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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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晨,餘仍如昔日與君合居培克街之例,取一日中本埠發行之各種日報,令書記密司脫趙,助吾閱之,細檢其有關探案者,剪下粘諸一巨冊之上,以備後日查閱。

     顧各報紙中,西報所記,滿紙歐戰消息,幾無一字與吾業有關;華報則以帝制問題及滇中戰耗占其大部分,其一小部分之&ldquo地方新聞&rdquo,亦無非流氓拆梢、小竊攫物,以及男女均屬無恥,公堂斥退不理等語,更求諸廣告,亦但有戲院及藥房鼓吹營業之言,無可注意。

     于是吾乃氣極而歎,語密司脫趙曰:&ldquo貴國人士,何奄奄無起色乃爾?十年以還,無論政界、學界、軍界、實業界,從未聞有一出人頭地之人,足以驚動世界者;其為庸碌無能,姑置不論,即就作奸犯科論,并雞鳴狗盜之屬,亦未聞有一精于其技,足令吾輩稍動腦筋者。

    是亦深可為貴國人士羞矣。

    &rdquo 密司脫趙笑曰:&ldquo先生嘗見窘于下走,下走之調皮功夫,自謂堪稱不惡,先生豈忘之耶?&rdquo 餘無可置答,卷去其報,取事之未了者治之。

     下午三點鐘,郵局遞來一函。

    餘啟之,見中有一箋,作草書,蜷曲如劃,墨沈淋漓,幾于不辨字迹,一望即知作函之人,必罹非常之厄,急于求拯,于倉促中書之。

    書曰: 大偵探、大俠士、救命王菩薩福爾摩斯仁兄大人鑒: 速來拯我于厄!我今落奸人之手,生命、财産,兩不能自保,脫君能發其慈悲之心,撥冗來此一行者,或猶有一線之希望。

     吾家雖非富有,然綜計動産、不動産,為數亦在百萬金之上。

    君苟能拯我命而保我财者,我必以财産之半為君壽。

     我現在楊樹浦北王家村一破廟之内,奸徒十數人,方合力逼餘,且出危詞恫吓,謂至今晚六時,尚不允其要求者,吾必無幸。

    故吾今特作哀詞懇君,務于六時以前抵此,出餘水火。

     來時可騎一馬,手牽一羊,切不可坐馬車,此系餘體察情勢,為君籌劃之妥策。

    君苟依此行事,必獲成功,否則不特餘不可救,即君亦必處于危險之中也。

     受難人,涕泣謹白 餘讀已,鑒其情詞懇摯,恻隐之心不覺油然而生。

    然書中不許我乘車而令我騎馬牽羊,則思之再三,終不能得其所以。

    但彼既有是言,又言非如是必罹危險,則其中必有正當之理由,吾不妨如言行事。

     此時已三點一刻,餘乃略事摒擋(籌措),至三點半,遂騎馬牽羊而出。

     羊項系一鈴,每行一步,則鈴聲锵锵震耳。

    所以如是者,因吾平時每出探案,必坐馬車,車既有人控禦,吾乃得借車行之餘暇,思索案情。

    今獨自騎馬而行,既恐因思索過甚而入睡,又恐羊落馬後,見竊于偷兒,乃不得不用此鈴,使兼有醒神、防賊之用也。

     北行久之,行過楊樹浦,地由繁華之市鎮,一轉而為鄉村景色。

    舉目一望,但見蒼天如洗,作穹圓形。

    遠遠天地相接之處,村落離離,間以青蔥之古樹,與地上嫩草相映,一碧乃無涯涘。

     顧馬路已盡,易以羊腸曲徑,馬行其上,頗以為苦,然至此吾乃大悟,知彼求助于我之人,所以令我騎馬而不乘車者,蓋恐馬車至此,已不能前,非馬無以代步也。

     然轉瞬間,餘無意中偶一回顧,而馬後之羊,已不知所往,手中但餘一繩,然鈴聲仍锵锵然,随馬蹄&ldquo嘚嘚&rdquo之聲以俱響。

     餘大奇,下馬視之,則羊已被竊,而擇則移系于馬尾之上也。

    餘乃大窘,自責不應疏忽若是,緻喪吾羊。

     正懊喪間,有村兒三人,不戴管帽不穿鞋襪,鼻涕長垂,自後跳躍讴歌而至,一見餘,即有一兒呼曰:&ldquo阿狗、阿福,速看此洋人作怪,人家懸鈴于馬項,此人獨懸于馬尾,可見洋人必從肛門中吃飯也!&rdquo 其旁一兒名阿狗者,立以手卷其口曰:&ldquo金生,汝奈何不畏死,敢開罪于洋先生而稱之為&lsquo洋鬼子&rsquo耶?&rdquo 阿福亦曰:&ldquo狗哥之言是,吾聞嬷嬷言,本國人盡可欺,盡可侮,若得罪外國人者,死無日矣!&rdquo 金生方欲置辯,餘即曰:&ldquo阿狗、阿福、金生,汝等曾見吾羊否?&rdquo 阿狗曰:&ldquo鄉下羊甚多,汝羊上又未寫字,誰能辨得孰是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