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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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rdquo 詐賄被侮 衙役之輩,遇事敲詐,久為社會所切齒。

    苟賢有司執而痛懲之,當無不稱快者。

    然懲之之快,猶不如玩弄之之為可笑也。

     昔慈安太後賓天時,哀诏至滬,臣民遵例穿孝百日。

    乃于此百日之内,有禦棗紅馬褂以出者。

    某役見之,以為是可擇而噬者也,遽前呵之。

    其人作惶恐狀,問何故。

    役呵曰:&ldquo國制,汝不知耶?&rdquo曰:&ldquo國制奈何?&rdquo曰:&ldquo汝禦紅衣胡為者?&rdquo曰:&ldquo紅衣不可禦耶?餘制此已三年矣。

    &rdquo役怒曰:&ldquo蠢奴才!不足與言,惟當捉将官裡去。

    &rdquo遽前執之。

    其人大懼,願出資免。

    役伸手索資。

    其人摸索囊中,良久,僅出十文錢,授之曰:&ldquo吾僅有此。

    &rdquo役怒,複前執之。

    其人哀之曰:&ldquo毋然,吾當質物以酬汝。

    &rdquo役許之,同趨路旁質家。

    其人解所衣棗紅馬褂,質錢兩串,納囊中徑去。

    役追索資,其人唶曰:&ldquo若胡為而妄索吾資?&rdquo役亦唶曰:&ldquo汝違制穿紅衣,豈忘之耶?&rdquo其人笑問曰:&ldquo然則吾之紅衣何在?&rdquo役嗒然。

     對聯 南京初辟馬路時,當道拟創行人力車。

    某庠生具禀,願備車輛出租,乞免捐稅,而自願糞除馬路為報效。

    時人為之集一聯曰: 斯文掃地;大雅扶輪。

     工切典雅,谑而不虐,傳誦一時。

     集《四書》句 丁酉秋冬之間,襄《字林滬報》筆政,與嘉善張葦芝共晨夕,相與評論時事,皆喜為詭谲之談。

    葦芝曾戲集《四書》句為八股體,以刺從政者,題曰《俗吏篇》。

    今八股已廢,葦芝亦久歸道山。

    偶于敗簏中檢出此紙,錄存于此: 今之從政者何如?古之所謂民賊也。

    夫學而優則仕,于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謂之殃民,國人皆曰可殺,唯何甚!昔者竊聞之:君子之仕也,行義以達其道。

    其君用之,國治而天下平。

    是故在上位,在下位,道不同,盡心焉耳矣。

    古之君子,誠如是也。

    今之君子,異乎吾所聞。

    朝廷莫如爵貴,人之所欲也,吾何為獨不然?雖然,則常聞之矣:天子使吏治其國,有官守者,有言責者。

    忠信重祿,所以勸賢也。

    不以其道得之,恥也。

    君子尊賢而容衆,有民人焉,有社稷焉。

    仁義禮智,所以勸百姓也。

    見賢而不能舉,命也。

    今也不然,有賤丈夫焉,嚣嚣然曰:&ldquo誦其詩,讀其書,日省月試,難矣哉!吾弗為之矣。

    &rdquo去其金,求則得之,猶運諸掌也。

    踐其位,行其禮,脅肩謅笑。

    有是哉?天下皆是也。

    觀其色而不恥者,是誠何心哉?聽訟,升堂矣,無财不可以為悅,以杖叩其胫,方六七十,如五六十。

    怨乎?彼将曰:&ldquo自取之也,又何怨?&rdquo鄙夫,無知也。

    有土此有财,放于利而行,饋五十镒而受,饋七十镒而受。

    雖多,彼将曰:&ldquo以身發财,不多也。

    &rdquo得志,居移氣,養移體,食前方丈,般樂怠傲,無所不至矣。

    不得志,一箪食,一瓢飲,衣敝缊袍,放辟邪侈,無不為矣。

    今居中國,東夷之人也,西夷之人也,欲辟土地。

    有大人者,空空如也,曰:&ldquo和為貴。

    &rdquo當今之世,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馑,野有餓殍。

    有司者,怡怡如也,曰:&ldquo吾不能。

    &rdquo噫!鬥筲之人盈天下,聖上複起,亦無如之何也已矣! 借對 嘗謂對偶文字,為吾國獨有之妙制。

    蓋他國皆多雙音以上之字,惟吾國一字一音,然後得此整齊之什也。

    然文章一道,進化無已,于正對之外,又有所謂借對者,字面則字字工整,字義則相去極遠。

    此惟别具巧思者能之,笨拙者不能也。

    以餘所聞,如:&ldquo樹已半空何用斧&rdquo,對&ldquo果然一點不相幹”又&ldquo楊三已死無蘇醜&rdquo,對&ldquo李二先生是漢奸&rdquo。

    皆巧不可階。

    相傳上一聯為南皮張相國所屬;下一聯則京師人因昆劇醜腳楊三以科诨著于時,一旦死去,故撰為出聯求對,所屬聯不知何人手筆,蓋指李文忠而言,則未免有傷忠厚矣。

    近複聞人言:有出聯求對者雲:&ldquo未得同心齊殺賊”一時屬對者不下數千,惟一聯最佳者雲:&ldquo申生重耳晉亡人&rdquo。

    此等借對,真可謂異想天開。

    餘曾拈奧相&ldquo梅特涅&rdquo三字,以對吾國伯相&ldquo李鴻章&rdquo,蓋妙在&ldquo特&rdquo為獸名也。

     複蘇 擇一空敞之地為市場,四鄉之人,定日麇集其間,互為交易,北人謂之&ldquo集&rdquo,粵中謂之&ldquo圩&rdquo。

    赴其地者,北人謂之&ldquo趕集&rdquo,粵中謂之&ldquo趁圩&rdquo。

    蓋古者日中為市之遺意也。

     廣東興甯縣某市場,一日趁圩者既散,獨遺一人,僵坐弗動,撫之,冰矣;察之,則服鴉片自盡者也。

    有識之者,言此人家在二十裡外某村中。

    遂鳴諸裡正,一面使人飛報其家。

    及其家人馳至,日已昏矣,審視為自盡,亦無他言。

    顧家貧甚,倉卒無以為殓。

    乞諸善堂,得薄槥。

    草草殓已,即覓土工,瘗于就近之義地。

    會天将雨,家人不及臨穴,夤夜馳歸。

     越十餘日,為俗稱&ldquo回殃&rdquo之期。

    家人方哭奠,其人忽自外歸。

    家人大驚,狂竄入室,急閉戶,隔戶訴之曰:&ldquo家貧,不能豐殓,知無以對君,然請念骨肉情,毋為祟。

    &rdquo且哭且訴,驚懼齒震,不能成聲。

    其人自戶外言曰:&ldquo若輩毋懼,吾未死也。

    且辟戶,吾将以情告若。

    &rdquo家人以鬼之能為人言也,懼欲死,号佛呼救。

    其人請辟門益力,而戶内人懼益甚,拒益堅,相持良久。

    鄰人聞聲來,見之,亦驚懼卻走。

    有勇者入,叩其故。

    其人自訴曰:&ldquo吾初本服鴉片求死,瞑然無知。

    及夜半,覺有穢水入腹,味大惡,狂吐而醒。

    扪四壁,自知已在棺内。

    默念:&lsquo不毒死,将複悶死矣。

    &rsquo騰足以起,棺劃然辟。

    撫摩覺甚薄,知為施榇。

    而泥水滿中,自顧亦淋漓盡緻。

    頓悟頃之入腹者,即此泥水也。

    竭蹶以起,遍體沾濕。

    自念:&lsquo以窮迫,故求死。

    今乃複活,無面目見人。

    &rsquo四顧審視,知為義地。

    憶三裡外某寺僧,向所稔識,不如且往依之,或求剃度,遂蹒跚往。

    住十許日,僧苦勸之歸雲。

    &rdquo家人隔戶聞之,疑懼始解,辟戶相見。

     逾日,訪諸市場土工。

    土工見之亦驚,乃曰:&ldquo往日瘗君,甫成穴,舁棺其中,未及覆土,而雨大至,遂相率奔歸,拟明日竟其事。

    及晨而往,則棺辟而屍杳,吾侪以為屍變耳。

    然事近怪異,一驚揚,則官府莅驗,從此多事矣。

    遂仍覆棺蓋而掩之。

    至今栗栗,不敢夜行,恐屍為祟。

    固不虞君之得慶更生也。

    &rdquo至義地,發其土,空槥俨然。

     土人遂相傳以泥漿水救服鴉片者,為無上妙藥。

    試之,辄得吐而愈雲。

     主權已複乎,國家已亡乎 吾國凡通商之處,幾皆成為外人治外法權之地,而上海為尤甚,此盡人皆知者也。

    各國之旅居上海者,凡國家辦公之處,皆别以某國字樣,蓋辦公處名義從同,不得不以國為别也。

    近日中國郵政局新建屋舍,榜門之華文曰&ldquo上海郵政總局”西文則書LTHerialPostoFFice等字,譯言為國家郵政局也。

    合華、洋文,皆無中國名義。

    若内地局署,吾固一望而知為中國之局矣,以無他國雜居也。

    今乃在華洋各國雜居之地,吾視之,乃大惑不解焉。

    豈中國之主權已複,上海為中國所有地,更無俟冠以國名,一如内地之各署乎?抑中國已亡,遂無中國之名義乎?不然,上海一隅,各國之郵政具在,将何以為别也?此兩問題,立于絕反對之地位,而乃同出于此數字一名詞之中,是不可不研究者也。

    由後一說,吾不敢知。

    由前一說,則各處之郵政信箱,與夫郵政信差,何以又皆有&ldquo大清郵政&rdquo字樣也? 瓶水解毒 粵中多祠堂,然惟祭時一辟門用之,餘時閉門無所用。

    高堂大廈,置之可惜,遂有租與他人為學塾者。

    某祠所設塾,學生大小不一,多寄宿者。

    某夏日,師他出,及夜不歸,學生相聚謀消夜。

    消夜者,粵中方言,夜間酒食之謂也。

    于是有謀酒者,有謀肉者。

    一學生建議曰:&ldquo祠後菜園,畜鵝甚夥,盍盜其一,以果我腹?&rdquo衆韪之,相将秉燭入。

    某生瞥見一鵝,昂其首,遽前捕之。

    凡捕鵝者,必執其頸,使不得施其喙也。

    手甫下,噭然大号,撲地狂哭。

    衆大驚,趨視之,則一巨蛇纏其臂,以尾刺腋下。

    蓋蛇昂首吸夜露,彼誤以為鵝也。

    衆相視無策,不敢救,亦不能救。

    一小學生适持一針,戲以針剌蛇目,蛇負痛竄去。

    衆舁此生歸宿舍,置榻上,已奄奄一息矣,不知解救之法。

    相約苟有變,當以暴卒告其父兄而已。

    遂相率歸寝。

     夜半,此生忽蘇,大渴,求茗不得,取水注之水飲之,各生之水注為之盡涸,渴仍不已。

    念大堂上一巨花瓶,或當有水。

    摸索往探之,有水半瓶。

    及傾側罄飲之,渴始少解,後歸寝。

    及天明,覺床席盡濕。

    自撫其體,則有汗如涎,觸手滑膩。

    驚起拭之,霍然無病矣。

    或曰:&ldquo此瓶水能解蛇毒故也。

    &rdquo惜乎未及考察此水當日曾養何花者。

    恐未必養花之水,盡能解毒耳。

     桂琬節孝記 婦女之殉義殉節,多以繩、藥;若夫飲刃伏劍,蓋寡聞焉。

    大抵繩、藥二物,其痛苦之至也徐,及其至也,雖欲求免不得矣。

    至于刀劍,則痛苦之來也驟,多有驚駭而釋手者。

    是故慷慨捐軀,從容就義者,其求死之志雖決,而所以緻死之道,亦默有所取舍者也。

    惟桂琬以飲刃聞,則其義烈益有不可及者矣。

     琬為桂中行太守之女公子,幼有至性,事親以孝聞。

    年十六,适蔣氏,未期年而寡,琬誓以死殉。

    家人伺之密,不得間。

    琬亦恐傷其姑心,勉營喪葬,依姑而居,強食息笑語者數年,人以為事過情忘矣。

    嗣以母疾歸省。

    時太守任徐州郡侯,琬入署,視母疾且殆。

    竊念弟妹多未成立,則母之所系者綦重,而己身前已許夫以死,故己可死而母不可死也。

    達午夜,焚香告天,請以身代母。

    自書&ldquo蔣門桂氏舍身代母&rdquo八字,置爐下,拔刀自刎,血流漬地。

    及家人驚覺,已不可救矣。

    越日,母疾頓瘳。

    郡人謂孝女之至誠格天之感召也。

    劇資築亭署旁,以旌其孝。

    蓋至今亭猶翼然雲。

    一死而節孝兼備,抑亦奇女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