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你若愛,生活哪裡都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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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一向喝光明啤酒,原來青島啤酒氣足得多。

    回家趕快去買青島啤酒,豈知開出來同光明啤酒一樣,并無白沫飛濺。

    啊,原來是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氣壓的關系!廬山上的啤酒真好! 一九五六年九月作于上海 蝴蝶來儀 錢江看潮記[1] 陰曆八月十八,我客居杭州。

    這一天恰好是星期日,寓中來了兩位親友,和兩個例假返寓的兒女。

    上午,天色陰而不雨,涼而不寒。

    有一個人說起今天是潮辰,大家興緻勃勃起來,提議到海甯看潮。

    但是我左足趾上患着濕毒,行步維艱還在其次;鞋跟拔不起來,拖了鞋子出門,違背新生活運動,将受警察幹涉。

    但為此使衆人掃興,我也不願意。

    于是大家商議,修改辦法:借了一隻大鞋子給我左足穿了,又改變看潮的地點為錢塘江邊,三廊廟。

    我們明知道錢塘江邊潮水不及海甯的大,真是&ldquo沒啥看頭&rdquo的。

    但凡事輪到自己去做時,無論如何總要想出它一點好處來,一以鼓勵勇氣,一以安慰人心。

    就有人說:&ldquo今年潮水比往年大,錢塘江潮也很可觀。

    &rdquo&ldquo今天的報上說,昨天江邊車站的鐵欄都被潮水沖去,二十幾個人爬在鐵欄上看潮,一時淹沒,幸為房屋所阻,不緻與波臣為伍,但有四人頭破血流。

    &rdquo聽了這樣的話,大家覺得江幹不亞于海甯,此行一定不虛。

    我就伴了我的兩位親友,帶了我的女兒和一個小孩子,一行六人,就于上午十時動身赴江邊。

    我兩腳穿了一大一小的鞋子跟在他們後面。

     我們乘公共汽車到三廊廟,還隻十一點鐘。

    我們乘義渡過江,去看看杭江路的車站,果有亂石闆木狼藉于地,說是昨日的潮水所緻的。

    錢江兩岸兩個碼頭實在太長,加起來恐有一裡路。

    回來的時候,我的腳吃不消,就坐了人力車。

    坐在車中看自己的兩腳,好像是兩個人的。

    倘照樣畫起來,見者一定要說是畫錯的,但一路也無人注意,隻是我自己心虛,偶然逢到有人看我的腳,我便疑心他在笑我,碰着認識的人,談話之中還要自己先把鞋的特殊的原因告訴他。

    他原來沒有注意我的腳,聽我的話卻知道了。

    善于為自己辯護的人,欲掩其短,往往反把短處暴露了。

     我在江心的渡船中遙望北岸,看見碼頭近旁有一座樓,高而多窗,前無障礙。

    我選定這是看潮最好的地點。

    看它的模樣,不是私人房屋,大約是茶館酒店之類,可以容我們去坐的。

    為了腳痛,為了口渴,為了肚饑,又為了貪看潮的眼福,我遙望這座樓覺得異常玲珑,猶似仙境一般美麗。

    我們跳上碼頭,已是十二點光景。

    走盡了碼頭,果然看見這座樓上挂着茶樓的招牌,我們欣然登樓。

    走上扶梯,看見列着明窗淨幾,全部江景被收在窗中,果然一好去處。

    茶客寥寥,我們六人就占據了臨窗的一排椅子。

    我回頭喊堂倌:&ldquo一紅一綠!&rdquo堂倌卻空手走過來,笑嘻嘻地對我說:&ldquo先生,今天是買坐位的,每位小洋四角。

    &rdquo我的親友們聽了這話都立起身來,表示要走,但兒女們不聞不問,隻管憑窗眺望江景,指東話西,有說有笑,正是得其所哉。

    我也留戀這地方,但我的親友們以為座價太貴,同堂倌講價,結果三個小孩子&ldquo馬馬虎虎&rdquo,我們六個人一共出了一塊錢[2]。

    先付了錢,方才大家放心坐下。

    托堂倌叫了六碗面,又買了些果子,權當午飯。

    大家正肚饑,吃得很快。

    吃飽之後,看見窗外的江景比前更美麗了。

     我們來得太早,潮水要三點鐘才到呢。

    到了一點半鐘,我們才看見别人陸續上樓來。

    有的嫌座價貴,回了下去。

    有的望望江景,遲疑一下,坐下了。

    到了兩點半鐘,樓上的座位已滿,嘈雜異常,非複吃面時可比了。

    我們的座位幸而在窗口,背着嘈雜面江而坐,仿佛身在泾渭界上,另有一種感覺。

    三點鐘快到,樓上已無立錐之地。

    後來者無座位,不吃茶,亦不出錢。

    我們的背後擠了許多人。

    回頭一看,隻見觀者如堵。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有被抱着的孩子。

    有的坐在桌上,有的立在凳上,有的竟立在桌上。

    他們所看的,是照舊的一條錢塘江。

    久之,久之,眼睛看得酸了,腿站得痛了,潮水還是不來。

    大家倦起來,有的垂頭,有的坐下。

    忽然人叢中一個尖銳的呼聲:&ldquo來了!來了!&rdquo大家立刻把脖子伸長,但錢塘江還是照舊。

    原來是一個母親因為孩子擠得哭了,在那裡哄他。

     江水真是太無情了。

    大家越是引頸等候,它的架子越是十足。

    這仿佛有的火車站裡的賣票人,又仿佛有的郵政局收挂号信的,窗欄外許多人等候他,他隻管悠然地吸煙。

     三點二十分光景,潮水真個來了!樓内的人萬頭攢動,像運動會中決勝點旁的觀者。

    我也除去墨鏡,向江口注視。

    但見一條同桌上的香煙一樣粗細的白線,從江口慢慢向這方面延長來。

    延了好久,達到西興方面,白線就模糊了。

    再過了好久,樓前的江水漸漸地漲起來。

    浸沒了碼頭的腳。

    樓下的江岸上略起些波浪,有時打動了一塊石頭,有時淹沒了一條沙堤。

    以後浪就平靜起來,水也就漸漸退卻,看潮就看好了。

    樓中的人,好像已經獲得了什麼,各自紛紛散去。

    我同我親友也想帶了孩子們下樓,但一個小孩子不肯走,驚異地責問我:&ldquo還要看潮哩!&rdquo大家笑着告訴他:&ldquo潮水已經看過了!&rdquo他不信,幾乎哭了。

    多方勸慰,方才收淚下樓。

     我實在十分同情于這小孩子的話。

    我當離座時,也有&ldquo還要看潮哩!&rdquo似的感覺,似覺今天的目的尚未達到。

    我從未為看潮而看潮。

    今天特地為看潮而來,不意所見的潮如此而已,真覺大失所望。

    但又疑心自己的感覺不對。

    若果潮不足觀,何以茶樓之中,江岸之上,觀者動萬,歸途阻塞呢?以問我的親友,一人雲:&ldquo我們這些人不是為看潮來的,都是為潮神賀生辰來的呀!&rdquo這話有理,原來我們都是被&ldquo八月十八&rdquo這空名所召集的。

    怪不得潮水毫沒看頭。

    回想我在茶樓中所見,除舊有的一片江景外毫無可述的美景。

    隻有一種光景不能忘卻:當波浪淹沒沙堤時,有一群人正站在沙堤上看潮。

    浪來時,大家倉皇奔回,半身浸入水中,舉手大哭,幸有大人轉身去救,未遭沒頂。

    這光景大類一幅水災圖。

     看了這圖,使人想起最近黃河長江流域各處的水災,敗興而歸。

     一九三四年秋日作,曾載《宇宙風》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1]本篇原載《論語》1935年10月1日第73期。

     [2]當時角币有大洋小洋之分,一塊錢相當于小洋十二角。

     春 春是多麼可愛的一個名詞。

    自古以來的人都贊美它,希望它長在人間。

    詩人,特别是詞客,對春愛慕尤深。

    試翻詞選,差不多每一頁上都可以找到一個春字。

    後人聽慣了這種話,自然地随喜附和,即使實際上沒有理解春的可愛的人,一說起春也會覺得歡喜。

    這一半是春這個字的音容所暗示的。

    &ldquo春!&rdquo你聽,這個音讀起來何等铿锵而惺忪可愛!這個字的形狀何等齊整妥帖而具足對稱的美!這麼美的名字所隸屬的時節,想起來一定很可愛。

    好比聽見名叫&ldquo麗華&rdquo的女子,想來一定是個美人。

     然而實際上春不是那麼可喜的一個時節。

    我積三十六年之經驗,深知暮春以前的春天,生活上是很不愉快的。

     梅花帶雪開了,說道是漏洩春的消息。

    但這完全是精神上的春,實際上雨雪霏霏,北風烈烈,與嚴冬何異?所謂迎春的人,也隻是瑟縮地躲在房栊内,戰栗地站在屋檐下,望望枯枝一般的梅花罷了! 再遲個把月罷,就像現在:驚蟄已過,所謂春将半了。

    住在都會裡的朋友想象此刻的鄉村,足有畫圖一般美麗,連忙寫信來催我寫春的随筆。

    好像因為我偎傍着春,惹他們妒忌似的。

    其實我們住在鄉村間的人,并沒有感到快樂,卻生受了種種的不舒服:寒暑表激烈地升降于三十六度至六十二度(華氏度)之間。

    一日之内,乍暖乍寒。

    暖起來可以想起都會裡的冰淇淋,寒起來幾乎可見天然冰,飽嘗了所謂&ldquo料峭&rdquo的滋味。

    天氣又忽睛忽雨,偶一出門,幹燥的鞋子往往拖泥帶水歸來。

    &ldquo一春能有幾番晴&rdquo是真的;&ldquo小樓一夜聽春雨&rdquo其實沒有什麼好聽,單調得很,遠不及你們都會裡的無線電的花樣繁多呢。

    春将半了,但它并沒有給我們一點舒服,隻教我們天天愁寒,愁暖,愁風,愁雨。

    正是&ldquo三分春色二分愁,更一分風雨&rdquo! 春的景象,隻有乍寒、乍暖、忽睛、忽雨是實際而明确的。

    此外雖有春的美景,但都隐約模糊,要仔細探尋,才可依稀仿佛地見到,這就是所謂&ldquo尋春&rdquo吧?有的說&ldquo春在賣花聲裡&rdquo,有的說&ldquo春在梨花&rdquo,又有的說&ldquo紅杏枝頭春意鬧&rdquo,但這種景象在我們這枯寂的鄉村裡都不易見到。

    即使見到了,肉眼也不易認識。

    總之,春所帶來的美,少而隐;春所帶來的不快,多而确。

    詩人詞客似乎也承認這一點,春寒、春困、春愁、春怨,不是詩詞中的常談嗎?不但現在如此,就是再過個把月,到了清明時節,也不見得一定春光明媚,令人極樂。

    倘又是落雨,路上的行人将要&ldquo斷魂&rdquo呢。

     可知春徒美其名,在實際生活上是很不愉快的。

    實際一年中最愉快的時節,是從暮春開始的。

    就氣候上說,暮春以前雖然大體逐漸由寒向暖,但變化多端,始終是乍寒,乍暖,最難将息的時候。

    到了暮春,方才冬天的影響完全消失,而一路向暖。

    寒暑表上的水銀爬到temperate[1]上,正氣候最temperate的時節。

    就景色上說,春色不須尋找,廣大的綠野青山,慰人心目。

    古人詞雲:&ldquo杜宇一聲春去,樹頭無數青山。

    &rdquo原來山要到春去的時候方才全青,而惹人注目。

    我覺得自然景色中,青草與白雪是最偉大的現象。

    造物者描寫&ldquo自然&rdquo這幅大畫圖時,對于春紅、秋豔,都隻是略蘸些胭脂、朱磦,輕描淡寫。

    到了描寫白雪與青草,他就毫不吝惜顔料,用刷子蘸了鉛粉、藤黃和花青而大塊地塗抹,使屋屋皆白,山山皆青。

    這仿佛是米派山水的點染法,又好像是Cézanne[2]風景畫的&ldquo色的塊&rdquo,何等潑辣的畫風!而草色青青,連天遍野,尤為和平可親,大公無私的春色。

    花木有時被關閉在私人的庭園裡,吃了園丁的私刑而獻媚于紳士淑女之前。

    草則到處自生自長,不擇貴賤高下。

    人都以為花是春的作品,其實春工不在花枝,而在于草。

    看花的能有幾人?草則廣泛地生長在大地的表面,普遍地受大衆的欣賞。

    這種美景,是早春所見不到的。

    那時候山野中枯草遍地,滿目憔悴之色,看了令人不快。

    必須到了暮春,枯草盡去,才有真的青山綠野的出現而天地為之一新。

    一年好景,無過于此時。

    自然對人的恩寵,也以此時為最深厚了。

     講求實利的西洋人,向來重視這季節,稱之為May(五月)。

    May是一年中最愉快的時節,人間有種種的娛樂,即所謂May-queen(五月美人)、May-pole(五月彩柱)、May-games(五月遊藝)等。

    May這一個字,原是&ldquo青春&rdquo&ldquo盛年&rdquo的意思。

    可知西洋人視一年中的五月,猶如人生中的青年,為最快樂、最幸福、最精彩的時期。

    這确是名副其實的。

    但東洋人的看法就與他們不同:東洋人稱這時期為暮春,正是留春、送春、惜春、傷春,而感慨、悲歎、流淚的時候,全然說不到樂。

    東洋人之樂,乃在&ldquo綠柳才黃半未勻&rdquo的新春,便是那忽晴、忽雨、乍暖、乍寒,最難将息的時候。

    這時候實際生活上雖然并不舒服,但默察花柳的萌動,靜觀天地的回春,在精神上是最愉快的。

    故西洋的&ldquoMay&rdquo相當于東洋的&ldquo春&rdquo。

    這兩個字讀起來聲音都很好聽,看起來樣子都很美麗。

    不過May是物質的、實利的,而春是精神的,藝術的。

    東西洋文化的判别,在這裡也可窺見。

     一九三四年三月十二日 種瓜得瓜 [1]tempreate,溫暖。

     [2]Cézanne,保羅·塞尚(1839-1906),法國畫家。

     秋 我的年歲上冠用了&ldquo三十&rdquo二字,至今已兩年了。

    不解達觀的我,從這兩個字上受到了不少的暗示與影響。

    雖然明明覺得自己的體格與精力比二十九歲時全然沒有什麼差異,&ldquo三十&rdquo這一個觀念籠在頭上,猶如張了一頂陽傘,使我的全身蒙了一個暗淡色的陰影,又仿佛在日曆上撕過了立秋的一頁以後,雖然太陽的炎威依然沒有減卻,寒暑表上的熱度依然沒有降低,然而隻當得餘威與殘暑,或霜降木落的先驅,大地的節候已從今移交于秋了。

     實際,我兩年來的心情與秋最容易調和而融合。

    這情形從前不同。

    在往年,我隻慕春天。

    我最歡喜楊柳與燕子。

    尤其歡喜初染鵝黃的嫩柳。

    我曾經名自己的寓居為&ldquo小楊柳屋&rdquo,曾經畫了許多楊柳燕子的畫,又曾經摘取秀長的楊柳,在厚紙上裱成各種風調的眉,想象這等眉的所有者的顔貌,而在其下面添描出眼鼻與口。

    那時候我每逢早春時節,正月二月之交,看見楊柳枝的線條上挂了細珠,帶了隐隐的青色而&ldquo遙看近卻無&rdquo的時候,我心中便充滿了一種狂喜,這狂喜又立刻變成焦慮,似乎常常在說:&ldquo春來了!不要放過!趕快設法招待它,享樂它,永遠留住它。

    &rdquo我讀了&ldquo良辰美景奈何天&rdquo等句,曾經真心地感動,以為古人都歎息一春的度。

    前車可鑒!到我手裡絕不放它空過了。

    最是逢到了古人惋惜最深的寒食清明,我心中的焦灼便更甚。

    那一天我總想有一種足以充分酬償這佳節的舉行。

    我準拟作詩、作畫,或痛飲、漫遊。

    雖然大多不被實行,或實行而全無效果,反而中了酒,鬧了事,換得了不快的回憶;但我總不灰心,總覺得春的可戀。

    我心中似乎隻有知道春,别的三季在我都當作春的預備,或待春的休息時間,全然不曾注意到它們的存在與意義。

    而對于秋,尤無感覺:因為夏連續在春的後面,在我可當作春的過剩;冬先行在春的前面,在我可當作春的準備;獨有與春全無關聯的秋,在我心中一向沒有它的位置。

     自從我的年齡告了立秋以後,兩年來的心境完全轉了一個方向,也變成秋天了。

    然而情形與前不同:并不是在秋日感到像昔日的狂喜與焦灼。

    我隻覺得一到秋天,自己的心境便十分調和。

    非但沒有那種狂喜與焦灼,且常常被秋風秋雨秋色秋光所吸引而融化在秋中,暫時失卻了自己的所在。

    而對于春,又并非像昔日對于秋的無感覺。

    我現在對于春非常惡。

    每當萬象回春的時候,看到群花的鬥豔,蜂蝶的擾以及草木昆蟲等到處争先恐後地滋生繁殖的狀态,我覺得天地間的凡庸、貪婪、無恥,與愚癡,無過于此了!尤其在青春的時候,看到柳條上挂了隐隐的綠珠,桃枝上着了點的紅斑,最使我覺得可笑又可憐。

    我想喚醒一個花蕊來對它說:&ldquo啊!你也來反複這老調了!我眼看見你的無數祖先,個個同你一樣地出世,個個努力發展,争榮競秀;不久沒有一個不憔悴而化泥塵。

    你何苦也來反複這老調呢?如今你已長了這孽根,将來看你弄嬌弄豔,裝笑裝颦,招緻了蹂躏、摧殘、攀折之苦,而步你的祖先們的後塵!&rdquo 實際,迎送了三十幾次的春來春去的人,對于花事早已看得厭倦,感覺已經麻木,熱情已經冷卻,絕不會再像初見世面的青年少女似的為花的幻姿所誘惑而贊之、歎之、憐之、惜之了。

    況且天地萬物,沒有一件逃得出榮枯、盛衰生滅、有無之理。

    過去的曆史昭然地證明着這一點,無須我們再說。

    古來無數的詩人千篇一律地為傷春惜花費詞,這種效颦也覺得可厭。

    假如要我對于世間的生榮死滅費一點詞,我覺得生榮不足道,而甯願歡喜贊歎一切的死滅。

    對于死者貪婪、愚昧,與怯弱,後者的态度何等謙遜、悟達,而偉大!我對于春與秋的舍取,也是為了這一點。

     夏目漱石三十歲的時候,曾經這樣說:&ldquo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處必有暗;至于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處暗亦多,歡濃之時愁亦重。

    &rdquo我現在對于這話也深抱同感;同時又覺得三十的特征不止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