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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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物搬上卡車。

     狄第埃嘻嘻地笑;“我們把水泥攪拌器搬走,你不介意吧?” 我說我們沒有它,大約也還能過日子。

    他二人便推它上厚闆搭的坡道,把它緊綁在駕駛座後面。

    狄第埃的長耳狗高仰着頭,密切注視水泥攪拌器的移動過程,然後跳上車,躺在儀表闆旁邊。

     “走了!”狄第埃伸出手,握起來像龜裂的皮革。

     “星期天見了。

    ” 油漆工第二天來完成他的工作。

    地毯師傅尚皮耶随後抵達。

    各家太太顯然決定,在她們來赴我家“國宴”之時,一切都得打點好。

    到星期五晚上,地毯隻差最後幾公尺就要鋪好了。

    “我明天早上來,”尚皮耶說:“明天下午你們便可安置家具了。

    ” 到中午時,地毯工程鋪到了最後階段,隻要把地毯塞進門檻邊的木條下便大功告成。

    尚皮耶在地闆上鑽洞。

    就在這時候,他鑽破了埋在地闆下的熱水管。

    一股水柱噴出來,像風景圖片裡的小噴泉。

    我們關上供水閥,把浸濕的地毯卷回去,打電話給曼尼古西先生。

    經過這一年時時召請他來處理緊急步務,他的電話号碼我已經會背了,他張口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我也知道。

     “啊呀呀。

    ”他沉思了一會兒。

    “地闆要撬開,我才能焊接水管。

    你最好通知夫人一聲,會有灰塵。

    ” 夫人上街買菜去了。

    她本以為回來時會看到幹淨整潔、鋪好地毯的卧房。

    浴室、化妝室。

    結果她會大感意外。

    我勸告尚皮耶,為着安全的理由,他還是先回家的好。

    我怕她一氣之下會想殺了他。

     “什麼東西那麼吵?”她正在停車,我迎上前去,她問道。

     “是曼尼古西的鑽子。

    ” “哦,是嗎。

    ”她不合常情的冷靜,讓人覺得危險。

    我很高興尚皮耶走了。

    滿地尋找漏洞的曼尼古西,已經在地闆上挖出一條戰壕,我們看見那條熱水管,和清清楚楚的一個洞。

     “好,”他說:“補洞以前,要先确定水管有沒有堵塞。

    你們站在那兒看,我從浴室的水龍頭放水出來。

    ” 我看着曼尼古西放水。

    一團髒水直噴上我的臉。

     “你看見什麼?”他在浴室裡大喊。

     “水,”我說。

     “妙極了。

    管子暢通無阻。

    ” 他補好管子,回家去看電視足球賽去了。

    我們則動手擦抹地闆,互相安慰說其實不算太糟。

    地毯會幹,灰塵沙礫也不過剛剛裝滿一簸箕;氫氧吹管燒出的焦痕可以再油漆過。

    整體來說,隻要不去看那鋸齒狀的壕溝,這房間可算是裝修好了。

    反正我們無法可想,再過幾個鐘頭就是星期天了。

     異國風俗 我們以為十一點半以前不會有客人來,這實在是低估了香擯對法國人的吸引力。

    十點半剛過,門上便響起了第一聲笃笃響。

    一小時内,除了狄第埃夫婦之外,所有人都到齊了。

    他們在客廳裡沿牆而坐,穿着最好的衣服,拘謹客氣,不時驟然脫離牆的屏障,突襲一下桌上的點心。

     充當侍者的我,負責往杯子裡倒酒。

    這讓我了解到法國人與外國人之間,另一項基本的分歧。

    英國人參加酒會,談話、抽煙或吃東西,酒杯總緊握在手中不離,隻有擤鼻涕或上廁所例外——做這些個需要用兩隻手。

    可是酒杯也總不會遠離視線之外。

    法國人就不同了。

    你剛把杯子給他,他立刻就放下。

    想來是因為談話時若隻有一隻手可用太不方便了。

    杯子于是聚在一塊兒,五分鐘以後便弄不清誰是誰的了。

    客人們不願意用别人的杯子,又認不出那個是自己的,便渴望地看着酒瓶。

    我們另拿幹淨杯子給他,事情于是重演。

     “古董花盆” 我正想着玻璃杯馬上會用完,恐怕得拿茶杯來代替,一聲熟悉的柴油引擎聲傳來,狄第埃的卡車開到了屋後。

    他和他的妻走後門進來。

    我知道狄第埃有一輛小汽車,他太太又從頭到腳穿着咖啡色的精制軟皮衣,坐在砂礫遍布的卡車前座一定很不舒服。

     克裡斯欽從房間那頭過來,把我拉到一旁。

     “我們可能有點麻煩,”他說:“你最好出來一下。

    ” 我跟着他去。

    狄第埃挽着他的妻尾随在後。

    我們繞過屋外時,我看見每個人都出來了。

     “哇!”克裡斯欽指着狄第開來的卡車喊。

     卡車上,平常放水泥攪拌器的空間,有一個球狀的東西高1米,寬1.2米,用鮮豔的綠色綸紗紙包着,上面還裝飾着紅藍白三色的蝴蝶結。

     “是我們大家合送的,”克裡斯欽說:“來,拆開。

    ” 狄第埃獻殷勤,用他的兩手當馬澄,香煙咬在牙齒間,毫不費力地将我妻從地面擡上齊肩的高度。

    她便站上了卡車。

    我跟着爬上去,我倆撕開綠色包裝紙。

    最後一片紙撕開,引來一陣掌聲,還有泥水匠雷蒙尖銳的口哨聲。

    我們站在卡車上,沐浴着陽光,看着周圍仰望的臉,還有我們的禮物。

     是一座古董大花盆,圓形的大盆子,一整塊石頭,在沒有切割機的古遠年代,用手工鑿成的。

    厚厚的邊,有點不規則,顔色是曆經風吹日曬之後的淺灰。

    裡面已經填滿了泥土,種上了櫻草。

     我們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說。

    又是驚訝,又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