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你若愛,生活哪裡都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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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其更特殊的是對于死的體感。

    青年們戀愛不遂的時候慣說生生死死,然而這不過是知有&ldquo死&rdquo的一回事而已,不是體感。

    猶如在飲冰揮扇的夏日,不能體感到圍爐擁衾的冬夜的滋味。

    就是我們閱曆了三十幾度寒暑的人,在前幾天的炎陽之下也無論如何感不到浴日的滋味。

    圍爐、擁衾、浴日等事,在夏天的人的心中隻是一種空虛的知識,不過曉得将來須有這些事而已,但是不可能體感它們的滋味。

    須得入了秋天,炎陽逞盡了威勢而漸漸退卻,汗水浸胖了的肌膚漸漸收縮,身穿單衣似乎要打寒噤,而手觸法蘭絨覺得快适的時候,于是圍爐、擁衾,浴日等知識方能漸漸融人體驗界中而化為體感。

    我的年齡告了立秋以後,心境中所起的最特殊的狀态便是這對于&ldquo死&rdquo的體感。

    以前我的思慮真疏淺!以為春可以常在人間,人可以永在青年,竟完全沒有想到死。

    又以為人生的意義隻在于生,而我的一生最有意義,似乎我是不會死的。

    直到現在,仗了秋的慈光的鑒照,死的靈氣鐘育,才知道生的甘苦悲歡,是天地間反複過億萬次的老調,又何足珍惜?我但求此生的平安的度送與脫出而已,猶之罹了瘋狂的人,病中的颠倒迷離何足計較?但求其去病而已。

     我正要擱筆,忽然西窗外黑雲彌漫,天際閃出一道電光,發出隐隐的雷聲,驟然灑下一陣夾着冰雹的秋雨。

    啊!原來立秋過得不多天,秋心稚嫩而未曾老練,不免還有這種不調和的現象,可怕哉! 一九二九年秋日 舊時王謝堂前燕 清晨 吃過早粥,走出堂前,在階沿石上立了一會。

    陽光從東牆頭上斜斜地射進來,照明了西牆頭的一角。

    這一角傍着一大叢暗綠的芭蕉,顯得異常光明。

    它的反光照耀全庭,使花壇裡的千年紅、雞冠花和最後的薔薇,都帶了柔和的黃光。

    光滑的水門汀受了這反光,好像一片混濁的泥水。

    我立在階沿石上,就仿佛立在河岸上了。

     一條瘦而憔悴的黃狗,用頭抵開了門,走進庭中來。

    它走到我的面前,立定了,俯下去嗅嗅我的腳,又仰起頭來看我的臉。

    這眼色分明帶着一種請求之情。

    我回身向内,想從餘剩的早食中分一碗白米粥給它吃。

    忽然想起鄰近有吃粞粥及糠飯的人,又躊躇地轉身向了外。

    那狗似乎知道我的心事的,越發在我面前低昂盤旋,且嗅且看,又發出一種&ldquo嗚嗚&rdquo的聲音。

    這聲音仿佛在說:&ldquo狗也是天之生物!狗也要活!&rdquo我正躊躇,李媽出來收早粥,看見了狗便說:&ldquo這狗要餓殺快[1]了!寶官[2],來廚房裡拿些镬焦給它吃吃吧。

    &ldquo我的問題就被代為解決。

    不久寶官拿了一小籮镬焦出來,先放一撮在水門汀上。

    那狗拼命地吃,好像防人來搶似的。

    她一撮一撮喂它,好像防它停食似的。

     我在庭中散步了好久,回到堂前,看見狗正在吃最後的一撮。

    我站在階沿石上看它吃。

    我覺得眼梢頭有一件小的東西正在移動。

    俯身一看,離開狗頭一二尺處,有一群螞蟻,正在扛擡狗所遺落的镬焦。

    許多螞蟻圍繞在一塊镬焦的四周,扛了它向西行,好像一朵會走的黑瓣白心的菊花。

    它們的後面,有幾個空手的螞蟻跑着,好像是護衛;它們的前面有無數空手的螞蟻引導着,好像是先鋒。

    這列隊約有二丈多長,從狗頭旁邊直達階沿石縫的洞口&mdash&mdash它們的家裡。

    我蹲在階沿上,目送這朵會走的菊花。

    一面呼喚正在澆花的寶宮,叫她來共賞。

    她放下了澆花壺,走來蹲在水門汀上,比我更熱心地觀賞起來,我叫她留心管着那隻狗,防恐它再吃得不夠,走過來舔食了這朵菊花。

    她等狗吃完,把它驅逐出門,就安心地來看螞蟻的清晨的工作了。

     這塊镬焦很大,作橢圓形,看來是由三四粒飯合成的。

    它們扛了一會,停下來,好像休息一下,然後扛了再走。

    扛手也時有變換。

    我看見一個螞蟻從衆扛手中脫身而出,徑向前去。

    我怪他卸責,目送它走。

    看見另一個螞蟻從對方走來。

    它們二人在交臂時急急地親了一個吻,然後各自前去。

    後者跑到菊花旁邊,就擠進去,參加扛擡的工作,好像是前者請來的替工。

    我又看見一個螞蟻貼身在一個扛手的背後,好像在咬它。

    過了一會,那被咬者退了出來,自向前跑;那咬者便擠進去代它扛擡了。

    我看了這些小動物的生活,不禁搖頭太息,心中起了濃烈的感興。

    我忘卻了一切,埋頭于螞蟻的觀察中。

    我自己仿佛已經化了一個螞蟻,也在參加這扛擡糧食的工作了。

    我一望它們的前途,着實地擔心起來。

    為的是離開它們一二尺的前方,有兩根曬衣竹竿橫卧在水門汀上,阻住它們的去路。

    先鋒的螞蟻空着手爬過,已覺周折,這笨重的糧食如何扛過這兩重畸形的山呢?忽然覺悟了我自己是人,何不用人力去助它們一下呢?我就叫寶官把竹竿拿開。

    并且囑咐她輕輕地,不要驚動了螞蟻。

    她拿開了第二根時,菊花已經移行到第一根旁邊而且已在努力上山了。

    我便叫她住手,且來觀看。

    這真是畸形的山,山腳凹進,山腰凸出。

    扛擡糧食上山,非常吃力!後面的扛手站住不動,前面的扛手把後腳爬上山腰,然後死命地把糧食擡起來,使它架空。

    于是山腰的死命地拖,地上的死命地擡。

    <imgsrc="/uploads/allimg/200411/1-200411110K3924.jpg"/>果連物帶人拖上山去。

    我和寶官一直叫着&ldquo杭育,杭育&rdquo幫它們着力;到這時候不期地同喊一聲&ldquo好啊!&rdquo各抽一口大氣。

     下山的時候,又是一番掙紮,但比上山容易得多。

    前面的扛手先把身體挂了下來,後面的扛手自然被糧食的重量拖下,跌到地上。

    另有兩人扛了一粒小飯粒從後面跟來。

    剛爬上山,又跌了下去。

    來了一個幫手,三人擡過山頭。

    前面的菊花形的大群已去得很遠了。

     菊花形的大群走了一大程平地,前面又遇到了障礙。

    這是一個不可超越的峭壁,而且壁的四周都是水,深可沒頂。

    寶官抱歉地自責起來:&ldquo唉!我怎麼把這把澆花壺放在它們的運糧大道上!不幸而這又是漏的!&rdquo繼而認真地擔憂了:&ldquo它們迷了路怎麼辦呢?&rdquo繼而狂喜地提議:&ldquo趕快把壺拿開,給它們架一爿橋吧。

    &rdquo她正在尋找橋梁的材木,那三個扛擡的一組早已追過大群,先到水邊,繞着水走去了。

    不久大群也到水邊,跟了它們繞行,我喚回了寶官,依舊用眼睛幫它們扛擡。

    我們計算繞水所多走的路程,約有三尺光景!而且海岸線曲折多端,轉彎抹角,非常吃力,這點辛勞明明是寶官無心地贈給它們的!我們所驚奇者:螞蟻似乎個個帶着指南針。

    任憑轉幾個彎,任憑橫走,逆行,他們決不失向。

    迤逦盤旋了好久,終于繞到了水的對岸。

    現在離它們的家隻有四五尺,而且都是平地了。

    我的心便從螞蟻的世界中醒回來。

    我站起身來,挺一挺腰。

    我想等它們扛進洞時,再蹲下去看。

    暫時站在階沿石上同寶官談些話。

     &ldquo這也是一種生物,它們也要活。

    人類的生活實在不及&hellip&hellip&rdquo我正想說下去,外面走進我們店裡的染匠司務來。

    他提着早餐的飯籃,要送進竈間去。

    當他通過我們的前面時,他正在和寶官說什麼話。

    我和寶官聽他說話,暫時忘記了螞蟻的事。

    等到我注意到的時候。

    他的左腳正落在這大群螞蟻的上面,好像飛來峰一般。

    我急忙捉住他的臂,提他的身體,連喊&ldquo踏不得!踏不得!&rdquo他吓得不知所以,像化石一般,頂着腳尖,一動也不動。

    我用力搬開他的腿。

    看見他的腳踵底下,一朵白心黑瓣的菊花無恙地在那裡移行。

    寶官用手拍拍自己的心,說道&ldquo還好還好,險險乎!&rdquo染匠司務俯下去看了一看,起來也用手拍拍自己的心,說道&ldquo還好還好,險險乎!&rdquo他放下了飯籃,和我們一同觀賞了一會,贊歎了一會。

    當他提了飯籃走進屋裡去的時候,又說一聲&ldquo還好還好,險險乎!&rdquo 我對寶官說:&ldquo這染匠司務不是戒殺者,他歡喜吃肉,而且會殺雞。

    但我看他對于這大群螞蟻的&ldquo險險乎&rdquo,真心地着急;對于它們的&ldquo還好還好&rdquo,真心地慶幸。

    這是人性中最可貴的&ldquo同情&rdquo的發現。

    人要殺螞蟻,既不犯法,又不費力,更無人來替它們報仇。

    然而看了它們的求生的天性,奮鬥團結的精神,和努力掙紮的苦心,誰能不起同情之心,而對于眼前的小動物加以愛護呢?我們并不要禁殺螞蟻,我們并不想繁殖螞蟻的種族。

    但是,倘有看了上述的狀态,而能無端地故意地殲滅它們的人,其人定是喪心病狂之流,失卻了人性的東西。

    我們所惜的并非螞蟻的生命,而是人類的同情心。

    寶官也舉出一個實例來。

    說她記得幼時有一天,也看見過今日般的狀态。

    大家正在觀賞的時候,有某惡童持熱水壺來,沖将下去。

    大家被他吓走,沒有人敢回顧。

    我聽了毛發悚然。

    推想這是水災而兼炮烙,又好比油鍋地獄!推想這孩子倘做了支配者,其殺人亦複如是!古來桀纣之類的暴徒,大約是由這種惡童變成的吧! 扛擡糧食的螞蟻經過了長途的跋涉,出了染匠司務腳底的險,現在居然達到了家門口。

    我們又蹲下去看。

    然而如何搬進家裡,我又替它們擔起心來。

    因為它們的門洞開在兩塊階沿石縫的上端,離平地約有半尺之高。

    從水門汀上扛擡到門口,全是斷崖峭壁!以前的先鋒,現在大部分集中在門口,等候糧食從峭壁上搬運上來。

    其一部分參加搬運之役。

    擠不進去的,附在别人後面,好像是在拉别人的身體,間接拉上糧食來。

    大塊而沉重的糧食時時搖動,似欲翻落。

    我們為它們捏兩把汗。

    将近門口,忽然一個失手,竟帶了許多扛擡者,砰然下墜。

    我們同情之餘,幾欲伸手代為拾起,甚至欲到竈間裡去抓一把飯粒來塞進洞門裡。

    但是我們沒有實行。

    因為教它們依賴,出于姑息;當它們豢物,近于侮辱。

    螞蟻知道了,定要拒絕我們。

    你看,它們重整旗鼓,再告奮勇。

    不久,居然把這件重大的糧食扛上峭壁,搬進洞門裡了。

     朝陽已經照到芭蕉樹上。

    時鐘打九下。

    正是我們開始工作的時光了。

    寶官自去讀書,我也帶了這些感興,走進我的書室去。

     廿四(1935)年十月六日在石門灣,曾載《新少年》。

     貧女如花隻鏡知 [1]餓殺快,江南一帶方言,意即快餓死。

     [2]作者家鄉一帶對小主人稱×官。

     揚州夢[1] 在格緻中學高中三年級肄業的新枚患了不很重的肺病,遵醫囑停學在家療養。

    生活寂寞,自己發心乘此機會讀些詩詞,我就做了他的教師,替他講解《唐詩三百首》和《白香詞譜》,每星期一兩次。

    暮春有一天,我教他讀姜白石的《揚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

    過春風十裡,盡荠麥青青。

    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

    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

    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這孩子興味在于詞律,一味講究平平仄仄。

    我卻懷古多情,神遊于古代的淮揚勝地,緬想當年煙花三月,十裡春風之盛。

    念到&ldquo二十四橋仍在&rdquo,我忽然發心遊覽久聞大名而無緣拜識的揚州,立刻收拾《白香詞譜》,叫他到八仙橋去買明天到鎮江的火車票,傍晚他拿了三張火車票回來。

    同去的是他和他的姐姐一吟。

    當夜各自準備行囊。

     第二天下午,一行三人到達鎮江。

    我們在鎮江投宿,下午遊覽了焦山寺,認識了鎮江的市容。

    下一天上午在江邊搭輪船,渡江換乘公共汽車,不消兩小時已經到達揚州。

    向車站裡的人問詢,他們介紹我們一所新開的公園旅館。

    我們乘車投奔這旅館,果然看見一所新造房子,裡面的家具和被褥都是新的。

    盥洗既畢,斟一杯茶,坐下來休息一下。

    定神一想:現在我身已在揚州,然而我在一路上所見和在旅館中所感,全然沒有一點古色;但覺這是一個精小的近代都市,清靜整潔;男女老幼熙攘往來,怡然操作,悉如他處;其中并無李白、張祜、杜牧、鄭闆橋、金冬心之類的面影。

    旅館的招待員介紹我們到富春去吃中飯。

    富春是揚州有名的茶點酒菜館,深藏在巷子裡,而入門豁然開朗,範圍甚廣。

    點心和肴馔都極精美,雖然大都是葷的,我隻能用眼睛來欣賞,但素菜也做得很好,别有風味。

    我覺得揚州隻是一個小上海、小杭州,并無特殊之處。

    這在我似乎覺得有些失望,我決定下午去訪大名鼎鼎的二十四橋。

    我預期這二十四橋能夠滿足我的懷古欲。

     到大街上雇車子,說&ldquo到二十四橋&rdquo,然而年青的駕車人都不知道,搖搖頭。

    有一個年紀較大的人表示知道,然而他忠告我們:&ldquo這地方很遠,而且很荒涼,你們去做什麼?&rdquo我不好說&ldquo去憑吊&rdquo,隻得撒一個謊,說&ldquo去看朋友&rdquo。

    那人笑着說:&ldquo那邊不大有人家呢!&rdquo我很狼狽,支吾地回答:&ldquo不瞞你說,我們就想看看那個橋。

    &rdquo駕車的人都笑起來。

    這時候旁邊的鋪子裡走出一位老者來,笑着對駕車人說:&ldquo你們拉他們去嘛,在西門外,他們是來看看這小橋的。

    &rdquo又轉向我說:&ldquo這座橋從前很有名,可是現在荒涼了,附近沒有什麼東西。

    &rdquo我料想這位老者是讀過唐詩,知道&ldquo二十四橋明月夜&rdquo的。

    他的笑容很特别,隐隐地表示着:&ldquo這些傻瓜!&rdquo 車子走了半小時以上,方才停息在田野中間跨在一條溝渠似的小河上的一爿小橋邊。

    駕車人說:&ldquo到了,這是二十四橋。

    &rdquo我們下車,大家表示大失所望的樣子,除了&ldquo哎喲!&rdquo以外沒有别的話。

    一吟就拿出照相機來準備攝影。

    駕車的人看見了,打着土白交談:&ldquo來照相的。

    &rdquo&ldquo要修橋吧?&rdquo&ldquo要開河嗎?&rdquo我不辯解,我就冒充了工程師,倒是省事。

    駕車人到樹蔭下去休息吸煙了。

    我有些不放心:這小橋到底是否二十四橋。

    為欲考證确實,我跑到附近田野裡一位正在工作的農人那裡,向他叩問:&ldquo同志,這是什麼橋?&rdquo他回答說:&ldquo二十四橋。

    &rdquo我還不放心,又跑到橋旁一間小屋子門口,望見裡面一位白頭老婆婆坐着做針線,我又問:&ldquo請問老婆婆,這是什麼橋?&rdquo老婆婆幹脆地說:&ldquo廿四橋。

    &rdquo這才放心,我們就替二十四橋拍照。

    橋下水涸,最狹處不過七八尺,新枚跨了過去,嘴裡念着&ldquo波心蕩、冷月無聲&rdquo,大家不覺失笑。

     車子背着夕陽回城去的時候,我耽于冥想了。

    我首先想到李白&ldquo煙花三月下揚州&rdquo的名句,覺得正是這個時候。

    接着想起杜牧的詩:&ldquo青山隐隐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箫?&rdquo&ldquo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赢得青樓薄幸名。

    &rdquo&ldquo娉娉袅袅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裡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rdquo又想起徐凝的詩句:&ldquo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rdquo又想起王建的詩句:&ldquo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rdquo又想起張祜的詩:&ldquo十裡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隻合揚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

    &rdquo我在吟誦之下,夢見唐朝時候揚州的繁華。

    我又想起清人所作的《揚州畫舫錄》,這書中記述着乾隆年間揚州的繁盛景象,十分詳盡。

    我又記起清朝的所謂&ldquo揚州八怪&rdquo,想象鄭闆橋、金冬心、羅聘、李方膺、汪士慎、高翔、黃慎、李鮮等潇灑不羁的文人畫家寓居揚州時的風流韻事,最後想到描寫清兵屠城的《揚州十日記》,打一個寒噤,不再想下去了。

     回到旅館裡,詢問賬房先生,知道揚州有素菜館。

    我們就去吃夜飯。

    這素菜館名叫小覺林,位在電影院對面。

    我們在一個小樓上占據了一個雅座。

    一吟和新枚吃飽了飯,到對面看電影去了。

    我在小樓中獨酌,憑窗閑眺,&ldquo十裡長街&rdquo&ldquo夜市千燈&rdquo,卻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