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關燈
相視愕然。

    仵作猶不唱報。

    方伯某頗嚴正,睹此狀,知為錢神作用,乃叱仵作欲杖之,始報委系被毒身死。

     東撫既複命,旨提各犯入京,交刑部訊問,冤始大雪。

    特旨: 李祥、顧祥、馬連升,均淩遲處死。

    李祥一犯尤為此案巨魁,着派刑部司官一員,将該犯解赴山東,饬令沿途地方官,多派兵役防護。

    到山東後,交該撫轉饬登州府知府,押至李毓昌墳前,先行刑夾一次,再行處死,仍摘心緻祭,以洩幽恨。

     一時人心稱快焉。

    此案除三犯外,包祥、玉令均斬決;淮安府王毂絞決;江督鐵保、同知林永升均革職,戍烏魯木齊;蘇撫汪日章革職;甯藩司楊、護蘇臬司胡克家均革職,留河工效力;其餘佐貳雜職,獲徙流杖責者八人。

    惟教谕章家璘,查無受賄分贓,亦無浮冒,得旨送部引見,以知縣用。

    既懲創兇頑,複獎勵廉潔,雖片善不遺,此則晚近所罕觏者也。

     案既定,複特旨贈李公知府,賜其嗣子李希佐舉人,一體會試。

    公叔清泰,本武庠生,亦賜武舉人。

    禦制《憫忠詩》三十韻,勒石墓表以旌之。

    《憫忠詩》敬錄于後: 君以民為體,宅中撫萬方;分勞資守牧,佐治倚賢良。

    切念同胞與,授時較歉康;罹災逢水旱,發帑布銀糧。

    溝壑相連續,饑寒半散亡;昨秋泛淮泗,異漲并清黃。

    觸目憐昏墊,含悲攬奏章;痌瘝原在抱,黎庶視如傷。

    救濟蘇窮姓,拯援及僻鄉;國恩未周遍,吏習益荒唐。

    見利即昏智,圖财豈顧殃。

    濁流溢鹽渎,冤獄起山陽。

    施赈思吞赈,義忘禍亦忘。

    随波等狗,持正犯貪狼。

    毒甚王伸漢,哀哉李毓昌:東萊初釋褐,京邑始觀光。

    筮仕臨江省,察災莅縣莊。

    欲為真傑士,肯遂黩琴堂!揭帖才書就,殺機已暗藏。

    善緣遭苦孽,惡仆逞兇铓。

    不慮幹刑典,惟知飽飯囊。

    造謀始一令,助逆繼三祥。

    義魄沈杯茗,旅魂繞屋梁。

    棺屍雖暫掩,袖血未曾防。

    骨黑心終赤,誠求案盡詳。

    孤忠天必鑒,五賊罪難償。

    瘅惡法應饬,旌賢善表彰;除殘警邪慝,示準作紀綱。

    爵賜億齡煥,詩褒百代香。

    何年降申甫,輔弼協明揚? 徐錫麟案出後,恩銘家人取徐心以祭恩,一時嘩傳為野蠻。

    吾不敢不知其為野蠻、為非野蠻也。

    設有人焉,其君父或兄弟妻孥為人所戕害,試問彼為臣、為子、為兄弟、為家主者,其有剖心複仇之思想否也?竊謂指此為野蠻,不過僅就法律上言而已,就人情而論,必不能斷為野蠻也。

    大抵持此說者,誤以闖、獻之徒之舉動為比例,故執而不化耳。

    凡論天下事,必當設身處地,行吾心之所安,然後能得其平。

    不然,高持文明之論,為人情上之專制,吾恐終有妨于所謂文明者也。

    睿廟于山陽一案,特诏解李祥于李毓昌墓前行刑,并令摘心緻祭,迨所謂王道不外人情者耶。

    世有指吾此說為頑固者,吾固自甘,且甚不願與公等共進于文明也。

     狐醫 平泉張曉瀛,患痰喘,曆二十年不愈,醫逾百人,藥逾萬劑,而病益加也。

    羸瘦骨立,自分必死,醫術既窮,亦惟聽之而已。

    光緒辛巳正月,病又發甚劇,飲食不進者數晨夕。

    家人皇皇為備後事。

     一日晨起,于枕畔獲一紙裹。

    發之,得紅丸一。

    詢所由來,家人鹹茫然沉吟。

    久之曰:&ldquo嘻!是豈仙人憐餘求死之不得,而以是速餘死耶?抑所以起餘耶?&rdquo納諸口而咽之。

    家人恐有誤,走奪且不及矣。

    先是室中相傳有狐,而曾不為祟。

    張嗜茶,瓶碗餘沈,隔宿辄罄,家人遂相嘩為狐而已。

    顧服丸後,氣頓舒,喉中格格作響,吐痰盈鬥。

    舉家相慶。

    明日,複得一裹,丸色黑。

    再服之,疾更減。

    又明日,得燈草盈束,截為寸許,五色鹹備。

    旁置小柬,楷書一行,曰:&ldquo服之可痊愈。

    &rdquo字體類《靈飛經》,秀媚娟好。

    急煮服之,疾乃大瘳,如釋重負。

     于是益以為仙矣。

    潔治一室,烹佳茗供之,辄罄;增益之,罄如故。

    家之人有得窺而見之者,蓋四十許之麗人也。

    薄而與之語,亦相問答。

    惟一二人得見之外,他惟聞聲而已。

    叩其姓,曰:&ldquo胡也。

    胡也者,狐也,吾實狐。

    &rdquo叩其家,則曰:&ldquo吾祖居盛京之甯遠州,偶遊此耳。

    &rdquo問:&ldquo茶之外,猶有所嗜否?&rdquo曰:&ldquo淡巴菰。

    &rdquo取吸煙之筒,置煙而爇之。

    其得見之者,則彼固俨然吸煙;其不見之者,惟睹一縷青煙,自煙筒彼端出。

    張一妻一妾,信奉尤笃,乞得為仙人女,允之,即伏地叩拜。

    拜已,設仙母位,供香火。

     遠近聞風,問疾者坌至,然多不為治。

    問其故,曰:&ldquo疾者,孽也,其人多孽則多疾,無孽亦無疾;且無孽之疾可醫,多孽之疾不可醫。

    人苦不自省耳。

    &rdquo曰:&ldquo信如仙母言,世固多庸醫殺人者,亦有說耶?&rdquo曰:&ldquo世之庸醫,皆天醫星也,如之何無說?&rdquo詫其言不經,則曰:&ldquo世有一等人,庸碌自安,自以為不求聞達,人亦以為高尚君子。

    其實無益于世,徒有耗夫祿食,論其罪,實不容于死,而又不犯刀斧鼎俎之刑,故天遣此庸醫殺之耳。

    &rdquo曰:&ldquo庸碌自安,亦有罪耶?誠如仙母言,則天地好生之德之謂何?&rdquo曰:&ldquo此正天地好生之德也。

    天地之好生也,生一人焉,必無負天地所生,求有益于群生,天地斯喜之。

    苟其庸碌自安,徒分群生之祿食,是有害于群生也。

    故必降庸醫以速其死,速其死即所以愛群生也。

    莠草亦天之生物,人必鋤而去之者,以其有害嘉谷也,曷詫為?&rdquo 富家兒 富家兒某甲,喜修飾,居室亦整潔,廳事前植柳取陰。

    顧院地微窪,遇雨,辄積潦若小池然。

    其狎友某乙,時相過從,皆少年善谑,且喜作惡劇。

    一日乙至,适遇雨,乙禦白纻衫,甲欲取浸潦中,以博一笑。

    乙不可,甲強之至再至三,乙長跪乞免,猶不可。

    乙忿然自解其衣,投潦中,再投再起,反複折疊,狼藉迨遍。

    顧謂甲曰:&ldquo必如是,然後快于心?&rdquo與甲大笑,乙突起挾衣登廳,旋轉揮舞,污潦飛揚,四壁屏幛字畫,點染殆遍。

    他日濯纻衫白如故,而屏幛字畫卒不可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