “你這小鬼!你的埠頭在哪裡呀?跑到這裡來了?……不許你軋米……” 華生清楚了,這是在罵他,立刻氣得一臉通紅。

    他沉默地瞪着眼望着他,一面提着扁擔走了上來。

     阿如老闆立刻從橋上退下了,回到店堂裡拿了一根竹杠,重又氣洶洶的走了出來。

     “你這豬猡!……你罵的誰?……” 華生離開阿如老闆幾尺遠,站住了。

     阿如老闆也站住了腳,握緊了竹杠,回答說: “罵的你!你這小鬼!” “什麼!這埠頭是你私造的嗎?……” “橋西人家的!你沒有份!” “誰說的?……不是傅家橋的埠頭嗎?” 阿如老闆理屈了。

    他一時回答不上話來,心裡更加氣忿,就舉起竹杠對着華生的頭頂劈了下去: “你媽的!……” 華生偏過身,用扁擔用力一擊,那條竹杠便嘩浪浪地被擊落在地上。

     華生火氣上來了,接着沖了過去。

     阿如老闆跑進店堂,從那裡摔出一個大秤錘來。

     華生往旁邊一閃,躲過了,便拾起那秤錘往店堂裡摔了進去。

     格勒格勒,裡面一陣亂響,貨櫥被擊倒了,接着一陣嘩浪浪的瓶子和玻璃聲。

     華生提着扁擔,一直沖進店堂。

    阿如老闆不見了。

    外面的人也己擁了進來,拖住了華生的兩臂。

     “出去!華生!要引他出去,不要被引到店堂來!——這是規矩!”阿波哥叫着說。

     “管什麼規矩不規矩,打死那豬猡再說!”華生氣得青了臉,掙紮着還想沖到裡面去。

     但幾分鐘後,他終于給大家擁到外面來了。

     這時軋米船停止了工作。

    遠遠近近的人家都跑了過來,站滿了橋上,街道和埠頭。

     “啊唷天呀!……”阿英聾子摸摸自己的胸膛,“吓煞我了,吓煞我了!……好大的秤錘!……這打在腦殼上還了得……真險呀,真險!……” “什麼話!這埠頭是大家的!我們用不得!”阿波哥憤怒地說。

    “大家聽見嗎,有沒有道理?” “沒有道理……沒有道理……” 四圍的人答應着。

     “該打!該打!欠打得兇!太便宜了他!……” 有些人喃喃地說着。

     葛生哥在大風中跑來了,一面咳嗆着。

     “咳,咳,華生!你怎麼呀?……” “怪他不得!誰也忍不住的,彌陀佛!”有人對他說。

     “頂多争兩句吧,相打做什麼呢?……” “那除非是你,彌陀佛!……” “碰着你就好了,一句也不會争的,……” “可是彌陀佛隻有一個呀!……” 大家回答着。

     “幸虧是華生呀,我的天呵!”阿英聾子叫着說。

    “要是你,彌陀佛,哈哈,早就上西天了!——那麼大的秤錘——嘭!……” “到底是彌陀佛的兄弟,要是别人,早就把他店堂打得粉碎了……”又有人這樣說着。

     葛生哥憂郁地皺着眉頭,痛苦地說: “這樣的事情,還要火上加油!——華生,”他轉過去對華生說,“你回去吧。

    ” 華生還氣得呼呼地喘着,站着不肯動。

    他緊握着扁擔,仿佛在等待阿如老闆出來似的。

     但阿如老闆早從後門溜走了,有人見到。

    豐泰米店裡冷清清的,隻剩着一個學徒在那裡張皇地探着頭,又立刻縮了進去。

     這時橋東的保衛隊來了:是三個武裝的兵士。

    他們剛從睡夢中給鬧了醒來,便得到了鄉長的命令。

     “華生,到鄉公所去,鄉長要問你呀!……” 他們一面扣着皮帶和衣襟,一面揉着眼,懶洋洋的一臉青白色,煙瘾上來了,振作不起精神。

     華生剛剛平靜了一點,正想回去,現在又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