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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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說落腳到中國一個碼頭上以後住在茯苓旅館的阿麗思小姐同那體面兔子紳士第一天所經過的事。

     約翰·傩喜先生一個人老早的出了門,這是不是為一種私心,想要騙開這年青小姐作一點私事,可不容易明白。

    但他是在九點鐘離開這茯苓旅館的大門,一直到十二點還不見轉身的。

    這事怪。

    阿麗思小姐又不好意思先顧自兒打算吃飯,因為傩喜先生臨出門時又說是一定要回家來陪阿麗思小姐吃午飯的。

    到時既不來,就老等。

     老等總不來。

    阿麗思小姐去望那鐘,原來那鐘也好意的停了擺,在那裡等候傩喜先生的,所以經過阿麗思小姐看過四遍,那指分的針卻老在那8字下戳着。

     她怕是傩喜先生忘了所住的地方馬路名字,故當到記起回家吃飯的話時要回來也不能回來了。

    她又擔心傩喜先生人上了點年紀,穿馬路時或者已經給一個汽車撞倒,這時傩喜先生的身子就正躺在醫院的床上,哼着呓語,頭上斜斜的纏的白布,床旁站着包白帕子的中國女看護在悄悄的議論傩喜先生一對耳朵。

     那旅館中的當差的——這是一個同傩喜先生年紀差不多的人,隻除開一對耳朵阿麗思小姐認為其餘是同傩喜先生一模一樣的好人的——見到阿麗思小姐一人又不願吃飯,隻幹急,就偷偷的做了一件好事。

    他到一個好地方去,探聽傩喜先生的行蹤方向,回頭走進阿麗思小姐房中照規矩的行着禮,同她說,“外國小姐,我想傩喜老爺……傩喜先生決不回來吃飯了。

    ” “不會的。

    ” “會。

    這地方各處地方人全有,别是遇到了往日朋友,被朋友扯他玩去了。

    ” “不吃飯倒不要緊,我是怕他初初到貴國來路上陌生或者出了岔子。

    ” “你外國體面人到此是決不會出岔子的。

    ” “我見到這地方汽車多……” “倘若是傩喜先生坐車輾死一個人,也隻要五十塊錢就可以打完這個官司。

    ” “傩喜先生難道隻值得五十塊錢嗎?”阿麗思小姐聽到侍者說隻要五十塊錢頂命,想起就不舒服。

    她是把話聽錯了。

     當差的,見到阿麗思小姐誤會了他所說的話,忙又補足說是所謂五十塊錢的,乃是對外國人到中國地面輾死中國人的辦法,當然傩喜先生是不在此例。

     “那總太賤了,小孩子不是隻要二十五塊嗎?” 當差就不再作聲。

    因為他是明白在一個外國人面前,關于錢,許多事都應說得比中國實情貴一倍,好從中取利叨光的。

    然而這件事則他知道是許多外國人都懂的規矩,且這五十塊撫恤在他也就是一個大數目。

    一條命,雖說一條命,中國許多地方的人命,就并不比豬狗價高,有災荒地方,小孩子作興用二十兩大秤交易,至多也隻有七分錢一斤的行市。

    大部市上專賣人口,除了年青的女人值一百兩百外,其餘還多數是無市的。

    他自己就不很相信真可以賣五十塊錢! 想到這些的那老當差,就癡癡的站在阿麗思小姐面前不動。

     阿麗思小姐記起當差說的傩喜先生決不回來吃飯的話,就問他此外這個地方還有些什麼熱鬧可看。

    因為她是明白傩喜先生來中國原就是看熱鬧的,以為也許傩喜先生一早一個人出門,是存心到這樣好地方去,因為太好玩了就忘了回旅館了。

     “可以玩的地方多着啦。

    ”那當差就為阿麗思小姐數出三打本地好處來,如象到中國廟宇裡看中國人對菩薩磕頭求保佑發财,在當差又明知是外國人所歡喜參觀的一類事。

    末後他又把這問題扯到傩喜先生身上去,“或者他老人家也是去城隍廟去了。

    我剛才就到一個瞎子處打了一個時,問問那瞎子傩喜先生所去的方向,他說在東方,城隍廟原是在東方!” “那瞎子是見到過傩喜先生嗎?” “他是瞎子!” “那怎麼回事?” “這個怪。

    他眼睛瞎,心眼兒可光光的。

    他憑了一個卦盒,凡事皆知。

    靈極了。

    他說的是決不會錯。

    他剛才就告我傩喜先生決不回家吃飯,不會錯!” 末了為了要證明這瞎子心眼兒不瞎,這老侍者就在阿麗思小姐跟前學了不少故事,設若遇到乖巧的人,會疑心這是那瞎子特派來拉生意的。

    他又說這一條路上,這一個旅館中,許多外國住客,就都如何信任這瞎子,失了什麼東西找不到時,就問他,他便能夠指出這偷東西的人,或是廚子,或是車夫,以及這東西所去的方向,結果就有人因此可以找到那偷東西的。

    他且說相信這是呂洞賓投胎。

     阿麗思小姐經這侍者一番語,象說《天方夜談》的有趣,就把傩喜先生忘掉,專來讨論這先知了。

    她曾聽到傩喜先生談過,哈蔔君處就挂有中國人的神仙相,名字也似乎是呂什麼。

    她想這個神仙眼睛會瞎,倒是一件奇怪事。

     她說,“你中國神仙全是瞎子嗎?” “那并不一定。

    聽說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