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松露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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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露生意都有自己的秘密渠道。

    貨源是保密的。

    供貨要用大量的現金作保障,而且不開發票。

    沒有保镖,沒有擔保人。

    不正當行為——俗稱詐騙——時有發生。

    而且,似乎今年預示着法瑞苟勒先生的恐懼将有增無減。

    中國人正緊鑼密鼓地插手法國市場。

    他們的秘密武器是喜馬拉雅塊莖,一種東方的真菌,外觀甚至味道都很像真的普羅旺斯的黑塊莖。

     按理說,不應存在問題。

    貨都明擺着,不存在難辨真假的情況。

    但是,根據市場傳言,已有無恥商販将二者混合在一起,在冒牌貨上面放少量真貨,然後高價出售。

    如果世上還有什麼時髦的理由來恢複斷頭台的話,那麼,這便是一個。

     在開始的半小時裡,我發現買賣雙方都很沉穩。

    許多商販和貨主都在低聲地讨價還價。

    因為沒有官方固定價格,所以一切都可商談。

    如果賣主對卡龐特拉的價格不滿意,可再往北走,那裡有個裡奇蘭奇斯星期六市場,到那兒肯定有機會賣個好價。

    所以,不必匆忙脫手。

    直到第一筆大買賣成交後,當日的價格才确定在2700法郎一公斤。

     這是通過手提電話報告出來的消息。

    可想而知,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松露世界。

    可以肯定,2700法郎的價格不會保持多久的。

    往北去,松露的價格要高出好多,而此時在巴黎的價格可能要高出一倍。

     交易正緊鑼密鼓地進行着。

    我站在一個商販旁邊正胡亂地記着筆記,突然覺得身後有個人貼着我,我轉過身去,囑!差一點兒撞在一個人的鼻子上。

    此人正從我肩上探過頭窺視我在寫什麼。

    我敢肯定,他以為我在寫什麼秘密而有價值的内部情報。

    如果他能費力地辨認出我用英語寫的潦草的筆記,會發現我所記的隻不過是我對那些穿着講究的商販一點着裝觀感罷了,他一定會大失所望。

     商販們穿着滿是灰塵的厚底靴,寬大的夾克外套配有拉鍊式内兜,衣兜裡放着裝錢的褐色信封,貝雷帽,一位還戴了護耳,改裝了的遊艇旅遊帽——一種黑色寬沿淺底軟呢帽,長長的圍巾和搶銀行的強盜一樣直圍到眼睛下部,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更糟的是還要不時地扒下圍巾,露出鼻子,進行例行公事的呼吸。

     市場上大多數人是中年男女,長着鄉下人的面孔。

    但也有一兩個與衆不同,穿皮夾克,留卷發,戴金耳環,一臉兇相的年輕人。

    當我看他們鼓鼓囊囊的夾克,馬上想到了保镖。

    那裡可能有槍或兇器。

    他們在這裡出現是為了保護那一捆捆面值500法郎的鈔票的。

    可是,當我對他們進行一番觀察後發現,他們是陪同他們的老母親的。

    當老母親帶着粘滿泥土裝了六七塊小松露的塑料袋子與人讨價還價時,他們就伴随其左右。

     當我們在人群邊的小桌後面找到了一位老客戶時,伯納德決定開始出售。

    和其他商販一樣,他的裝備也是新老結合。

    一杆有着百年曆史的便攜式杆秤和一個小計算器。

    松露經過味、色檢驗後便從籃子裡拿出來,放在一個棉網兜裡,再将網兜挂在杆秤的秤鈎上,調整銅秤航直到杆秤水平了,伯納德和商販再一塊檢查一下,兩人互相點點頭,表示雙方都認可這一重量。

    商販在按鍵前還要同他的計算器說兩句私房話。

    他把算好的錢數拿給伯納德看,手托着計算器如同在展示一幅佳照。

    不斷的點頭之後,價錢便被确定下來了。

    開好支票(伯納德是依法經商的模範,所以不使用現金),上午的事情就辦完了。

     好了,現在去有歌舞表演的卡吧某酒吧,伯納德說。

    于是,我們便推推擦擦地走出人群,進了酒吧。

    盡管我奉行的守口如瓶的談話原則被許多松露人所效仿,酒吧裡還是很嘈雜。

    講話時,人們都用手遮住嘴巴,似乎不這樣就不會講話似的,也許是想讓像我這樣的偷聽者大失所望吧。

    毫無價值的信息,諸如他們的肝髒狀況或天氣預報之類,才要躲避那愛偷聽的耳朵。

    不過,如果不以手遮嘴而狂吼的話,豈不真成了無用信息了。

     鄉音、吞音育再結合那永遠少不了的手勢使人很難聽懂他們的談話,我經努力搞懂了兩次談話。

    第一次比較容易,因為是直接和我交談的。

    我被介紹給一位客商,他強健矯捷,身材魁梧,高大彪焊。

    他的肚子和聲音絕不比他的身高更遜色。

    他想知道我對市場的印象如何。

    我告訴他,市場周轉資金之大給我的印象很深。

    他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他環顧一下酒吧,伏近身來,一隻手放在嘴角套以防萬一被外人偷聽去“第十軍團的密談”:“我很富有,你知道嗎?我有五座房子。

    ”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他已經轉移到了酒吧的另一端,圈住一個身材矮小的男人,一隻大胳膊繞在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