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海軍軍官候補生有一個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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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個錢也沒有花。

    我自己有錢。

    ” “我的小姑娘夫人,”失望的船長筆直望着前面的街道,回答道,“我是不是可以煩請您給我小心保管着,直到我問您要它的時候?” “我可以把它放回到原先的地方,并把它保存在那裡嗎?” 弗洛倫斯問道。

     這個建議一點也不使船長高興,但是他還是回答道,“行,行,把它放到哪裡都行,我的小姑娘夫人,隻要您知道到哪裡找到它就好了。

    它對我完全沒有用,”船長說道。

    “真奇怪,我以前怎麼沒有把它花掉呢。

    ” 船長一時很不開心,但一接觸到弗洛倫斯的胳膊,他的精神又複蘇了。

    他們像出來的時候一樣謹慎小心地回到家裡;船長打開小海軍軍官候補生的住所的門,迅速地鑽了進去,隻有長期的實踐才能使他那麼敏捷。

    弗洛倫斯上午睡覺的時候,他已雇了一位姑娘來給弗洛倫斯收拾房間,并幫助她做一些她所需要做的零星雜事;這位姑娘是平時在倫敦肉類市場坐在一把藍傘下面賣家禽的一位老太太的女兒,現在她已來了。

    弗洛倫斯看到她周圍的一切就像在她曾一度稱為家的可怕的夢中一樣舒适、整齊,如果說不是那麼漂亮的話。

     當又隻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船長堅決請她吃一片幹烤面包片,喝一杯加了香料的尼格斯酒(他做得好極了),并用各種親切的話語和他能想得出來的一些前後互不連貫的引語來鼓勵她,然後把她領到樓上的卧室中去。

    但是他也還是有些什麼事情在心頭,神态不大自在。

     “晚安,親愛的心肝,”卡特爾船長在她的卧室門口說道。

     弗洛倫斯把嘴唇湊近他的臉,吻了他。

     在任何别的時候,她這種親熱與感激的表示都是會使船長激動得站不正身子、歪倒下來的,但是現在他雖然完全感覺到這一點,但卻比先前更加不安地注視着她的臉孔,似乎不願意離開她一樣。

     “可憐的沃爾!”船長說道。

     “可憐的、可憐的沃爾特!”弗洛倫斯歎息道。

     “淹死了,是不是?”船長說道。

     弗洛倫斯點點頭,歎了一口氣。

     “晚安,我的小姑娘夫人!”卡特爾船長伸出手來說道。

     “上帝保佑您,親愛的、仁慈的朋友!” 但是船長仍舊拖延着不走。

     “有什麼事嗎,親愛的卡特爾船長?”弗洛倫斯問道,她當時的心情是容易感到驚慌的。

    “您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嗎?” “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您嗎,小姑娘夫人,”船長回答道,他慌亂地碰到了她的眼光。

    “沒有,沒有;我有什麼事情應當告訴您的呢,寶貝!當然,您沒有指望我會告訴您什麼好事情吧?” “沒有,”弗洛倫斯搖搖頭,說道。

     船長沉思地望着她,重複道,“沒有,”仍舊在門口拖延着不走,而且仍舊表現出為難的樣子。

     “可憐的沃爾!”船長說道。

    “我的沃爾,我過去經常這樣喊你的!老所爾-吉爾斯的外甥!你就像五月的鮮花一樣,所有認識你的人都喜歡你!你現在在哪裡呀,勇敢的孩子!淹死了,是不是?”船長在末尾向弗洛倫斯突然問了一句之後,向她祝了晚安,就下樓去了;弗洛倫斯站在樓梯口,拿着蠟燭照他。

     他在黑暗中消失了;從他離開的腳步聲來判斷,他正走到小客廳裡去,這時他的頭和肩膀又出乎意料之外地好像從深淵中浮現了出來,顯然,他唯一的目的是再重複問一句:“他淹死了,是不是,寶貝?”因為他用溫柔的、憐憫的語調說完這些話之後,就不見了。

    弗洛倫斯很遺憾,她在這裡避難,無意中在她的保護人的心中喚醒了這些聯帶的回憶(盡管這是十分自然的),她坐在船長在上面擺着望遠鏡、歌曲集和其他珍藏物品的小桌子前面,回想着沃爾特和過去跟他有關的一切,直到她非常想躺到床上,沉沉地睡去為止。

    可是當她孤獨地懷念着她曾愛過的那些死者時,在她的腦子中一次也沒有閃現過家的念頭,一次也沒有想過可能回去,一次也沒有想過它還依舊存在,或她的父親還繼續住在它的屋頂下面。

    她看到他那次毆打她的情景。

    她過去不論發生各種事情仍然珍惜着的父親的那最後未滅的形象,已從她心中被奪走了,損傷了,毀滅了。

    一想到它,對她來說是那麼可怕,因此她捂上眼睛,哆嗦地避開對那個行動和幹出那個行動的那隻殘酷的手的一星半點的回憶。

    如果在這之後,她那可愛的心還能保存他的形象的話,那麼它一定破碎了;但是它不能;這空虛就由一種瘋狂似的恐懼所填補,這種恐懼是迫不得已從與這一形象有關的一切碎片中逃出來的,這種恐懼是隻能從受到如此委屈的愛的深處才能産生出來的。

     她不敢往鏡子裡看;因為一看到她胸前留下的發黑的斑痕就會使她害怕自己;仿佛在她身上有一種什麼邪惡的東西似的。

    她在黑暗中急忙用顫抖的手把它捂上,把疲乏的頭躺倒在枕頭上哭着。

     船長長久沒有去睡。

    他在店鋪裡和在小客廳裡走來走去,走了整整一個鐘頭。

    當他好像由于這種踱步鎮靜下來的時候,他臉色莊嚴、沉思地坐下來,從祈禱書中念那些在海上适用的祈禱文。

    這不是能輕易念完的;善良的船長是一位念書念得非常慢而又不肯馬馬虎虎的人,時常在遇到一個難詞的時候停下來,說一些鼓勵自己的話,如“喂,我的孩子!拿出堅強的意志來!”或“沉着氣,愛德華-卡特爾,沉着氣!”這對幫助他克服所有困難起了很大的作用。

    另外,眼鏡大大地妨礙了他的視力。

    可是盡管有這樣一些不利的條件,船長還是十分認真地把祈禱文全部念完,直到最後一行,而且是懷着真誠的感情念的。

    念完之後,他十分贊同這些祈禱文,然後懷着平靜的心情,露出十分仁厚的面容,在櫃台下躺下睡覺(但他在睡覺前曾到樓上去,在弗洛倫斯房門口靜聽了一會兒)。

     船長在夜間到樓上去過幾次,了解他所保護的人是不是睡得安甯;有一次,在拂曉的時候,他發現她醒了,因為她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時,曾問是不是他。

     “是的,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長用低沉與粗糙的回答道。

     “你一切都好嗎,我的鑽石?” 弗洛倫斯謝謝他,說,“是的。

    ” 船長不能失去這樣有利的機會,因此就把嘴唇對着鑰匙孔,像低沉的風聲一樣,向裡面說道,“可憐的沃爾!淹死了,是不是?”在這之後,他離開了,又在床上躺下,一直睡到早上七點鐘。

     整個這一天他還是不能擺脫他那不安與為難的神态。

    雖然弗洛倫斯在小客廳裡忙着做針線活,已比前一天平靜與安定了。

    幾乎每次當她從針線活中擡起眼睛的時候,她都注意到船長在看她,并沉思地撫摩着下巴。

    他不時地把扶椅拉近她的身邊,仿佛要跟她談什麼很機密的事情似的,但不時地又把它拉開,好像下不定決心怎樣開始談似的;整個一天,他就乘着這條不堅固的小船在小客廳裡轉圈,不止一次碰到護壁闆或内室的門,在很苦惱的情況下擱淺了。

     一直到薄暮的時候,卡特爾船長才終于在弗洛倫斯身邊完全抛了錨,開始有些條理地談起來。

    這時候,壁爐裡的火光照射到這小房間的牆壁和天花闆上,照射到陳列在桌子上的茶盤和帶托的茶杯上,同時照射到她的朝向火焰的平靜的臉上,在她眼中充滿的淚水中反射出來;船長這樣打破了長時間的沉默: “您從來沒有到海上去過吧,我的乖乖?” “沒有,”弗洛倫斯回答道。

     “唔,”船長懷着崇敬的心情說道,“海是非常有威力的自然現象。

    在海的深底有許多奇異的東西,我的寶貝。

    想一想風在怒号、波濤在洶湧時的海吧。

    想一想暴風雨之夜一片漆黑時的海吧,”船長莊嚴地舉起鈎子,說道,“那時候除非是白亮亮的閃電把它照出來,否則您就伸手不見五指,那時候您坐在船上,穿過暴風雨和黑暗,向前漂着,漂着,漂着,仿佛您面對着前方,永遠永遠地向着沒有盡頭的世界漂去,阿門!當您找到這句話的時候,請把它記下來。

    有時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