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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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份報紙?”安多什-斐諾又問道,擺出一副雇主在受他盤剝的人面前所表露的猖傲無禮的神态。

     “我有比這更好的。

    ”呂西安反擊他。

    總編輯裝腔作勢表現出的優越感刺傷了呂西安的自尊心,使他又意識到自己新的地位。

     “那麼,你有什麼呢,親愛的?……” “我有一個辦法。

    ” “一個呂西安辦法?”韋爾努微微一笑,說。

     “斐諾,你這一下被這個小夥子抛在後面了,我早就跟你說過這話。

    呂西安有才情,你不好好關照他,還排擠他。

    現在你後悔了,大傻瓜!”勃隆代又說。

     勃隆代像麝一樣精明。

    他從呂西安的語調、手勢和臉色中看出不止一樁秘密。

    他于是在撫慰呂西安的同時,用這些話來勒緊缰繩,把他駕馭住。

    他想了解呂西安為什麼回巴黎來,有什麼打算,靠什麼生活。

     “就算你是斐諾,你也得拜倒在一位你永遠得不到的高手腳下!”勃隆代又說,“先生,你很快會同意:在這批未來屬于他們的精明能幹的人群中,他是我們的人!他聰明又俊俏,難道不應該通過你的quibuscumquevile①獲得成功嗎?他現在披上了華麗的米蘭盔甲,鋒利的短劍已有一半出鞘,三角旗也已高高舉起!見鬼,呂西安,你這件漂亮的背心是從哪兒偷來的?隻有愛情才會尋覓到這樣的料子。

    你有一處住宅嗎?此刻,我需要朋友們的地址,因為我還不知道該去哪裡過夜呢。

    斐諾今晚把我掃地出門,借口很一般,說是準備發大财。

    ” ①拉丁文:途徑,不管什麼途徑。

     “我的老兄,”呂西安回答說,“我實行一條公認的準則:Fuge,late,tace②!有了這一條,準能安穩地生活。

    我走了。

    ” ②拉丁文:遁世,隐居,緘默。

     “可是,我不放你走,除非你還我一筆神聖的債務:請吃一頓小小的夜宵,嗯?”勃隆代說。

    他饞嘴貪吃,沒有錢的時候,就叫别人請客。

     “什麼夜宵?”呂西安說,不覺做了一個不耐煩的手勢。

     “你不記得啦?現在我可知道一個朋友發迹後是什麼樣子了:他把什麼都忘了。

    ” “他心裡明白欠我們什麼。

    我可以作保。

    ”斐諾接過勃隆代的玩笑,繼續說。

     這時候,那個風雅的年輕人來到觀衆休息室上首,走到那些所謂朋友們聚集的大圓柱旁邊。

    “拉斯蒂涅克,”勃隆代拉住這個青年的手臂,說,“我們正在談論一頓夜宵:你也是我們的一員……除非這位先生,”他用手指了指呂西安,一本正經地說下去,“除非他一定要賴帳,他是幹得出來的。

    ” “德-魯邦普雷先生嘛,我可以為他擔保,他不會幹這種事。

    ”拉斯蒂涅克說。

    他不是故弄玄虛,而是在考慮别的事情。

     “啊,比西沃來了,”勃隆代大聲說,“他也算一個,沒有他就不完美了,沒有他,香槟酒會粘住我的舌頭,吃什麼都沒有味道,就連俏皮話裡的辣子也會淡然無味。

    ” “朋友們,”比西沃說,“我看你們是聚集在當代奇才的周圍。

    我們親愛的呂西安又重演了奧維德的《變形記》①。

    如同諸神變成奇異的蔬菜或别的東西來引誘女性一樣,奧維德在《變形記》中把夏爾東變成一位紳士來引誘……什麼?查理十世!我的小呂西安,”他邊說邊抓住他禮服上的一個紐扣,“一個當了大老爺的記者值得為他寫一篇漂亮的小文章登在《哇哩哇啦》報上。

    我要是處在他們的位子,”這位不顧情面的嘲諷者指着斐諾和韋爾努說,“我也許會在他們的小報上把你醜化一通,你就能使他們賺上一百法郎,十欄俏皮話。

    ” ①奧維德(公元前四三年一公元十七或十八年),拉丁詩人。

    《變形記》是神話詩共十五卷。

     “比西沃,”勃隆代說,“一位安菲特裡翁①在節日前二十四小時和節日後二十四小時對我們來說都是神聖的:我們這位赫赫有名的朋友請我們吃夜宵。

    ” ①安菲特裡翁:希臘神話中的底比斯王。

    此處喻呂西安 “什麼!什麼!”比西沃接着說,“可是,現在最最重要的,也莫過于将一位貴族姓氏從遺忘中拯救出來,将一位天才人物賦予貧乏的貴族階層。

    呂西安,你受到報界的敬重,你曾經是報界最漂亮的裝飾品,我們還将支持你。

    斐諾,在巴黎報紙的社論上再加上一段吧!勃隆代,在你那家報紙的第四版上偷偷地來一篇!要把當代最佳作品《查理九世的弓箭手》的出版消息公諸于世!我們請求多裡亞快快把法國的彼特拉克②寫的絕妙的十四行詩《雛菊》交給我們。

    要把我們這位朋友在貼有印花稅票的紙上③頌揚得天花亂墜。

    這種紙能使人一舉成名,也能使人身敗名裂!” ②彼特拉克(一三○四——三七四),意大利詩人。

     ③指應納印花稅的報刊。

     “如果你真想吃夜宵,”呂西安為了擺脫越聚越多的這夥人的糾纏,便對勃隆代說,“我看在一個老朋友面前,你倒不必用這種誇大其辭和隐晦曲折的手法,把他當作一個傻瓜。

    明天晚上,咱們在魯萬蒂埃飯館見!”他看見一位女子走過來便匆匆地說了這幾句,迎着那女子奔過去。

     “啊!啊!啊!”比西沃用三種音調叫道,帶着逗樂的神氣,并流露出他已經認出呂西安奔去迎接的那個假面人,“這種事值得弄明白。

    ” 他于是尾随着這漂亮的一對,接着又跑到他們前頭,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他們,然後又折回來。

    那些羨慕呂西安,急切想知道他的好運從何而來的人,對他的做法十分贊賞。

     “朋友們,你們早就知道德-魯邦普雷先生交上的好運,”比西沃對他們說,“這就是德-呂蔔爾克斯舊日的那隻老鼠。

    ” 這些“老鼠”的奢侈生活是一種邪惡,現在人們已經忘記,但在本世紀初卻是司空見慣的。

    “老鼠”這個詞已經過時,它是指一個十到十一歲的孩子,在某個劇院,特别是巴黎歌劇院,當不說話的配角,那些鮮廉寡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