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在很多方面都是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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際上,在我們中間流傳着一個故事,這故事是否屬實我也根本不知道,反正我這麼多年都确信它是真的,我就覺得它是真的了;這故事是說在一個冬季的寒冷日子裡,他真地就把他的裹腿給了一個女乞丐,而那女乞丐就用這裹腿包了一個好看的嬰兒,并挨家走戶地給别人看,結果在附近一帶引起一些謠傳。

    博士的裹腿在附近一帶就像那個教堂一樣人人都熟悉。

    這故事還說,隻有一個人不認識那裹腿。

    不久以後,當這東西在一家名聲不怎麼好的小舊貨鋪前陳列時(在那兒可用這種東西換酒),好多人都看到那博士把那東西摸摸看看,隻誇好呢;他好像在欣賞那東西的式樣有些新奇,并認為要比他本人的好一些。

     看到博士和他那美貌年輕的太太在一起的模樣真讓人開心。

    他用父親樣的慈祥表示對她的愛,這種态度就足以證明他是一個大好人了。

    我常看到他們在結有桃子的花園裡散步。

    有時,我在書房或客廳裡離他們更近一些看他們。

    我覺得她很關心博士,也很喜歡他,雖說我從不認為她對他那部字典有什麼興趣。

    博士好像總在散步時把那些書中的難解部分放在衣服口袋裡,或者在帽襯裡,向她做解釋。

     我常常見到斯特朗夫人,一半因為在我第一次和博士見面時她就喜歡我,從此一直對我好并關心我,一半因為她非常喜愛愛妮絲,常在我們住處周圍走動。

    我覺得,在她和威克費爾德先生之間有一種奇特的緊張(他似乎怕威克費爾德先生)。

    她晚上到這裡來時,從不讓他送她回去,而是和我一起跑開。

    有時,我們一起高高興興地跑着穿過教堂的院子時,根本沒想到會碰見任何人,卻常會不意和傑克-麥爾頓先生相遇,而他見到我們也總大吃一驚。

     斯特朗夫人的媽媽是我非常喜歡的人。

    她名叫馬克蘭太太,但我們學生都總叫她老兵,這是因為她挺威風,還因為她很内行地帶領衆多親戚來讨伐博士。

    她個頭不大,目光銳利,披挂起來時總戴一頂從不變樣的帽子,帽上飾有一些假花和兩隻被想象成在花上飛舞的假蝴蝶。

    我們都盲目地堅信這帽子是法國貨,隻有在那個能幹的國家的工廠裡才能造出這樣的東西;不過,我倒的确知道這點:無論馬克蘭太太在哪兒,這頂帽子也就在哪。

    她去赴友人的聚會時;就把那帽子放進一個印度籃子裡帶着去;那兩隻假蝴蝶有種不住顫動的本領,像忙碌的蜜蜂那樣不錯過任何機會來占博士的便宜。

     一天晚上,我得到一個很好的機會觀察那位老兵——我這麼稱呼她并非有所不敬。

    那天晚上還因一件事而使我難忘,我等下會對此事加以叙述。

    那天晚上,博士家為歡送傑克-麥爾頓先生去印度舉行一個小小宴會。

    麥爾頓先生是以見習軍官或類似的身份去那裡的,威克費爾德先生終于把這件事辦妥了。

    那天恰好也是博士的生日。

    我們那天放假,早上把禮物送給他,還由班長代表說了話,然後我們向他歡呼,直到我們的嗓子啞了,他的眼淚也流了出來,這才告一段落。

    晚上,威克費爾德先生,愛妮絲,還有我,去赴他以個人名義舉辦的宴會。

     傑克-麥爾頓先生比我們到得早。

    斯特朗夫人在我進屋時正在彈琴,她穿着白衣,戴着大紅的緞帶蝴蝶結,麥爾頓先生則俯在她上面翻樂譜。

    她轉過身時,我覺得她那紅白分明的臉色不像往常那麼豔麗如花,但她看上去非常非常美。

     “我忘了,博士,”斯特朗夫人的媽媽說道,“忘了向你緻生日賀詞——雖說你知道我的賀詞決不僅僅是賀詞。

    祝你長命百歲。

    ” “謝謝你,夫人。

    ”博士答道。

     “很長很長的命,”老兵說道,“不光是為了你,也為安妮,為傑克-麥爾頓,為許多其他的人。

    傑克,我覺得好像還是昨天,你還是個小家夥,比大衛少爺還矮一個頭,在後花園的醋栗樹叢後和安妮玩娃娃家戀愛的遊戲。

    ” “我親愛的媽媽,”斯特朗夫人說道,“現在别提那些了。

    ” “安妮,不要傻了,”她的母親答道,“你現在是一個早就結過婚的老女人了,如果聽到這樣的話你還害羞,那你還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聽了不害羞呢?” “老?”傑克-麥爾頓先生叫了起來,“安妮?是嗎?” “是的,傑克,”老兵答道;“的的确确,一個早就結了婚的老女人。

    雖說年紀并不算老;你什麼時候或又有誰聽到過我說一個二十歲的姑娘就算老了呢?你表妹做了博士太太,所以我才那麼說她。

    你表妹做了博士太太,傑克,那可對你是有好處的呀。

    你知道了,他是一個有影響又心地好的朋友,如果你夠格的話,我敢預言,他會心地更好呢。

    我不擺架子。

    我從不怕老老實實承認,說我們家有些人需要朋友幫忙。

    在你表妹用影響為你弄到個朋友之前,你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個。

    ” 出于好心,博士搖搖手,好像要把這事掩蓋過去,不讓傑克-麥爾頓先生的老底再被揭。

    可是,馬克蘭太太挪到博士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把扇子放在他衣袖上,又說: “不,真的,我親愛的博士,如果我把這事說得太多,你一定要原諒我,因為我太激動了。

    我把這叫做是我的偏執狂症,這話題是我最喜歡說到的。

    你是我們的福星,你是上天給我們的恩賜,你知道的。

    ” “何足挂齒,何足挂齒。

    ”博士說道。

     “不,不,我請求你原諒,”老兵接着說道,“除了我們親愛的忠實朋友威克費爾德先生,這裡再沒有别人,我不許人來攔我。

    我要開始維護我身為嶽母的特權,如果你再這樣,我可要罵你了。

    我是很誠實坦白的。

    我現在要說的是當初你向安妮求婚而使我吓了一跳時說的話——你還記得我那受吓的樣子嗎?——那求婚行為本身并沒有什麼怪異的地方——那麼說太可笑了!——可是,因為你認識他那可憐的父親,她才六個月大時你就認識了她,我也就從沒往那方面想過,怎麼也沒想到你會是求婚的人——就是這樣,你知道的。

     “是呀,是呀,”博士和顔悅色地說,“别放在心上。

    ” “可我偏要放在心上,”老兵把扇子放到博士的嘴上說道,“我把這非常放在心上。

    我來回憶這些,如果我錯了就請糾正我。

    是啊!我就和安妮談這事,告訴她發生了什麼。

    我說,‘親愛的,斯特朗博士已正式向你求婚了。

    ’我帶了一點強迫的意思嗎?沒有。

    我說,‘喏,安妮,你現在要對我說實話;你還沒愛上什麼人吧?’‘媽媽’,她哭着說,‘我還很年輕呢。

    ’‘那,我親愛的,’,我說,‘斯特朗博士情緒很激動,我們應該給他個答複,不能讓他像現在這麼心緒不甯啊。

    ’‘媽媽’,安妮還是哭着說,‘沒有我,他就會不快活嗎?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就答應他吧,因為我那麼尊敬他,敬佩他。

    ’于是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這時,直到這時,我才對安妮說,‘安妮,斯特朗博士不僅要成為你的夫君,還要代表你的亡父,他将成為我們一家之主的象征,代表我們家的精神和物質,我可以說是代表我們家的一切财産;一句話,他将成為我們家得到的恩賜。

    ’那時我用了這個詞,今天我又用過這個詞。

    如果我還有一點長處,那就是始終如一。

    ” 在這篇演說發表之際,那做女兒的眼盯着地面坐在那裡,一聲不響,一動不動;那位表兄也站在她身邊盯着地面。

    做女兒的用發顫的聲音很輕地問道: “媽媽,我希望你講完了吧?” “沒有,我親愛的安妮,”老兵答道,“我還沒說完呢。

    既然你問我,我親愛的,我就回答說,我-還-沒。

    我要說,你對你的家實在有點不近人情;對你說是沒用的,我的意思是要對你的丈夫說,喏,我親愛的博士,看看你那可愛的太太吧。

    ” 博士天真仁慈地微笑着,和藹地把臉轉向她,這時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看到威克費爾德先生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有天,我無意間對那小淘氣說,”她母親開玩笑似地對她搖搖頭和扇子說道,“她可以向你提出一個家庭的問題——我的确認為那問題應當提出——可她卻說提出來就是求援、就因為你心地太好,每次她要求什麼都能得到滿足,她就不肯提出。

    ” “安妮,我親愛的,”博士說,“那就不對了。

    那等于奪去我的一種快樂呀。

    ” “我對她幾乎也這麼說的!”她母親大聲說,“喏,真的,下一回,我知道她本可對你說卻為了這個而不肯對你說時,我親愛的博士,我真會親口對你說呢。

    ” “如果你肯,我就很高興了。

    ”博士說道。

     “我能那樣做嗎?” “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