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臨别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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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比&ldquo再斯可矣&rdquo較有文學價值,而&ldquo再斯可矣&rdquo又比&ldquo為政以德&rdquo較有文學價值,因為三思常人所贊成,孔子獨反對之,到底是孔子比較有個人之思感。

    我們此後重評中國古人寫作,也隻好以此為标準。

     總而言之,今日散文形體解放而精神拘束,名詞改易而暗中仍在模仿,去國外之精神自由尚遠。

    性靈二字雖是舊詞,卻能指出此解放之路,故以着重性靈為一切文學解放基本之論。

    有人反對這種解放,那是道統未除,流毒未盡。

    性靈也好,幽默也好,都是叫人在舉筆行文之際較近情而已。

    兩者在西洋文學,都是老生常談,極尋常道理。

    今日提倡之難,三十年後人見之,當引為奇談。

    但是我仍相信此為中國散文演化必經之路。

     (二)思想&mdash&mdash中國今日舉國若狂,或守株狂,或激烈狂,或誇大狂,或憂郁狂,看來看去都不像大國風度,早失了心氣和平事理通達的中國文化精神。

    更可慮的,是失了自信力。

    這都不是好現象,但也都因國事日非,人心危急所緻,又因新舊交彙,青黃不接所緻。

    總而言之,亂世之音而已。

    思想我想是不健全的,整個而論,思想之健全,總不緻如此亂嚷亂喊,稍有自信,也不緻如此。

    拿這種态度來對付非常局面,如何了得。

    于此不能不提出這思想通達心氣和平的老話來說。

    孟子言智仁勇三者為天下之達德,能達斯能勇。

    對付非常時期,誠然非堅毅不可,但堅毅既非暴虎馮河之勇,尤不是隔河觀人暴虎,唱唱兩聲&ldquo堅毅&rdquo完事。

    勇字必由智字得來,古代儒家之勇毅,莫非由理明心通,而能遇事泰然。

    中國人必由曆史之回顧,對自己文化精神所在,有深切的認識,然後對中國之将來始有自信。

    由自信始有勇毅樂觀。

    号為&ldquo革命&rdquo、&ldquo前進&rdquo之徒,惴惴岌岌,怕人家說他落伍,一味抹殺中國舊文學,否認中國祖宗,我認為隻是弱者之裝腔;而軍閥貪官開口仁義,閉口道德,一味複古,也隻是黯者之醜态。

    在這種各走極端,無理的急進與無理的複古,都已各暴露中國文化精神理明心通态度之遺失。

    無論維新與複古,這樣的國是不能存在的。

    中國文化精神别的不講,寬大是有的。

    以前林琴南、辜鴻銘、胡适之、陳獨秀同在北大講學,因此今人歎北京大學之偉大,便隻是這個寬大自由道理。

    中國古代稱頌政治之清明,也是常說&ldquo政簡刑輕&rdquo,使人人得安居樂業,也便是自由寬大之意。

    大國風度是如此的。

    中國要大家活下去,還得來這種寬大的精神硁硁小人就是小人不寬大之意。

    無論哪一黨派要負起救國責任,當留此寬大二字,否則一時炙手可熱,日久必無成就。

     關于思想,更有一端為我所最愁慮者,就是統制思想。

    不要以為德國俄國實行統制思想的愚民政策,我們便應該趕時髦也來統制思想。

    統制思想之禍莫甚于八股,而依我的定義,凡統制思想都可名之為八股。

    八股驅天下士人而置之籠中,流毒千餘年(包括一切科學),吾人痛恨之,故打倒之。

    今幸生于千餘年之後,聞得思想自由解放真道之後,複欲以新八股自繭繭人,真可謂見道不明信道不笃了。

    統制思想政策行後,其效果亦必同于舊八股,一國思想由清一色而刻闆,由刻闆而沉寂,由沉寂而死亡。

    在這普遍的沉寂中,自有讀書幹祿之徒,為讨政治飯碗,受你籠絡,亦自有一二甯舍富貴不肯幹祿之書生終籠絡不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