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城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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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

     法國人不吃快餐。

    他們匆匆撕下新鮮的根狀面包的一頭(如果面包是熱的,其誘惑更将難以抗拒。

    ),邊吃邊離開面包房。

    在法國街頭,你經常會看見人們吃這種食品。

    你可以拿它跟美國公衆的食品對照一下:比薩餅、熱狗、玉米片、煎玉米卷、小面包、炸土豆片、三明治、五加侖咖啡和半加侖桶裝可樂(當然是節食者的量),天知道還有什麼該吃的東西,而這頓午餐經常設在去有氧健身課的路上。

     一旦一個法國人在餐桌前就坐,兩餐之間的食物限制就會迅速找補回來,這是令其他民族甚感不解的地方。

    對一般人來說,如果一天兩餐都填得滿滿當當的,怎麼可能不變成一個大肉球,或者因膽固醇導緻動脈硬化而突然昏倒在地呢?當然,法國人的飯菜份量适中,但是許多會将美國醫生吓壞的食物竟然這樣被吃進肚子裡——加奶油的豬肉醬、配着阿馬尼亞克酒的肉末餅、包裹在黃油酥餡餅裡的蘑菇、肥鴨油烤的土豆,而這些還僅僅是上主食之前的開胃餐。

    當然,接下來還有奶酪,不過不會太多,因為甜食還沒端上來呢。

     如果不是為了肚子的緣故,誰會對那種沒有一兩瓶葡萄酒的午餐感興趣呢?幾年前,美食家們“發掘”出許多法國人多年前早已耳熟能詳的東西,就是紅葡萄酒對人的身體大有神益。

    某些美食家們在探究一個被稱為是“法國悖論”的理念時,不覺注意到法國人喝的葡萄酒比美國人多十倍。

    這就對了!悖論得到闡釋——一定是葡萄酒使法國人身體那麼健康苗條。

     我倒甯願相信事情就這麼簡單,但是我不能不承認應該還有其他的原因,這些原因對法國人的胃的強烈刺激比較小。

    我相信——雖然沒有一丁點兒科學依據——這裡的食物原料成分中所包含的添加劑、防腐劑、顔料和化學新玩意兒比美國要少得多。

    我也相信,正兒巴經坐在餐桌前吃的食物要比趴在桌子上、站在櫃台前或一邊開車一邊吃的食品要有營養得多。

    我還相信,無論你在哪兒吃,匆匆忙忙地結束一頓飯局對消化系統不僅僅意味着脂肪肝。

    不久以前,紐約一些餐館裡有種流行的風尚,即确保午飯時間在三十分鐘以内,以便使事務繁忙、身份顯赫的經理們能在一小時之内款待兩撥不同的受害者。

    如果那不是導緻緊張和消化不良的原因的話,我同你打賭,我會把我的手機電池吞下。

     是的,在普羅旺斯,時間不像在世界上其他鬧哄哄的地方那樣受到崇拜。

    屈服于最終避免不了的事情,摘下手表将時間鎖在抽屜裡,這些花了我一兩個禮拜的時間。

    從準時的意義上講,時間已經不具備任何重要性,因而瞬間便有了獨特的滋味。

    顯然去餐館吃東西;在街頭談話;玩滾球遊戲;挑選一束鮮花;在咖啡館裡坐坐;小小的快樂得到了其應得到的東西。

    沒有匆匆忙忙的情景,有時候讓人生氣,更多的時候是令人感到愉悅,最終極富感染力。

    我進城去辦事隻需十五分鐘,然而兩個半小時後方才回來,這件事讓我意識到了這一點。

    沒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去做,我努力享受每一分鐘的時間。

     也許,緩慢、舒展的生活節奏塑造了當地人性格的一個重要方面——開朗、愉快。

    法國人不以興高采烈而出名,而是恰恰相反。

    許多外國人喜歡根據他們與巴黎侍者初次令人難堪的會面來判斷這個國家的基調,不知道他是否像對待自己的同胞——也許是對待他的妻子和貓——那樣陰郁、疏遠地對待那些遠方的遊客。

    但是在南方,事情卻有了本質的變化,差異十分明顯。

    盡管那裡也面臨着相當多的困難:失業率逐年膨脹,還有法國收入稅造成的經濟癱瘓,但是,總有一種愉快的幽默氣氛洋溢在其中。

     對這些難題的一個反應是把它們遠遠抛在身後,置之不理。

    報紙上鋪天蓋地堆滿了年輕的法國商人告别巴黎赴英國取經的長篇大論。

    即使普羅旺斯還存有涓埃的雄心壯志,也是日趨式微。

    大家都認為時代會更好,大家希望時代會更好。

    同時,他們還求助于“聳肩”哲學(philosophyoftheshrug)。

     讓來訪者入鄉随俗是一個不錯的想法,因為普羅旺斯的生活裡從不缺乏引起好奇心的事物,解決難題的民族天才離得也不太遠。

    也許在什麼地方有些瘋狂的邏輯在運作,但是許多時候令人難以理解。

    以村子的廢料垃圾場為例,它隻是毫不顯眼地擺在那兒,經常被人清理,用來承受沒有垃圾車的任何類型和體積的垃圾,這是一個在各方面都令人欽佩的設施。

    垃圾箱上有一張顯眼的通知,上面寫着:大物件應在每月最後一個星期三過後的兩天抛棄。

     一天早晨,我對這份通知仔細研究了好一會兒,起初我認為誤讀了它的意思,或者我的法語再次讓我感到失望。

    但不是那樣。

    上面說每月最後一個星期三過後的兩天。

    為什麼它不說每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呢?是有些進行中的計劃——無疑來自布魯塞爾(Brussels)的官僚機構中的一紙胡言亂語——把星期五的名稱改為更富有活力、政治上更加激動人心的嗎?我正在琢磨這是否是為2000年預備的好東西時,一輛小搬運車到了,司機也下車看通知。

    他看看我,我看看他,然後他再看看通知,搖了搖頭,聳了聳肩。

     不久,通知不見了。

    我被告知喜歡什麼時候扔舊冰箱、自行車、電視機,就什麼時候扔,甭管什麼通知不通知。

    法國人對招牌的熱愛抵得上他們忽略招牌的快樂。

     如果把這個民族特點和另外一個放在一起考慮,即讓你的錢盡可能從緊緊挨住的手中放出來的那種民族特征,你會開始理解停車的問題。

    現在,普羅旺斯的每個城鎮都已經留出停車的位置,這些位置用符号非常清楚地标示出來,因此極易找到,但人們卻常常規而不見。

    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