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海沉冤錄

關燈
,都猜疑是花柳毒症,服藥也沒有效驗,隻幾日就死了。

    死後遍身青紫,手足指都黑得和墨一樣,大家更相信是中了花柳毒。

    王雪棠獨哭得死去活來,比蕭璇規哀痛多了。

    喪葬辦理得極豐盛,魏連生在日該欠了人家的錢,王雪棠都本利算還,一文不少。

    人家該欠魏連生的,願意償還就償還,不願意或無力的絕不勉強,因此一般人更不絕口地稱贊王雪棠。

     難得王雪棠把魏連生的喪葬辦妥之後,和蕭璇規商議道:&ldquo有大哥在的時候,盡管他終年不歸家,我住在這裡不要緊,隻要我們自己謹慎不怕外人道短長;于今大哥去世了,我異姓兄弟久住在這裡無論如何謹慎,是難免人家議論的。

    隻是我承你這般相愛,怎忍抛卻你自往别處去呢?待從此就帶你同到福建去吧。

    你父親雖已去世了,此間原沒有挂礙,但是我家中有父母,不先向父母說明,不便帶你回家。

    我本來不曾訂婚就是為你,現在大哥死了,正是你我明做夫妻的機會。

    我打算獨自先回福建,向父母将你我正式做夫妻的話說明,父母絕沒有不成全的。

    我在家将辦喜事的一切手續準備好了,再來杭州迎接你回家。

    那時名正言順,永做恩愛夫妻,天長地久,豈不甚好?&rdquo蕭璇規到了這一步,也隻好依從打算,索性嫁給王雪棠以過這下半世。

    但是心裡還有些着慮,問道:&ldquo萬一你回家向父母說明,父母知道你我在杭州的情形,恐怕壞了家聲,不許我回家,你又打算怎麼樣呢?&rdquo王雪棠道:&ldquo不許你回家的事是決不會有的,我父母一生歡喜的就是銀錢,兩眼見了銀錢,什麼話都好說了。

    我在杭州做綢緞生意,很有些門徑,一千銀子的綢緞搬到福建,除掉種種的消費足能賺一千銀子。

    從前我因為本錢不足,不能放手做去,所以賺不了多少錢。

    這回我計算了一下,大哥留下來的産業總共還有兩萬多兩銀子。

    有兩三萬銀子全數辦綢緞,去福建走一趟,來回不要三四個月,多的不說,連本帶利五萬兩銀子是毫厘不會少的。

    我并打算終身做這項買賣,本錢越足越好做。

    你若到福建住些時,或住不慣就仍回杭州來住也是很容易的,我做綢緞生意是離不掉杭州的。

    我父母見我有這麼多本錢做生意,并知道這本錢是你的,心裡必高興得了不得。

    他兩老又沒有第二個兒子,哪有不許你回家的道理?隻看你願意我是這麼辦麼?&rdquo蕭璇規心想:&ldquo我既嫁給他姓王的做老婆,身體尚且給了他,身外之物的産業自應給他經理。

    他是個精細能幹的人,不像魏連生隻會花出去不會賺進來。

    他拿這本錢做生意,賺了錢也是我的好處。

    &rdquo遂對王雪棠說道:&ldquo做生意将本求利是極好的事,我哪有不願意的?你這回到福建,把情形向父母說明了,父母要我回家固是再好沒有了,萬一父母固執不肯也不妨事。

    你做生意離不了杭州,我在福建住着說不定見面的時候還少些。

    &rdquo王雪棠聽了欣喜之至,即日拿着魏連生殘留的兩萬多銀子盡數采辦了綢緞,還差了兩千多兩銀子,要蕭璇規設法。

    蕭璇規隻得将值錢的首飾變賣,又得了一千多兩。

    尚短少八百多兩,隻好由蕭璇規出面向廠家約五個月歸還的期,蕭璇規以為五個月後王雪棠必已卸貨回杭州來了。

    王雪棠成行的時候,兩人說不盡的難分難舍,蕭璇規也不知說了多少叮咛囑咐的話,王雪棠隻教她耐心等候,不出四個月必來。

     王雪棠去了,蕭璇規關着房門度日,連大門口也不出來,一片癡心,隻想望王雪棠早日歸來。

    光陰易過,誰知王雪棠一去竟杳如黃鶴,轉瞬五個月的限期到了,不但王雪棠本人不來,連信也沒有一封寄到。

    廠家到期來收賬,蕭璇規值錢的首飾早已變賣了,哪裡湊得出這麼多的銀子呢?沒奈何向廠家說情展期兩個月,求神拜佛地祈禱王雪棠不負心,隻是一點效驗沒有。

    看看兩個月的期又到了,蕭璇規知道受了王雪棠的騙,沒有重來的好希望了。

    這種冤抑也無處申訴,就在賬項到期的前一日,蕭璇規獨自走進離家不遠的一所關帝廟裡,在鼓架上懸梁自盡了,屍都沒人收殓,由街鄰捐了些錢,将屍首掩埋了。

    她生時沒将被王雪棠騙了的情形說給人聽過,死後自無人知道。

    縱有疑心魏家窮得這麼快,銀錢是被王雪棠拿了辦綢緞回福建去的,然外人不明白底蘊,誰能出頭調查詳情,替蕭璇規打這不平呢?蕭璇規這樣的死法,簡直可算是冤沉海底了。

     直到今年八月,距蕭璇規在關帝廟自盡整整二十年了。

    杭州有一個挑洋貨擔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