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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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保正至,哭拜曰:&ldquo未亡人構此橫禍,心碎腸裂矣!夫命當何處索也?願君子為我籌之。

    &rdquo保正令以四人作證,呈于官。

    時甯波周證山先生為即墨令,夙著循聲。

    得狀,急集訊。

    刁及四人各對如前言,保正亦無異詞。

    往驗其家,血迹猶新。

    傳訊四鄰,如出一口。

    勘河幹鬼所投處,水流湍急。

    以繩約之,深四丈餘也。

    竭川無術,怅望而已。

    以事涉神怪,無由理測,姑各遣歸,候徐察究。

     屈姊大姑,察其弟之冤也,具狀訴之,格于隸役不得入。

    乃抱狀哭于門,聲嘶目腫,屢日不辍。

    先生聞之,取閱其狀,有&ldquo世上有殺夫之妻,古來無吞人之鬼。

    嚴鞫刁氏,庶洗奇冤&rdquo之語。

    先生溫語撫慰,令歸靜候,允為昭雪;且憐其貧,賜以千錢。

    頓首謝曰:&ldquo所以呼天籲雪者,以弟死不明,求所以白其冤耳,豈因以為利耶?以此而受賞,弟死之謂何矣?&rdquo先生拊案曰:&ldquo是巾帼之義士也!&rdquo感其誠,堂訊數四,卒無端倪,案終擱。

    大姑忿然曰:&ldquo懦夫不足預吾事!刁欲生,須吾死耳。

    &rdquo即拟上控,會瘧作,困甚不克行。

    及愈,已嚴冬,雨雪載途,孺子無所托,資斧尤艱,痛心疾首,付之浩歎而已。

     次年春,周令以他案罷去。

    新令尹為磁州康公霖生。

    公年甫三十餘,若不更事者。

    治事月餘,微獨判決聽于吏胥;即進退舉止,皆由左右扶掖。

    隸役輩鹹傀儡視之。

    一月後,忽謂衆曰:&ldquo吾接印日,幹支大不利。

    明當與爾等更始。

    &rdquo及明,大設庭燎,拜印升座,摘發吏胥奸狀,痛予杖責,莫不懾伏。

    取一月來之判決盡反之,視案牍若觀火,裁斷如流,受判者驚為神。

    閱此案及大姑所訴狀,曰:&ldquo此案胡久懸耶?夙聞周公有循聲,于此案胡為而智出女子下也?&rdquo即為傳訊,詳問颠末已,複诘四人曰:&ldquo鬼之大,可倍幾人?&rdquo曰:&ldquo大亦猶人,狀可怖耳。

    &rdquo問:&ldquo投水時作何狀?&rdquo曰:&ldquo吾等未及河幹,不睹其狀,惟聞落水聲淜然而已。

    &rdquo問:&ldquo飲于隔院,遂無傳送酒馔者乎?&rdquo曰:&ldquo是屈之摯友秦魁司之,即彼之西鄰也。

    &rdquo問:&ldquo秦執何業?&rdquo曰:&ldquo作俑。

    &rdquo公颔首默然良久,問刁曰:&ldquo鬼啖爾夫,秦魁見乎?&rdquo曰:&ldquo爾時秦以腹病歸久矣。

    &rdquo公笑曰:&ldquo爾謂鬼果入水乎?鬼仍當窟于爾宅,吾當為爾發之。

    &rdquo即傳命拘秦魁。

    莅屈氏前後勘視,見屋後有小園,積薪于一隅。

    公命去其薪,遍掘薪下土,覺牆下土活于他處。

    公曰:&ldquo得鬼窟矣。

    &rdquo深鋤之,未幾而敗衣見。

    揭其衣,則俨然僵卧者屈自明也。

    屍未盡腐,洗而驗之,心下刀痕猶可按也。

    公顧刁氏曰:&ldquo汝識之否?&rdquo刁面色灰死,頓首乞為丈夫伸冤。

    公曰:&ldquo汝前後供詞鑿鑿,謂鬼之先齧其耳也,而兩耳完好如故;鬼未剜其心,心下刀搠之迹,又何自來耶?&rdquo刁叩頭不複作一語。

    公顧刁指秦曰:&ldquo殺人者汝二人也。

    &rdquo秦猶詭辯。

    公命搜其家,得兇刀,驗與傷痕吻合,一訊遂服。

     初,刁私于秦,既六年矣,事秘無知者。

    忽屈謂其似武則天,刁自疑事洩,大懼。

    且屈欲以甥為子,益非所願。

    竊謂秦曰:&ldquo吾欲畀爾三十餘畝之腴田,二十六歲之美妻,爾欲之乎?&rdquo秦曰:&ldquo固所願也,特無畀之者耳。

    &rdquo曰:&ldquo苟能殺自明,妾與田,舍爾其誰歸?&rdquo秦大喜。

    故合計賄柳仙,然後投毒牛驢,而遣之使蔔也。

    必招衆飲者,用作證也。

    必哀衆為招秦媪者,使親見秦病,證尤确也。

    鬼則秦飾為之,仍作俑之故智也。

    其投河不出者,秦善泅,且居臨河,水中從間道歸也。

     既伏罪,即置于法。

    公又遣役緻屈大姑。

    役至,則屈大姑方欲行也。

    公下車日,大姑即拟奔訴,瘧複作,不得行。

    病愈,正欲赴訴,方出門而役至,得其故,大喜。

    趨案謝,叩頭無算。

    公敬禮之。

    為判其次子嗣屈,以承外祖之宗祧,副自明之素志,且使大姑得持其家務也。

    更行牒捕柳仙,惜已不知所往矣。

     或問公:&ldquo此案難測,何破之神也?&rdquo曰:&ldquo智哉屈氏!&lsquo世有殺夫之妻,古無吞人之鬼。

    &rsquo而語盡之矣。

    特前任周公一時忽略耳。

    鬼不吞人,固矣。

    且能吞人者,其物必百倍于人身而後可;今曰鬼之巨亦猶人,其非為鬼吞亦明矣。

    非鬼吞而亡其屍,其為殺而埋之也明甚。

    且鬼之為物,有影無形,舉動無聲;而謂入水淜然。

    固知為人所飾者也,第不知誰實為之者。

    及供秦魁業作俑,則知魁即鬼矣。

    惟水不出,莫得其故,孰意其又善泅哉。

    &rdquo 案既結,遠近頌神君焉。

     甲辰遊山左,暇時辄與二三老人曝背檐下,瑣瑣談故事,莫不詳且盡。

    因取日記簿,随所聞而記之,此其一也。

    及返滬,屢思編次之為一小冊,饑來驅人,日晷易盡,未暇及也。

    前數月,偶見某家小說中載一事,與此相仿佛,而曲折中益為怪誕,此蓋小說家借以動人之通例,本無足辯。

    惟以循吏明察所得之案,而托之于偵探,似嫌失實,因記之以存其真雲爾。

     龍 龍之為物,曾無有睹之者。

    小說家或有所記載,大都寓言十九,或故神其說者耳。

     光緒某年,濟南大風雨,雷擊一龍,擲市上。

    時吾鄉李山農觀察需次山左,督辦某金礦,寓省城。

    其仆入城,斫一爪以歸,其大如嬰兒腿,腥羶不可近。

    觀察取其鱗數片,使化學師驗之,不得其原質。

    鱗為方式,累無數薄層而成,其大如掌,然終不知其果為龍與否也。

     粵中有秃尾龍之說。

    相傳某童子,豢一小蛇,蛇漸長,至室不能容,乃縱之溪澗中,而斷其尾曰:&ldquo将以為識驗也。

    &rdquo既而蛇成龍,以秃尾故,不能升天,每飛騰至半空中即複下。

    其飛騰一次,必大風雨為災。

    光緒初(在丙子、丁醜之間,時餘尚稚,不及憶其真矣),三月初九日之災為最巨,覆舟以百計,死傷人畜以千計。

    廣州槥具,為市一空,至有以缸翁殓者。

    誠奇災也。

    當難發時,餘方随族老掃墓花縣,舟次赤泥(地名),舟子忽驚告秃尾龍起,急維舟大樹下,人則避至岸上。

    舟人遙指曰:&ldquo是秃尾龍也。

    &rdquo望之,第見天際黯雲一段而已。

    俄而風雨大作,雷電挾冰雹至,一時頃即止,花縣幸不成災。

    翌日,返舟省河,則死屍塞流而下,俯者、仰者、殘胫斷肢者、失其顱者、穿腸破腹者,掩面不忍睹,偶瞥及之,毛發為之森豎也。

    而談者莫不歸罪于秃尾龍。

     甲辰遊山左,知山左亦有秃尾龍之說。

    膠州貓兒嶺下,有虹溪,溪盡處,有泉曰龍泉。

    相傳李氏婦浣矶上,有鳅繞矶,遊泳數匝而去。

    婦若有所歆感,歸遂娠。

    數月,忽産蛇,驟離母腹,即暴長七八尺。

    其夫駭甚,執鍬斬之,僅斷其尾,蛇奪門去,入溪而沒。

    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