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軍軍官候補生有一個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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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時,他就把它扔到他的上了光的帽子頂中,然後有些費勁地把上了光的帽子戴到頭上,試圖唱一唱《可愛的配格姑娘》中的一段歌詞,但唱到第一個字的時候就唱不下去了;他走到店鋪裡,又立刻從那裡走回來,臉孔又紅又髒,漿硬的襯衫領子已濕得完全發軟;他說道: “沃爾,我的孩子,這點财産是我想轉交給你們共同使用的!” 船長急忙拿出大表、茶匙、方糖箝子、茶葉罐,把它們放在桌子上,然後用大手把它們都掃進沃爾特的帽子中;可是當他把這奇特的撲滿遞給沃爾特的時候,他又激動得不得了,不得不又跑到店鋪裡去,離開的時間比第一次長久。

     可是沃爾特前去找他,把他領了回來;這時候船長很大的顧慮是,弗洛倫斯會受不了這次新的震驚;他當真是這樣感覺的,因此他變得很有理性,決定在最近幾天内絕對不再提到沃爾特的冒險活動。

    這時卡特爾船長完全冷靜下來了,他把烤面包片從他的帽子中除去,并在茶桌旁坐下來,但是當看到沃爾特在一旁抱住他的肩膀,弗洛倫斯在另一旁含着淚水輕聲地表示祝賀的時候,他又突然逃走了,足足十分鐘沒有回來。

     可是當船長最後又在茶桌旁坐下來,沒有再走開,他的眼光從弗洛倫斯轉到沃爾特、又從沃爾特轉到弗洛倫斯的時候,他一生中從沒有像這時這樣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

    這決不是他在剛才半小時内用外套袖子不斷擦他的臉的結果,這完全是由于他心情激動所引起的。

    船長心中的得意與高興傳播到他的整個臉容,使它發出了十分明亮的光輝。

     船長懷着自豪的心情看着他的重新找到的孩子的曬成古銅色的臉頰和勇敢的眼睛,看着他的年輕人的充沛的強烈的感情,看着在他朝氣蓬勃、神采奕奕的态度中與滿懷熱情的臉孔中再一次閃耀着的坦率的、充滿希望的品格;這時他所懷着的這種自豪感是可能把他臉上的亮光點燃的。

    他又懷着贊賞與同情的心情把眼光轉向弗洛倫斯,對她的美麗、文雅與天真是不能找到比他本人更為真誠、更為熱忱的愛戴者的;他的這種心情可能對他也有着同樣的影響。

    可是隻有當他同時注視着他們兩人,并由此在他頭腦中産生出喜氣洋溢、翩翩起舞的幻想時,他的臉孔才能向四周散發出最為燦爛的光輝。

     船長雖然不斷處于坐立不安的狀态,并好多次暫時逃到店鋪裡去,但他完全理解他們怎樣談論着可憐的老所爾舅舅,讨論着他失蹤的詳情細節;老人的不在和弗洛倫斯的不幸怎樣減少了他們的歡樂;他們怎樣把戴奧吉尼斯釋放了(船長原先怕他會吠叫起來,曾把他誘騙到樓上去)。

    可是他沒有料想到沃爾特現在好像是從一個新的、遙遠的地方看着弗洛倫斯;他沒有料想到沃爾特的眼睛雖然時常去尋找那可愛的臉孔,可是當她擡起眼睛望着他的時候,他卻很少去迎接她那含着姐妹之情的坦率的眼光,而是把自己的眼睛避開。

    船長沒有料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就好像他不相信坐在他身旁的不是沃爾特本人而是沃爾特的幽靈。

    他看到他們在一起,年輕、漂亮,他知道他們年輕時代的故事;除了對這樣的一對人表示贊賞,對他們的團聚懷着感激之情外,在他寬大的藍色背心下面,就絲毫沒有感覺到其他什麼了。

     他們這樣坐着,坐到很晚的時候。

    船長真願意這樣坐下去,坐上一個星期。

    可是沃爾特卻站起來告别。

     “你要走了,沃爾特!”弗洛倫斯說道。

    “上哪裡去?” “他把他的吊床暫時吊挂在布羅格利家裡,小姑娘夫人,” 卡特爾船長說道,“就在近處,心的喜悅。

    ” “我來了,你就不得不離開這裡了,沃爾特,”弗洛倫斯說道。

    “無家可歸的妹妹占去你的地方了。

    ” “親愛的董貝小姐,”沃爾特遲疑地回答道,“如果這樣稱呼您不太冒昧的話!——” “——沃爾特!”她驚奇地大聲叫道。

     “現在,當您能允許我看到您,跟您談話的時候,如果我知道我能有片刻的時間為您效勞的話,那我真會感到說不出的幸福。

    為了您,我有什麼地方不願意去,有什麼事情不願意去做的呢?” 她微笑着,喊他哥哥。

     “您已經大大地變了,”沃爾特說道—— “我變了?”她打斷他說道。

     “對我來說,”沃爾特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對我來說您已經變了。

    我離開您的時候,您還是個小孩子,而我現在看到您的時候——啊!某些方面完全不同了——” “可是我依舊是你的妹妹啊,沃爾特。

    你沒有忘記我們在分離時相互許諾過的話吧?” “忘記!”可是他沒有再說什麼。

     “如果你已經忘記了——如果艱苦與危險已經把它從你的記憶中驅除了——幸而實際上并沒有這樣!——如果真發生那種情形的話,那麼,現在,沃爾特,當你看到我貧窮可憐、被遺棄的時候,當你看到我除了這個家之外沒有别的家,除了兩個現在聽我說話的人之外我沒有别的朋友的時候,你就會記起它來了!” “我就會!天知道我就會!”沃爾特說道。

     “啊,沃爾特!”弗洛倫斯一邊流着眼淚,抽抽嗒嗒地哭泣着,一邊大聲說道,“親愛的哥哥!請在這世界上給我指明一條道路——指明一條簡陋的小路,讓我可以獨自沿着它走去,可以在那裡勞動,可以有時想到你,想到你這個會像對待妹妹一樣地保護我、關心我的人!啊,幫助我吧,沃爾特,我是多麼需要幫助啊!” “董貝小姐!弗洛倫斯!我願意犧牲我的生命來幫助您。

     可是您的朋友們高傲,有錢。

    您的父親——” “不!不!沃爾特!”她尖聲喊叫道,一邊十分恐怖地把雙手舉到頭上,使他吓得發呆地站住不動。

    “别提那兩個字!” 從這時候起,他永遠也忘記不了她阻止他提起那名稱時的與神色。

    他覺得,如果他還能再活一百年的話,那麼他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到一個什麼地方去,到任何地方都可以,但永遠别回家!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消逝了,一切都失去了,并被打得粉碎了!她遭受冷落與忍受痛苦的全部曆史雖然她沒有對他叙述過,但卻都在她的喊叫聲中與神色之中表露出來了;他覺得他永遠也不能忘記這一點;他永遠也沒有忘記。

     她把她溫柔的臉緊貼在船長的肩膀上,叙述她是怎樣和為什麼逃出來的。

    如果她在這樣叙述的時候流出來的每一滴悲痛的眼淚都是一句咒語,落在那位她沒有說出名字、也沒有加以責備的人的頭上的話,那麼對他來說,也要比失去這樣深刻、這樣強烈的愛要好些——沃爾特懷着畏懼這樣想道。

     “好啦,我的寶貝!”當她說話的時候,船長上了光的帽子歪斜着,嘴巴張得大大的,十分注意地聽着;當她停止的時候,船長說道,“别哭了,别哭了,我的眼珠子!沃爾特,親愛的孩子,今夜你離開這裡,把這可愛的寶貝留給我來照顧吧!” 沃爾特用雙手拉着她的手,舉到他的嘴唇上,吻了它。

    他現在知道她确實是個無家可歸、流浪飄泊、逃亡在外的人了。

    雖然與她過去理所應當享有榮華富貴的地位相比,她現在對他更為寶貴,可是他覺得,現在她比過去高高在上,使懷着孩子夢想的他眼花缭亂的時候,離他更遙遠了。

     卡特爾船長沒有這一類思想使他為難,他把弗洛倫斯護送到她的房間裡,并不時站在她門外那塊有魅力的地方——對他來說,這确實是一塊有魅力的地方——守衛着,直到他覺得對她完全放心了,才回到櫃台下面去。

    他在離開守衛的崗位時,情不自禁地再一次通過鑰匙孔喊道,“淹死了,是不是,寶貝?”他在下了樓以後,還又一次想試唱一下《可愛的佩格姑娘》那首歌;可是不知什麼原因,它總是梗塞在他的喉嚨中間,他對它毫無辦法;于是他就上床睡覺了,并且夢見老所爾-吉爾斯跟麥克斯廷傑太太結了婚;那位女人把他當做俘虜,關在一個秘密的房間中,不給他足夠的食物,使他備受饑餓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