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怎麼樣一次花了三十塊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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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文化,也不能公然在國内行使的,于是到中國來就在中國地面上建築公園,在公園門前來寫上“華人與狗不準入内”的字樣,把輕蔑侮辱給我們中國人受,于是在這樣輕視中國人下,法國皇族光榮的文化遺緒就保留着了。

    我們還能夠有餘力替别一國人來保留這文化,則當然許多自己的也一個樣的有意無意捏着了。

     使我還不很明白的是,連年打仗,到底打仗死去的窮人,與因打仗而窮下來的人,兩相比較哪一方多?若事實是為得了外國最新式武器,打時僅隻花錢多,死人少,則我對這個不必擔心。

    至于把年青人作為“亂黨”平空殺死,這些人不一定是窮人,還不很要緊。

    但是對盜賊,則似乎殺得太多,也與文化多少總有點關系。

    在其他方面(就是說打仗的方面)果無此項新窮人産生,我認為,老窮人倒以少殺為妙;這是我對文化上一點小小貢獻。

     至于窮的挨餓的朋友們,我想,我們既沒有飯吃,我們想别的方法來作這維持文化的工作吧。

    我們在物質方面是叨不了光,隻好從精神上享受一條路着想了。

    所謂精神上的路,是我們想法子完成我們窮人生到這世界上的義務。

    作工,為紳士當牛當馬,那是當然的。

    還有的是怎麼來想方法把世界修飾得美一點:本來不好,來作得好點;本來窮,怎麼想法來富。

     我們全都知道有多少好風景地方,全給我們窮人弄髒了。

     多少大路,因為我們走得太多,則别個就不願意出錢修;有多少戲院公園,沒有我們到那裡去鬧,則一切全收拾得很好。

     國家為管理我們這些無知無識的人,設了無數的官吏,這個每年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錢。

    為了怕我們偷竊上流人東西,把這些尊貴人多添一種小心。

    為了恐我們搶他對他不敬,所以遇頂好的天氣時也不敢坐汽車去鄉下享福。

    每一家外牆,本不必花許多錢築得很高,也是為了怕我們中人有莽撞的随便進去。

    為什麼近來富人行慈善的一天比一天少?這個便是因為我們太多,我們人多則凡是從前使富人聽來神清氣爽的恭維話,這個時候已經失卻效用了。

    為什麼要牢獄以及特意花很多錢去外國定制電氣殺人機?那也是為我們才有這糜費。

    為什麼害得那類上流人常常說謊話騙人?這個實則卻是為對付我們才……總而言之,我們活到這世界上,無一處不在增加他們上流人麻煩。

    我們人多的地方就常常害得那些國家高等官吏患失眠症,紳士也為這個有同樣苦楚,很難于好好睡覺。

    我們無一處不是罪人,這原因是我們窮。

    既然這樣的對不起同在一塊兒的中國上流人,我們實應當研究那頂合宜的方法處置自己! 第一,我們可以全體加入到别一個國籍去。

    這個事,容易辦,現在到中國上海地方,不拘那一國我以為都有這一種慷慨。

    隻要我們願意,就如朝鮮人作日本奴隸,印度人作英國奴隸,那樣的請他們索性再多盡一點義務,作我們主人。

    他們全都能明了我們是文化頂高的國民,我們為他們作牛馬這種對兩方面有利的請求,我想決不會遭拒絕。

    我們可以為他們作站街的巡捕,或者作為保護他們商業的陸戰隊,再不然外國人也總能大大方方為我們在中國地方建築大大的工場,好好的利用我們的力量生利。

     第二,是我們餓死好了,餓死時雖然免不了要花他們慈善家一筆很大的殓埋費用,但這隻是一次的總數,很有限。

    且特為我們而設立的慈善機關以後便可全撤。

    又如北京紅卐字總會那類機關,也可以省卻那些總長督辦省長老爺們代我們為在濟公活佛面前碰頭了。

    還有那歡喜在打仗上賭東道的中國偉人,歡喜在中國打仗政局變動上投資賭博的歐洲資本家,也可以象在中國跑馬一樣,歡喜在春秋二季打,就在二八月開仗,倒不必費神出告示打通電說是為我們的緣故了。

     第三,是上面兩個方法同時都牽涉到别的一些小事,不好辦。

    譬如英國對中國人,雖有這種慷慨心,日本則正在極力将他們國民在“輕視中國人”一點上好好的加以訓練,至少在最近便預備擔負東三省這方面這個義務。

    然而辦不到的是即或将女的留下,供給上等中國人作姨太太丫頭娼妓,隻是恐怕因此一來以後打仗又無人;打仗無人則關乎英日以外的德、美、意等國賣武器借款的利益,當然這事就辦不去了。

     且照第二方法則餓死似乎需要相當時間,時間一長就會生出别的問題。

    在實行全部分餓死時有工作的把工一罷,那又得勞國家上等官吏捕押我們,以及勞動外國兵艦上的陸戰隊上陸示威了。

     我說其三是我們還是去各自設法讓他們把我們殺死,将頭顱獻給尊嚴的法律吧。

    這個事,橫順到這時節是極容易作到的事。

    也不一定要我們拿刀拿槍去大模大樣費神找死,容易之至。

    比如我們是一群,就是全徒手,一群的徒手,走到外國巡捕房前去,别人就不吝惜子彈來用機關槍掃射我們。

    到中國官家機關去,他們也可以用一種理由把我們一一牽來殺死。

    我們若果還記得上年英國人在中國各地方為我們作這個義務工作,殺了我們的人數目,以及在近年為北方南方政府所殺的成績,就可以知道要找死是最好沒有這個容易了。

    唉,我不相信除了這個以外還有更好法子解決我們生于這世界上的挨餓人的最後問題。

     或者說,這個不是反叛麼?是;然而不是。

    我們所要的是取反叛形式,找尋我們要找的死。

    我們徒手去勉勉強強裝作強橫樣子,那裡會當真就反?我們既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