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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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若驅之行,則蹒跚而遲,必為人覺,故必荷之而趨。

    小人手無縛雞力,何能盜豕?&rdquo觀察曰:&ldquo誠然,吾亦夙知汝為安分者,又念汝貧,賞汝十千錢,俾作小負販,嗣後當益圖上進,無負餘之栽培也。

    &rdquo言次,仆人已取十千錢置案下。

    甲大喜,叩謝訖,取錢一一荷肩上,起欲行。

    觀察呵之曰:&ldquo止!汝謂手無縛雞力,十千錢何止六十斤,乃能荷之以行耶?吾未究爾盜豕之法,而爾先言之,是爾工于盜豕者也。

    &rdquo顧左右呼杖。

    甲大懼,崩角自承。

     又一日,呵殿出,遇一童子哭于途。

    觀察顧見之,呼至輿前,問:&ldquo何哭?&rdquo曰:&ldquo筐有二百錢,為人攫去,故哭也。

    &rdquo問:&ldquo何業?&rdquo曰:&ldquo賣油果。

    &rdquo問:&ldquo油果安在?&rdquo則舉其筐曰:&ldquo已售罄矣。

    &rdquo問:&ldquo筐盛油果者耶?&rdquo曰:&ldquo然。

    &rdquo曰:&ldquo得錢亦置筐内耶?&rdquo曰:&ldquo然。

    &rdquo曰:&ldquo然則筐胡弗為汝守錢?緻被人攫?吾當為汝審筐。

    &rdquo即帶童子及筐返署。

    一時途人哄傳徐青天審筐也,争随至署觀審筐。

    觀察升坐大堂,縱人入觀。

    于案上置水一盂,令來觀者自東階升,投錢一文于水中,然後自西階下。

    差役往來彈壓,毋少紊亂。

    諸人以一文錢細故,如命往投。

    觀察高坐監視。

    忽一人投錢訖,将趨下,觀察指之曰:&ldquo此搶錢賊也!&rdquo搜其身,二百文猶在槖。

    以贓及所投錢均給童子,而懲搶錢者。

    人問:&ldquo何以知其搶錢?&rdquo曰:&ldquo一筐中雜置油果與錢,則錢必受油污。

    投之水中,油必上浮,故一望而知也。

    &rdquo曰:&ldquo何以知搶錢者之必來?&rdquo觀察曰:&ldquo吾揚言審筐,一時路人争傳,彼方笑吾愚,而疑吾癫,烏有不來者?脫不來,則觀者無慮數百人,所得錢盡以畀童子,償所失,且有餘,亦足以了一事矣。

    &rdquo 誤累 河南鹿邑縣,出有大盜案,已達部,而正犯未獲。

    縣令朱某,以甲榜出宰者也。

    請巡撫海捕牌,出省搜緝。

    選老捕役二人,各佩一刀往,久無蹤。

    一日至湖廣界,曠野無人處有古廟,二人拟暫息。

    入廟,見一人枕袱,睡熟案上。

    二役深通律例,知強盜拒捕,格殺勿論,且得賞。

    因熟悉生心,共按而殺之,舁屍門外,踏地如戰場;又各自砍其頭、臂作傷痕,委一刀于旁。

    往報官,官驗之信,即出印結回文。

    二役歸,得賞。

    申呈結案。

    已而令行取入都,升主事。

    久之,雲南提獲某盜,有鹿邑劫财之供。

    刑部參劾,朱委罪于捕役,提解至京,一訊即承,并不知所殺者何人也。

    官、役均拟辟。

     趼廛剩墨 裴效維校點 盜被騙 丙午冬以迄丁未春,上海攔路劫奪之風大盛,謹慎者至不敢夜行。

    粵人某商于滬,另室居妻孥,以歲暮事繁,深夜始返其居。

    路遇攔劫者,将褫其衣。

    某哀之曰:&ldquo子毋然。

    子之所以為此者,圖财帛耳,雖盡褫吾衣,能值幾何?吾幸攜有鈔票在,敬以為贈,請免吾衣可乎?&rdquo言已,手出紙一束授之。

    盜大喜,攫之而逸。

    某急奔歸家,對妻孥吃吃笑不休。

    蓋其所以授盜者,實一已廢之流水帳冊也。

    特不知盜解視見之,何以為情耳。

     嗅瘾 吸鴉片成瘾,人皆知之矣;不知嗅之,亦能成瘾。

    吾鄉李山農觀察,生平不吸鴉片,而獨喜嗅之。

    寓中清客二人,專為燒煙而設者,為之爇成松泡,就鼻嗅之,數十年如故。

    偶不嗅,則涕淚交下,若煙瘾然。

     龍 李山農觀察在山東時,一日雷雨大作,市民嘩傳雷擊一龍,堕城中。

    其仆趨視,攜一爪歸,大如五鬥箕。

    旋為鄰人脔分以去,觀察僅得鱗二枚。

    時方拟開金礦,寓中延有西洋化學師,使化之,不得其原質。

    曝幹揭之,蓋累數十層而成一鱗者。

    鱗作方式,其紋亦都作正方形。

    甲辰,餘遊濟南,東人猶有能言之者。

    究不知果為龍否也。

     巧對 戊戌政變,譚壯飛先生被戮;其尊人中丞公,亦以是去官。

    時人有集訃帖之首句、殿試策之末句為對者,曰: 罪孽深重,不自殒滅,禍延顯考;末學新進,罔識忌諱,幹犯宸嚴。

     此真是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小塌餅 小塌餅,談者佚其姓名,此其诨稱也。

    流寓上海。

    性狡黠,屢以事逮案,官屢懲之,小塌餅怼官。

    一日,複犯事至案,由警署送公廨時,途中潛以兩手掬細石盈握。

    至案下,突起,力擲之。

    中西官面目鹹着,大怒,痛撻之,複判押警署獄三年。

    時尚無押西牢之例也,判已,例由捕役押至堂下之木栅内少候。

     小塌餅至既入栅,瞥見栅外二役相對喁喁曰:&ldquo此五百金之重賞,不知誰得緻之?&rdquo一曰:&ldquo苟賊在上海,或為吾輩有,未可知也。

    &rdquo語已,出一紙共視之。

    小塌餅焉,則松江某氏,為劇盜行劫,華亭令懸賞緝盜,行文至滬也。

    後列贓物及被劫日月甚悉。

    小塌餅一一默識之。

     既入獄,與諸囚雜處,有怨者,有恨者,有悔者,有泣者,愁慘陰晦之象,蓋履之者莫不為之惕然懼,怆然悲也。

    而小塌餅酣嬉笑語,旁若無人,幾不自知身在缧绁之中也者。

    如是累數十日。

    同禁之囚異而诘之曰:&ldquo子豈不解愁苦者耶?何自忘其為囹圄中人也?&rdquo笑而不答。

    固诘之,乃竊竊語曰:&ldquo吾與子皆囚矣,言之或無害。

    吾入居于此,将以避禍也。

    &rdquo則唶曰:&ldquo禍有甚于獄處者耶?&rdquo曰:&ldquo子良家子,故以獄處為莫大之禍;若餘,則視之為天堂矣。

    某月日,松江某氏被盜,餘實為之首。

    官懸五百金之賞以購餘,餘乃星夜至此,故為小小不法事,以求羁禁。

    又虞官之薄責而釋餘,餘終不獲免也,又故擲石以撄其怒,于是乃得判押三年。

    今茲捕役輩網羅四張,夫焉能料及餘之已逮獄者?俟三年後出獄,巨萬之贓,固猶餘囊中物也。

    &rdquo 囚聞之,默計:&ldquo官懸五百金以緝彼,吾苟首發之,縱不吾賞,或可稍減吾罪。

    &rdquo計既定,俟獄卒至,竊告之。

    獄卒希五百金之賞,乃以達之警察長。

    警察長白之公廨。

    提案訊之,則故作惶恐狀,诘問數四,始自承。

    诘贓所在,則曰:&ldquo埋松江某橋下。

    &rdquo官訊之确,乃移交上海令。

    令再訊,無移詞,乃備文饬二役押送華亭歸案,桎梏就道。

     途次,故喁喁與二役語,乞少寬假曰:&ldquo餘不忘報也。

    &rdquo役笑曰:&ldquo囚且将就法,複何以為報?豈欲以頸血飲我輩耶?&rdquo曰:&ldquo否。

    此至華亭,則某橋所必經之地也。

    是故吾匿贓之所,而曠野無人。

    此去經其處,吾先發之,取如幹以為酬。

    吾詣官,有死而已,藏此複何用?子二人得之,不無少補。

    吾供出匿贓處,官發之而數不符,顧原物宛然,不少訛舛,亦疑所短者為他盜所分去耳。

    案既破,則官之責盡卸,必不窮追,是于子二人亦必無言也。

    &rdquo役疑信參半,小塌餅故絮絮言之。

    役心動,竊相議。

    行至一地,小塌餅曰:&ldquo前至某橋不遠矣。

    連日被桎梏,手足殊酸楚,發掘恐不易;吾又适内急。

    子盍去吾桎梏,俾吾從容更衣,子二人邏守吾側,吾縱有翅,當亦不能飛去也。

    俟吾更衣畢,子等随吾往發之,任取不靳。

    &rdquo二役又竊議從之,盡去其桎梏,而左右夾輔之,乃蹲而解。

    事已,同行,二役一先之,一後之,虞其遁也。

     行裡許,達一河,河水已涸,架一木為橋,寬僅容足。

    小塌餅喜曰:&ldquo至矣!物即在彼岸之下也。

    &rdquo前役見橋窄,趑趄前行;小塌餅亦如之,後役亦斂手踯躅以前。

    三人皆至橋中,橋闆軟,戛戛有中斷之勢。

    小塌餅作大懼狀,伫立呼前者緩行,而後者已繼至,相距咫尺。

    小塌餅忽騰一足起,後者未及号,已墜橋下;前者驚顧,突揮以拳,亦墜。

    河水雖涸,而泥濘不可言狀,二役竭力掙起,而淖湴沒胫,出全力乃得移一步。

    竭蹶登岸,蒼茫四顧,則荒煙蔓草中,夕陽一抹,晚鴉噪晴而已。

    相對愁歎,互緻怨恨,而終無如何。

     逸囚 西牢之處犯人也,被以囚衣,左右異色,居獄中作工,各有其職,彼此不得接談。

    門前則有司職守者,左右矗立,終日無間。

    其有囚之親友欲入獄存問者,必經警察長允許,乃得入。

    既入,則司獄者引與相見。

    其所謂相見者,第使之遙遙對立,入視者與囚語,惟能撫慰,不能及其他。

    處處皆有人伺察之,立法之缜密,至為完備。

     一日侵晨,大雨如注。

    糞夫披蓑戴笠荷糞擔來,置蓑、笠、糞擔庭間,入内滌廁。

    事已而出,則失蓑、笠、糞擔所在,大驚怪。

    遍緻诘問,問及門者。

    門者大詫曰:&ldquo若非已荷之去耶?&rdquo曰:&ldquo吾滌廁方出,曷從去?&rdquo門者頓足曰:&ldquo休矣!囚其逸矣!&rdquo急鳴于司獄者,大集群囚,按名點視,果遺其一。

    四出偵尋,至數十武外僻路間,蓑、笠、囚衣等委地焉,囚則已如天外飛鴻矣。

     方言 方言各處不同,然一經筆談,雖言語不通,亦可達意,此惟通人為然耳。

    苟筆談而作俗字,則仍多不解者。

    安徽黟縣,稱男子必綴一&ldquo漢&rdquo字。

    漢者,俗語丈夫之通稱,此猶可解者。

    其稱叔父曰&ldquo椒漢&rdquo,&ldquo叔&rdquo旁強加&ldquo弔木&rdquo字,已奇;稱弟曰&ldquo漢&rdquo,稱兄曰&ldquo弔漢&rdquo,以乃弟頭上之兩點,移置乃兄之首,尤奇。

    使筆談作此,見者當亦瞠然。

     瘓馳 曾見一丐踞地坐,以兩手撐地,聳其臀向前,然後得行一步。

    蓋病瘓者也,意頗憫之。

    忽疾風濃雲驟起,雨大至,雜以冰雹,急走避人家檐下。

    回顧丐者,已起立,狂馳以去矣。

    嗚呼!叔季之世,詐僞百出,吾豈不知之;固不虞窮至為丐,仍出之以僞也!是可為世道人心一恸已! 蠅鑽 西洋人以玻璃制為困蠅器:狀如鐘,鐘唇内卷,成一圓槽;下置三足,高約半寸弱;鐘蒂處開一孔,由孔注水滿槽内,别為杙以塞之。

    器下置腥膻少許,蠅嗅得,辄從器下入。

    及飽食騰起,已為器所困,騰撲不已,卒墜水死。

    蓋蠅飛多向上,亦惟知向亮處求脫,而不解器下可從出也。

    同鄉梁少梅見之,戲字之曰&ldquo蠅鑽&rdquo。

    餘亦戲下一轉語曰:&ldquo然則此物,可為鑽營者之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