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傳》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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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水浒》版本出現的小史
這三百年來，大家都讀慣了金聖歎的七十一回本《水浒傳》，很少人知道《水浒傳》的許多古本了。
《水浒傳》古本的研究隻是這十年内的事。
十年之中，居然有許多古本出現，這是最可喜的事。
十年前（民國九年七月）我開始做《〈水浒傳〉考證》的時候，我隻有金聖歎的七十一回本和坊間通行而學者輕視的《征四寇》。
那時候，我雖然參考了不少的旁證，我的許多結論都隻可算是一些很大膽的假設，因為當時的證據實在太少了（《胡适文存》初排本卷三，頁八一&mdash一四六）。
但我的《〈水浒傳〉考證》引起了一些學者的注意，遂開了搜求《水浒傳》版本的風氣。
我的《考證》出版後十個月之内，我便收到了這些版本： （1）李卓吾批點《忠義水浒傳》百回本的第一回到第十回，日本岡島璞翻明刻本。
（一七二八年刻） （2）《忠義水浒傳》百回本的日文譯本，岡島璞譯。
（一九〇七年排印） （3）《忠義水浒傳》百十五回本，與《三國志演義》合刻，名為《英雄譜》，坊間名為《漢宋奇書》。
（有熊飛的序，似初刻在崇祯末年） （4）百二十回本《水浒傳》。
（光緒己卯，即一八七九年，大道堂藏版，有乾隆丙午年的序） 此外我還知道兩種版本： （5）百十回本《忠義水浒傳》，也是與《三國志》合刻的《英雄譜》本。
（日本鈴木虎雄先生藏） （6）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傳》，明刻本。
（日本京都府立圖書館藏，有楊定見序） 這兩種我當時雖未見，卻蒙日本學者青木正兒先生把他們的回目和序例都抄錄了寄給我。
我有了這六種版本作根據，遂又作了一篇《〈水浒傳〉後考》（《胡适文存》初排本卷三，頁一四七&mdash一八四）。
這是民國十年六月的事。
民國十二年左右，我知道有三四部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傳全書》出現，涵芬樓得了一部，我自己得了一部，還有别人收着這本子的。
後來北京孔德學校收着一部精刻本，圖畫精緻可愛。
民國十三年，李玄伯先生的侄兒興秋在北京冷攤上得着一部百回本《忠義水浒傳》。
據玄伯說（《重刊（忠義水浒傳）序》）： 觀其墨色紙色，的是明本。
且第一冊圖上每有新安刻工姓名，尤足證明即郭英（适按，當作郭勳。
）在嘉靖年間刻于新安者。
明代《水浒》面目，遂得重睹。
我不曾見着興秋先生的原本，但此書既名《忠義水浒傳》，似非郭武定的舊本，因為我們從百二十回本的發凡上知道&ldquo忠義&rdquo二字是李卓吾加上去的。
新安刻工姓名，算不得證據，因為近幾百年的刻圖工人，要算徽州工人為最精，至今還有刻墨印的專業。
故我們隻能認李先生的百回本是李卓吾的《忠義水浒傳》的一種本子。
（玄伯的本子沒有&ldquo引首&rdquo一段，隻從張天師祈禳起，與日本翻刻的李卓吾本稍不同，不知是否偶阙這幾頁。
） 玄伯先生于民國十四年把這部百回本标點排印出來，于是國中遂有百回本的重印本。
（北京錫拉胡同一号李宅發行，裝五冊，價二元七角。
） 前年商務印書館把涵芬樓所藏的百二十回本《水浒傳》也排印出來，因為我的序遲遲不能交卷，遂延到今年方才出版。
總計近年所出的《水浒傳》版本，共有下列各種： 甲七十一回本（金聖歎本） 乙《征四寇》本（亞東圖書館《水浒續集》本） 丙百十五回本（《英雄譜》本） 丁百十回本（《英雄譜》本）（鈴木虎雄藏） 戊 百二十四回本（胡适藏） 己 李卓吾《忠義水浒傳》百回本 （1）李玄伯排印本 （2）日本岡島璞翻刻前二十回本 （3）日本岡島璞譯本 庚 《忠義水浒全書》百二十回本 二 十年來關于《水浒傳》演變的考證 十年前我研究《水浒傳》演變的曆史，得着一些假設的結論，大緻如下： （1）南宋到元朝之間，民間有種種的宋江三十六人的故事。
有《宣和遺事》和龔聖與的三十六人贊為證。
（2）元朝有許多《水浒》故事，但沒有《水浒傳》。
有許多元人雜劇可證。
（3）明初有一部《水浒傳》出現，這部書還是很幼稚的。
我們叫它作&ldquo原百回本《水浒傳》&rdquo。
這部書也許是羅貫中做的。
（4）明朝中葉，約當弘治正德時代，另有一種七十回本《水浒傳》出現。
我假定這部書是用&ldquo原百回本&rdquo來重新改造過的，大緻與現行的金聖歎本相同。
這部書也許是&ldquo施耐庵&rdquo作的，但&ldquo施耐庵&rdquo似是改作《水浒傳》者的托名。
（5）到了明嘉靖朝，武定侯郭勳家裡傳出一部定本《水浒傳》來，有新安刻本，共一百回，我們叫它作&ldquo百回郭本&rdquo。
我假定這部書的前七十一回全采&ldquo七十回本&rdquo。
後三十回是删改&ldquo原百回本&rdquo的後半部的。
&ldquo原百回本&rdquo後半有&ldquo征田虎&rdquo和&ldquo征王慶&rdquo的兩大部分，郭本都删去了，卻加入了&ldquo征遼國&rdquo一大段。
據說舊本有&ldquo緻語&rdquo，郭本也删去了。
據說郭本還把閻婆事&ldquo移置&rdquo一番。
這幾點都是&ldquo百二十回本&rdquo的發凡裡指出的郭本與舊本的不同之點。
（郭本已不可得，我們隻知道李卓吾的百回本。
） （6）明朝晚年有楊定見、袁無涯編刻的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全書》出現。
此本全采李卓吾百回本，而加入&ldquo征田虎&rdquo、&ldquo征王慶&rdquo兩大段；但這兩段都是改作之文，事實與回目皆與别本（《征四寇》，百十五回本，百十回本，百二十四回本。
）絕不相同；王慶的故事改變更大。
（7）到金聖歎才有七十一回本出現，沒有招安和以後的事，卻多盧俊義的一場夢，其他各本都沒有這場夢。
（8）七十一回本通行之後，百回本與其他各本都漸漸稀少，于是書坊中人把舊本《水浒傳》後半部印出單行，名為《征四寇》。
我認《征四寇》是&ldquo原百回本&rdquo的後半，至少其中征田虎、王慶的兩部分是&ldquo原百回本&rdquo留剩下來的。
這是我九年十年前的見解的大緻。
當時《水浒》版本的研究還在草創的時期，最重要的百回本和百二十回本，我都不曾見着，故我的結論不免有錯誤。
最大的錯誤是我假定明朝中葉有一部七十回本的《水浒傳》（《胡适文存》初排本卷三，頁一七一&mdash一七六）。
但我舉出的理由終不能叫大家心服；而我這一種假設卻影響到其餘的結論，使我對于《水浒傳》演變的曆史不能有徹底的了解。
六七年來，修正我的主張的，有魯迅先生、李玄伯先生、俞平伯先生。
魯迅先生的主張是： 原本《水浒傳》今不可得。
&hellip&hellip現存之《水浒傳》，則所知者有六本，而最要者四。
一曰一百十五回本《忠義水浒傳》，前署&ldquo東原羅貫中編輯&rdquo，明崇祯末與《三國演義》合刻為《英雄譜》，單行本未見。
&hellip&hellip文詞蹇拙，體制紛纭，中間詩歌亦多鄙俗，甚似草創初就，未加潤色者。
雖非原本，蓋近之矣。
&hellip&hellip又有一百十回之《忠義水浒傳》，亦《英雄譜》本。
&hellip&hellip别有一百二十回之《水浒傳》，文詞脫略，往往難讀，亦此類。
二曰一百回本《忠義水浒傳》，&hellip&hellip武定侯郭勳家所傳之本，&hellip&hellip今未見。
别有本，亦一百回，有李贽序及批點，殆即出郭氏本，而改題為&ldquo施耐庵集撰，羅貫中纂修&rdquo。
&hellip&hellip文辭乃大有增删，幾乎改觀，除去惡詩，增益馴語，描寫亦愈入細微。
如述林沖雪中行沽一節，即多于百十五回本者至一倍餘。
三曰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全書》，亦題&ldquo施耐庵集撰，羅貫中纂修&rdquo。
&hellip&hellip全書自首至受招安，事略全同百十五回本；破遼小異，且少詩詞，平田虎、王慶，則并事略亦異。
而收方臘又悉同。
文詞與百回本幾無别，特于字句稍有更定。
&hellip&hellip詩詞又較多，則為刊時增入。
&hellip&hellip 發凡雲：&ldquo古本有羅氏緻語，相傳燈花婆婆等事，既不可複見，乃後人有因&lsquo四大寇&rsquo之拘而酌損之者，有嫌一百廿回之繁而淘汰之者，皆失。
郭武定本即舊本移置閻婆事，甚善。
其于寇中去王、田而加遼國，猶是小家照應之法，不知大手筆者正不爾爾。
&rdquo是知《水浒》有古本百回，當時&ldquo既不可複見&rdquo；又有舊本，似百二十回，中有&ldquo四大寇&rdquo，蓋謂王、田、方及宋江，即柴進見于白屏風上禦書者。
郭氏本始破其拘，削王、田而加遼國，成百回；《水浒全書》又增王、田，仍存遼國，複為百二十回。
&hellip&hellip然破遼故事，慮亦非始作于明。
宋代外敵憑陵，國政弛廢，轉思草澤，蓋亦人情，故或造野語以自慰；複多異說，不能合符；于是後之小說既以取舍不同而紛歧，所取者又以話本非一而違異。
田虎、王慶在百回本與百二十回本，名同而文迥别，殆亦由此而已。
惟其後讨平方臘，則各本悉同，因疑在郭本所據舊本之前，當又有别本，即以平方臘接招安之後，如《宣和遺事》所記者，&hellip&hellip然而證信尚缺，未能定也。
總上五本觀之，知現存之《水浒傳》實有兩種：其一簡略， 其一繁缛。
胡應麟（《筆叢》四十一）雲： &ldquo餘二十年前所見《水浒傳》本，尚極足尋味。
十數載來，為閩中坊賈刊落，止錄事實，中間遊詞餘韻神情寄寓處一概删之，遂不堪覆瓿。
複數十年，無原本印證，此書将永廢。
&rdquo 應麟所見本，今莫知如何。
若百十五回簡本，則成就殆當先于繁本，以其用字造句，與繁本每有差違，倘是删存，無煩改作也。
&hellip&hellip
《水浒傳》古本的研究隻是這十年内的事。
十年之中，居然有許多古本出現，這是最可喜的事。
十年前（民國九年七月）我開始做《〈水浒傳〉考證》的時候，我隻有金聖歎的七十一回本和坊間通行而學者輕視的《征四寇》。
那時候，我雖然參考了不少的旁證，我的許多結論都隻可算是一些很大膽的假設，因為當時的證據實在太少了（《胡适文存》初排本卷三，頁八一&mdash一四六）。
但我的《〈水浒傳〉考證》引起了一些學者的注意，遂開了搜求《水浒傳》版本的風氣。
我的《考證》出版後十個月之内，我便收到了這些版本： （1）李卓吾批點《忠義水浒傳》百回本的第一回到第十回，日本岡島璞翻明刻本。
（一七二八年刻） （2）《忠義水浒傳》百回本的日文譯本，岡島璞譯。
（一九〇七年排印） （3）《忠義水浒傳》百十五回本，與《三國志演義》合刻，名為《英雄譜》，坊間名為《漢宋奇書》。
（有熊飛的序，似初刻在崇祯末年） （4）百二十回本《水浒傳》。
（光緒己卯，即一八七九年，大道堂藏版，有乾隆丙午年的序） 此外我還知道兩種版本： （5）百十回本《忠義水浒傳》，也是與《三國志》合刻的《英雄譜》本。
（日本鈴木虎雄先生藏） （6）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傳》，明刻本。
（日本京都府立圖書館藏，有楊定見序） 這兩種我當時雖未見，卻蒙日本學者青木正兒先生把他們的回目和序例都抄錄了寄給我。
我有了這六種版本作根據，遂又作了一篇《〈水浒傳〉後考》（《胡适文存》初排本卷三，頁一四七&mdash一八四）。
這是民國十年六月的事。
民國十二年左右，我知道有三四部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傳全書》出現，涵芬樓得了一部，我自己得了一部，還有别人收着這本子的。
後來北京孔德學校收着一部精刻本，圖畫精緻可愛。
民國十三年，李玄伯先生的侄兒興秋在北京冷攤上得着一部百回本《忠義水浒傳》。
據玄伯說（《重刊（忠義水浒傳）序》）： 觀其墨色紙色，的是明本。
且第一冊圖上每有新安刻工姓名，尤足證明即郭英（适按，當作郭勳。
）在嘉靖年間刻于新安者。
明代《水浒》面目，遂得重睹。
我不曾見着興秋先生的原本，但此書既名《忠義水浒傳》，似非郭武定的舊本，因為我們從百二十回本的發凡上知道&ldquo忠義&rdquo二字是李卓吾加上去的。
新安刻工姓名，算不得證據，因為近幾百年的刻圖工人，要算徽州工人為最精，至今還有刻墨印的專業。
故我們隻能認李先生的百回本是李卓吾的《忠義水浒傳》的一種本子。
（玄伯的本子沒有&ldquo引首&rdquo一段，隻從張天師祈禳起，與日本翻刻的李卓吾本稍不同，不知是否偶阙這幾頁。
） 玄伯先生于民國十四年把這部百回本标點排印出來，于是國中遂有百回本的重印本。
（北京錫拉胡同一号李宅發行，裝五冊，價二元七角。
） 前年商務印書館把涵芬樓所藏的百二十回本《水浒傳》也排印出來，因為我的序遲遲不能交卷，遂延到今年方才出版。
總計近年所出的《水浒傳》版本，共有下列各種： 甲七十一回本（金聖歎本） 乙《征四寇》本（亞東圖書館《水浒續集》本） 丙百十五回本（《英雄譜》本） 丁百十回本（《英雄譜》本）（鈴木虎雄藏） 戊 百二十四回本（胡适藏） 己 李卓吾《忠義水浒傳》百回本 （1）李玄伯排印本 （2）日本岡島璞翻刻前二十回本 （3）日本岡島璞譯本 庚 《忠義水浒全書》百二十回本 二 十年來關于《水浒傳》演變的考證 十年前我研究《水浒傳》演變的曆史，得着一些假設的結論，大緻如下： （1）南宋到元朝之間，民間有種種的宋江三十六人的故事。
有《宣和遺事》和龔聖與的三十六人贊為證。
（2）元朝有許多《水浒》故事，但沒有《水浒傳》。
有許多元人雜劇可證。
（3）明初有一部《水浒傳》出現，這部書還是很幼稚的。
我們叫它作&ldquo原百回本《水浒傳》&rdquo。
這部書也許是羅貫中做的。
（4）明朝中葉，約當弘治正德時代，另有一種七十回本《水浒傳》出現。
我假定這部書是用&ldquo原百回本&rdquo來重新改造過的，大緻與現行的金聖歎本相同。
這部書也許是&ldquo施耐庵&rdquo作的，但&ldquo施耐庵&rdquo似是改作《水浒傳》者的托名。
（5）到了明嘉靖朝，武定侯郭勳家裡傳出一部定本《水浒傳》來，有新安刻本，共一百回，我們叫它作&ldquo百回郭本&rdquo。
我假定這部書的前七十一回全采&ldquo七十回本&rdquo。
後三十回是删改&ldquo原百回本&rdquo的後半部的。
&ldquo原百回本&rdquo後半有&ldquo征田虎&rdquo和&ldquo征王慶&rdquo的兩大部分，郭本都删去了，卻加入了&ldquo征遼國&rdquo一大段。
據說舊本有&ldquo緻語&rdquo，郭本也删去了。
據說郭本還把閻婆事&ldquo移置&rdquo一番。
這幾點都是&ldquo百二十回本&rdquo的發凡裡指出的郭本與舊本的不同之點。
（郭本已不可得，我們隻知道李卓吾的百回本。
） （6）明朝晚年有楊定見、袁無涯編刻的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全書》出現。
此本全采李卓吾百回本，而加入&ldquo征田虎&rdquo、&ldquo征王慶&rdquo兩大段；但這兩段都是改作之文，事實與回目皆與别本（《征四寇》，百十五回本，百十回本，百二十四回本。
）絕不相同；王慶的故事改變更大。
（7）到金聖歎才有七十一回本出現，沒有招安和以後的事，卻多盧俊義的一場夢，其他各本都沒有這場夢。
（8）七十一回本通行之後，百回本與其他各本都漸漸稀少，于是書坊中人把舊本《水浒傳》後半部印出單行，名為《征四寇》。
我認《征四寇》是&ldquo原百回本&rdquo的後半，至少其中征田虎、王慶的兩部分是&ldquo原百回本&rdquo留剩下來的。
這是我九年十年前的見解的大緻。
當時《水浒》版本的研究還在草創的時期，最重要的百回本和百二十回本，我都不曾見着，故我的結論不免有錯誤。
最大的錯誤是我假定明朝中葉有一部七十回本的《水浒傳》（《胡适文存》初排本卷三，頁一七一&mdash一七六）。
但我舉出的理由終不能叫大家心服；而我這一種假設卻影響到其餘的結論，使我對于《水浒傳》演變的曆史不能有徹底的了解。
六七年來，修正我的主張的，有魯迅先生、李玄伯先生、俞平伯先生。
魯迅先生的主張是： 原本《水浒傳》今不可得。
&hellip&hellip現存之《水浒傳》，則所知者有六本，而最要者四。
一曰一百十五回本《忠義水浒傳》，前署&ldquo東原羅貫中編輯&rdquo，明崇祯末與《三國演義》合刻為《英雄譜》，單行本未見。
&hellip&hellip文詞蹇拙，體制紛纭，中間詩歌亦多鄙俗，甚似草創初就，未加潤色者。
雖非原本，蓋近之矣。
&hellip&hellip又有一百十回之《忠義水浒傳》，亦《英雄譜》本。
&hellip&hellip别有一百二十回之《水浒傳》，文詞脫略，往往難讀，亦此類。
二曰一百回本《忠義水浒傳》，&hellip&hellip武定侯郭勳家所傳之本，&hellip&hellip今未見。
别有本，亦一百回，有李贽序及批點，殆即出郭氏本，而改題為&ldquo施耐庵集撰，羅貫中纂修&rdquo。
&hellip&hellip文辭乃大有增删，幾乎改觀，除去惡詩，增益馴語，描寫亦愈入細微。
如述林沖雪中行沽一節，即多于百十五回本者至一倍餘。
三曰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浒全書》，亦題&ldquo施耐庵集撰，羅貫中纂修&rdquo。
&hellip&hellip全書自首至受招安，事略全同百十五回本；破遼小異，且少詩詞，平田虎、王慶，則并事略亦異。
而收方臘又悉同。
文詞與百回本幾無别，特于字句稍有更定。
&hellip&hellip詩詞又較多，則為刊時增入。
&hellip&hellip 發凡雲：&ldquo古本有羅氏緻語，相傳燈花婆婆等事，既不可複見，乃後人有因&lsquo四大寇&rsquo之拘而酌損之者，有嫌一百廿回之繁而淘汰之者，皆失。
郭武定本即舊本移置閻婆事，甚善。
其于寇中去王、田而加遼國，猶是小家照應之法，不知大手筆者正不爾爾。
&rdquo是知《水浒》有古本百回，當時&ldquo既不可複見&rdquo；又有舊本，似百二十回，中有&ldquo四大寇&rdquo，蓋謂王、田、方及宋江，即柴進見于白屏風上禦書者。
郭氏本始破其拘，削王、田而加遼國，成百回；《水浒全書》又增王、田，仍存遼國，複為百二十回。
&hellip&hellip然破遼故事，慮亦非始作于明。
宋代外敵憑陵，國政弛廢，轉思草澤，蓋亦人情，故或造野語以自慰；複多異說，不能合符；于是後之小說既以取舍不同而紛歧，所取者又以話本非一而違異。
田虎、王慶在百回本與百二十回本，名同而文迥别，殆亦由此而已。
惟其後讨平方臘，則各本悉同，因疑在郭本所據舊本之前，當又有别本，即以平方臘接招安之後，如《宣和遺事》所記者，&hellip&hellip然而證信尚缺，未能定也。
總上五本觀之，知現存之《水浒傳》實有兩種：其一簡略， 其一繁缛。
胡應麟（《筆叢》四十一）雲： &ldquo餘二十年前所見《水浒傳》本，尚極足尋味。
十數載來，為閩中坊賈刊落，止錄事實，中間遊詞餘韻神情寄寓處一概删之，遂不堪覆瓿。
複數十年，無原本印證，此書将永廢。
&rdquo 應麟所見本，今莫知如何。
若百十五回簡本，則成就殆當先于繁本，以其用字造句，與繁本每有差違，倘是删存，無煩改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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