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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保養身體,事情忙了甯可讓給他去做。

     昨晚上的事情,華生現在想起來,覺得多麼的懊惱。

    他實在不該那樣的粗暴的。

    阿哥已經忘記了,完全和平日一樣的愛護他。

    但他卻不能忘記,卻更覺得慚愧。

     他不安地趕忙吃完飯,羞見他阿哥的臉似的,走開去逗着小侄女玩着。

     葛生哥一面夾着菜給孩子們,一面自言自語的說: “今天反而熱了,怕會下雨哩……但願多落幾次雨……華生,”他轉過頭來問:“你看今天會落雨嗎?” “好天氣,沒有一點風……”華生回答說。

     葛生哥微微笑了一笑: “你沒留心。

    剛才地面有一種暖氣,就要起風了……這應該是東南風。

    白露以後起東南風是會落雨的……” “等一會兒看吧,”華生不相信地說。

     葛生哥又笑了一笑,緩慢地吃着飯。

     “軋米船已經來了,停在橋邊,快點吃好飯,擡谷子出去吧。

    ”葛生嫂催着說。

    “米已經完了,真要下起雨來,候不到軋米船呢!” “讓我挑出去!”華生說着從門後拿了一根扁擔。

     “慢些吧,等我吃完飯,擡了去。

    ” “能有多少重,要兩個人擡!” 華生說着,從床邊拖出了兩袋谷子。

     “這一擔有一百念斤呢。

    ” “管它一百念,兩百四!……你拿兩隻籮來盛糠灰吧。

    ” 華生挑着走了。

     “不要亂撞呢,甯可多歇幾歇……” “哼!又不是三歲小孩子!”華生喃喃地自語說。

     這一擔谷子在他毫不吃力。

    叽咕叽咕,扁擔兩頭響着,柔軟地輕松地蕩着。

    他轉了幾個彎,沿着河岸往南走去。

     風果然起來了。

    太陽的光變得很淡薄。

    但天氣卻反而悶熱了。

    河水起了皺紋,細微得像木刻的條紋一樣。

     “軋軋軋軋……” 軋米船靠在橋的西南面埠頭邊,忙碌地工作着。

    岸上堆積着許多谷袋,伫候着好幾個女人和男人。

     華生過了橋,把擔子放在岸上,知道還有一些時候,便豎着扁擔,坐在谷袋上等候着。

     這是四鄉鎮的軋米船,在所有的軋米船中間最大的一隻。

    它有方的船頭和方的船梢,約有二丈多長,有着堅固的厚闆的方篷,裡面有人在撥動着機器。

    一支黑煙囪從那裡伸了出來,噴着黑煙,船邊一根水管吐着水。

    方篷的後面近船梢的地方,左邊安置着一個方鬥圓盤的軋谷機,谷子從方鬥裡倒下去,圓盤裡面的機器轉動着,下面就出來了分離了的米和糠。

    有人從這裡用小籮盛着,拿起來倒在右邊的一隻舊式的但用皮帶拖着的風箱的鬥裡,米就從風箱下面落了下來,糠被扇到後面的另一個洞外。

    這個人用另一隻籮接着米,一面盛着往後面的軋米機的鬥裡倒了下去,于是糙米就變成了白米,和細糠分成了兩路落了下來。

     機器轉動得非常迅速,一轉眼間,一袋谷子便變成了熟米。

    岸上的人擡着米和糠回去了,又來了一批擡着谷子的人。

     “從前要費一天工夫,現在一刻鐘就夠了——嘿,真奇怪!”華生的身邊忽然有人這樣說着。

     他轉過頭去,微微笑了一笑。

     那是阿波哥,生着一臉的胡髭,昨晚上首先和阿浩叔他們争執的。

    他現在也來軋米了,和他的一個小腳的麻臉的妻子擡着一籮谷。

     随後,讨飯婆似的阿英也來了。

    她是一個聾耳的寡婦,阿英是她的名字,因為她很神經,人家就不分大小,單叫她名字,有時索性叫她做聾子。

    她已有了五十八歲,但她身體還很強健,有着一雙大腳,走起路來比男人還快。

    在傅家橋,人家一有什麼事情,就少不得她。

    她現在挑着的約八十斤的谷子是阿元嫂的。

     接着葛生嫂也來了,她和她的大兒子擡着兩隻空籮,在地上磨了過來。

     “你阿哥等一會就來,他說要你軋好了米,等他擡呢。

    軋米錢,他會帶來的。

    ” 她放下空籮,說了這話,就和阿城回去了。

     随後人越來越多了,吉祥哥,新民伯,靈生公,長石嬸……最後還有順茂酒店的老闆阿生哥。

     華生輕蔑地望了他一眼,轉過臉去,和阿波哥對着笑了起來。

     風越來越大了。

    果然是東南風。

    軋米船裡的黑煙和細糠時時給卷到岸上來,迷住了他們的眼,蒙上了他們一身的灰,最後竟吹到坐北朝南的頭一家店鋪門口去了。

     那是阿如老闆的豐泰米店兼做南貨生意的。

    店鋪的左邊是店堂,擺着紅木的椅桌,很闊氣;右邊是櫃台和貨物。

     阿如老闆是附近一帶的大地主,除了收田租,他還開着這家豐泰米店。

    因為有錢,也就有勢,一般農民們都很怕他,而他也便依勢淩人,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