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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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州人陳(忘其名)知華亭縣,以裴端夫為客。

    至之,明日午夜被酒,起坐紗帱中。

    庭下昬月朣胧,綠衣小童曆階而升,盡其等,展谒曰:「某官祇候。

    」端夫欲下床攬衣,而其人已徑前矣,一绯衣、二綠衣,皆幞頭,秉簡當階旅揖而去,不吐一辭。

    端夫雖驚畏,然念為人師,且适抵此,柰何張鬼事,不言。

    明日方篝燈,童複來,雲:「某官傳語,恐驚教授。

    不敢數進見,令小娘子來道萬福。

    」一丱女十馀歲,紅衣黃裳,珠琲滿頭,跪揖而去。

    自此,朱綠者無複見,而童間攜女來戲劇。

    端夫問女何人,曰:「绯衣爹爹,綠衣叔叔也。

    媽媽、姐姐、養娘、爾爾輩三四十口在宅堂後,避嫌不敢相見,都教傳語先生。

    」問何姓何官,女曰:「奴奴小孩兒,都不理會得。

    」月馀,端夫猶不以語陳君。

    他日,陳招飲,女将一數歲兒翳身屏後揶揄之。

    端夫顧笑。

    陳力扣诘,乃言其狀。

    陳怒厲聲叱之,兒驚而啼,女赬怒曰:「我去說與爹爹。

    」未終飲,報爨婢發狂疾。

    陳與端夫偕入視之,婢攜巨柴出,欲擊人,厲聲謂陳曰:「汝不憂官失妻死,乃猶木強耶?」言皆成文,陳使數卒力制之,以縣印遍印其身,将曉乃定。

    明日複憑他婢,婢若為人所縛,縣立虛空中,不食者兩日。

    陳遍召持法者治之,略無驗。

    端夫為焚香講解之。

    婢乃曰:「為先生故,且去。

    後罵我,血汝族。

    」陳以宅堂不可居,徙于倉中。

    未幾内子卒焉,又月馀,陳竟以台劾罷。

    将行,童持谒谒端夫雲:「某官辭。

    」朱綠衣複出揖,端夫欲延坐問,已無見矣。

    端夫恃為鬼所敬,意必遠大,自華亭歸數年,乃客死京下。

    端夫趣尚頗高,能為詩,終于布衣,可惜也。

    端夫自作傳示馀甚詳,今獨記其梗槩如此。

     十四弦,胡樂也,江南舊無之。

    淳熙間,木工周寶以小商販易安豐場,得其于敵中,始以獻,群閹遂盛行。

    寶有巧思,久商于淮,多與群盜壯士相識。

    後歸事閹尹林禦藥,委以腹心。

    淳熙十四年秋,他閹介術者來,林禦藥以親舊厮役命雜試之,言驗如指掌。

    至周寶,曰:「此囚也。

    不逾歲當以刑死。

    」林禦藥信之,呼寶來,語之曰:「我出入禁省,事當畏謹,設不幸而中,甯不累我?汝姑歸治素業,遲歲月複來。

    」寶含恨去,久佚不能複勞,又驟貧,郁郁繞西湖而行。

    過赤山,見軍人取質衣于肆為缗錢十馀,所欠者六錢而肆主必欲得之,相诟罵。

    寶為之解紛,視箧中才馀五錢,為代償,而主者又必欲得一錢。

    寶亦大恨怒。

    傍人相與歎訝,曰:「此所謂『闵一郎』也!」其人以不誼緻富,虐取一方,人恨不脍其肉,寶失聲曰:「使在淮上,為壯士所齑粉久矣!浙民懦,容養惡奴至此!」傍有人曰:「甯知此無壯士?」蓋所謂李勝。

    勝善騎射,軍中号『李旗兒』,方客殿司統制吳曦家,教其子弟弓馬,相率草飲。

    勝謂寶:「此家不可容君,盍往淮浒結壯士掠之?」寶心躍如。

    即日行渡江,自建康至廬,見陸才告之故。

    才曰:「此辇毂下也,其可哉?」寶論說不已。

    才計寶恨怒,恐他日敗必污已,乃以二十券與之,好謂曰:「二十四郎獨可販藥耳,然當往見林姑丈問藥所自。

    」林姑丈者,安豐林青也,素為盜橐。

    才實賣寶于青而不肯明言之。

    寶至安豐,以事語青,青曰:「此有彭八、缪典國、王孝忠,皆健兒也。

    久不過北界,困悴無憀,我為君率之。

    」以行,既召之,三人皆曰:「非古三官人莫能集事!我一夫耳無以為也。

    」又兩日,得古訓于北盧塘。

    訓曰:「千裡行劫,勢無達理;又在京辇,真探虎穴,虎子不得,必碎于虎口矣!」衆強之,訓拒益堅。

    興國與孝忠怒拔刀,曰:「始約為兄弟,死生以之。

    今困于此,幸有機便待此蘇旦暮,兄複拒之,甯有兄弟情耶?我将自殺以血濺兄長衣矣!」訓迫不得已,乃曰:「城内乎?城外乎?」寶曰:「城外也。

    」「去城幾何?」曰:「十裡。

    」訓曰:「我聞赤山有攢宮,去此幾裡乎?」曰:「亦十裡。

    」「果爾,當以狀來。

    」寶書付之,乃皆。

    南訓與興國、孝忠自京口舟行,寶、林青、彭八自建康宣城陸行,會于北關。

    寶先販藥時,嘗倩顧八船往來,多與之赀使匿稅,又時商客雜杳,顧八不以為怪也。

    至是,亦用之,謂曰:「我與數布客欲偕往淮南市藥,不欲晝行夜分,當集于舟俟我,來即疾出臨安界,必倍酬汝。

    」顧舣舟新橋以待。

    時十二月初,天大風雪,古訓先使寶扣赤山城西巡檢寨門,呼之曰:「大理寺有所捕事甚密,可以十卒待于門,不得妄出。

    事畢當呼爾曹衛送入城。

    」訓臂弓挾四矢立闵氏門,寶以斧抉扉而入,訓射著鄰戶上使有聲,曰:「我步軍司人也。

    一軍苦統制虐,相率叛去,欲往浙東無裹糧,匄于闵氏,事不預君,若有強起或喧呼者,我必盡屠之。

    」赤山之人素聞其統制虐,疑必軍變,勢不可敵;又素惡闵,皆閉戶無出者。

    訓始與衆誓:毋殺人、毋奸污女婦。

    既而林青縛闵生于木幾上,置刀其頸,累欲殺之,訓苦禁乃免。

    闵妻中官養女,素号有色,寶欲淫之,訓怒,拔刀将斬寶,寶憚訓而退。

    闵驚懼如癡醉人。

    天将明,邏者見門扉不完,呼其仆,則仆絷于竈下,家人皆扃閉樓上,方股栗不能言,旋解縛言于府。

    府以付使臣朱直卿,直卿與其侪言之,總轄杭世亨曰:「江南鼠偷皆無禮淫殺,此必淮人也!」直卿視盜所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