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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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車騎士 五月的第一天有個好兆頭,旭日朗朗東升。

    既是法定假日,我們遂決定依循法國風俗,從事夏季運動:去騎自行車。

     好幾周來,我們看見不少刻苦耐勞的腳踏車騎士,穿着厚厚的黑色緊身衣,頭戴面罩,在春寒料峭的早晨沖刺。

    但天氣基本開始轉暖,像我們這樣弱不禁風的業餘騎士,也可以穿條短褲、套件毛衣上路了。

    我們在卡維隆買了兩輛輕便的腳踏車(店主孔蒂先生說是“高檔貨”),迫不及待地想加入本地車迷的行列:看他們優雅地馳騁在鄉間小道上,忽上忽了,毫不費力。

    料來我們的雙腿,經曆了一冬的慢跑訓練,騎個16公裡路,攀坡上奔牛村(Bonnieux),越嶺到來柯村,總共一小時的輕松運動,應該不成問題。

    開始的時候确實容易,隻是,又窄又硬的座墊讓人一上馬便感覺到了。

    我們這才明白為什麼有些騎士在短褲後面塞上厚厚的墊子。

    不過,前幾公裡也沒什麼,我們讓輪子滑動,隻管欣賞風景。

    櫻桃開始紅了,葡萄藤包覆着綠葉,不再是冬天的枯朽模樣;山色青蒼柔婉;輪子在地面摩擦出規律的聲響。

    偶然有迷送香、蓑衣草或百裡香的氣味飄過。

    這比散步有趣,又比開車安靜、健康,不算太累人,可挺讓人愉快。

    以前我們怎麼沒騎?以後我們天天騎好不好? 到爬奔牛村那個坡時,坦然自若的感覺便消失了。

    腳踏車忽然跑不動了。

    我的大腿肌肉因為坡度加陡而發出怨言,我那缺乏運動的脊背開始酸痛。

    我忘了大自然的美,隻後悔沒在在短褲内填充厚墊。

    到達奔牛村時,呼吸都感到困難。

     克來西咖啡館的老闆娘站在門口,兩手叉在寬闊的屁股上。

    她看着我們驚歎:“老天!法國巡回自行車賽今年開始得真早。

    ”她拿來啤酒,我們跌進那符合人體構造的椅子,來柯村此時看來好遠。

     去薩德城堡的山路婉蜒曲折,漫長陡峭又痛苦。

    勉強掙紮在半山腰時,身後傳來車輪轉動聲,一位自行車騎士超車過去,他的筋肉強健、膚色古銅富有彈性,年約65歲。

    他愉快地說:“您好”一路順風! 他飛車上山,消失了蹤影。

    我們繼續努力,埋頭向前,腰酸腿疼,懷念着啤酒。

    那老人自山上下來,掉轉頭,與我們并行。

    “振作些!”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就要到了。

    加油!”他陪我們騎到來柯村,那雙老瘦的腿疤痕斑斑,踩起輪子來卻輕松自如頗有力度。

     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停在又一家咖啡館門前。

    這裡居高臨下,俯視着山谷。

    至少,由此回家,大半路程是下坡路了。

    我打消了叫救護車的念頭。

    老人喝了一杯冰咖啡,說他今天已經騎了30公裡,午餐前還要再騎20公裡。

    我們對他的身體硬朗羨慕不已。

    “不行啦,”他說:“60歲起就騎不上凡圖山了,隻能小溜達一下罷了。

    ”我們對自己能攀上山來的一點自豪感,頓時蕩然無存。

     回程比較容易,但到家時仍是又熱又疼。

    下得車來,拖着僵硬的腿,邊走邊脫衣服,來到遊泳池邊,躍身入水。

    那感覺像是到了天堂。

    之後倒一杯酒,躺卧在陽光之下,我們決定把騎自行車列入夏季生活的常規。

    不過,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看到腳踏車座墊,便不禁暗自心涼。

     紫花苜蓿 家屋四面的田野,連日來遊蕩着緩慢移動的人影。

    他們依次穿越這幅風景如畫的地界。

    為葡萄園除草、為櫻桃樹剪枝、為沙地翻土。

    每件事都慢慢地進行。

    中午時分停工,在一片樹蔭下吃午餐;在那兩小時裡,能聽到的隻是幾百公尺外透過靜止的空氣傳來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福斯坦差不多整天待在田裡。

    早上七點才過,他便帶着狗,駕着拖拉機來了。

    似乎經過精心策劃,一日工作将盡之時,他的拖拉機常常剛好來到屋外,近到聽得見碰杯之聲。

    進來喝一杯,聊聊天,遂形成了習慣。

    但如果來訪的時間拉長,喝了兩杯以上,那就表示有事商量——他在葡萄園裡深思熟慮出來的,進一步農業合作計劃。

    他從不單刀直入,總是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

     “你喜歡兔子嗎?” 我太清楚了,他談的決不是養在屋子裡作為寵物的可愛小兔子。

    何況他說這話時,還拍着肚皮,口中噴噴有聲。

    但兔子的麻煩是,他說,它們吃得太多,兔子像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

    我點點頭,但還是不懂,我喜不喜歡吃兔肉,和兔子的胃口太大有什麼關系? 福斯坦站起身,召我到庭院門口。

    他指着兩處凸起的花壇:“紫花芷蓿,”他說:“兔子愛吃。

    秋天以前,你可以采收三次。

    ”我對本地植物所知不多,還以為那花壇裡長的是雜草,正打算清除掉呢。

    幸好我沒這麼做,否則福斯坦的兔子決不會原諒我。

    無心插柳柳成蔭,疏于照管的庭院竟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深恐我不夠明白,福斯坦拿酒杯指着那兩塊花壇重複說:“兔子愛吃紫花苜蓿。

    ”他作出咬嚼之聲。

    我說他盡管采了去給他的兔子吃,他立刻停止咀嚼。

     “好,如果你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