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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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生曰：
&ldquo餘與餘友歇洛克·福爾摩斯，自合居培克街相識而後，旦夕與共，友誼之密，可稱世界上無第二人。
至吾結婚，雖不得已而離居，而吾友每值疑難案件，猶必邀餘為助，故過從仍密。
&rdquo &ldquo吾所述《福爾摩斯偵探案》，因此得成洋洋大觀，風行于世，是不特老福一人之幸，餘以蹩腳醫生（華生嘗從軍，左足受創），仆仆追随其後，雖屬飯桶的資格，而以連帶關系，能使世人鹹知倫敦有華生其人，于以名垂不朽者，亦吾華生之幸也。
&rdquo &ldquo顧吾友探案，失敗者多而成功者少。
世人讀吾筆記，眼光悉注于成功一方面，遂謂福爾摩斯具神出鬼沒之手段，&ldquo世界第一偵探&rdquo之頭銜，舍此公莫屬。
不知業偵探與業醫同，業醫者遇傷風、咳嗽之輕病，自無所用其手段，然使一遇重症，又大都茫無把握。
幸而所投之藥中，人遂稱之曰&ldquo國醫&rdquo、曰&ldquo聖手&rdquo，登報揄揚之，唯恐介紹之力之不盡，而彼醫生者，亦遂以&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自居；不幸而所投之藥不中，其人不起，病家不按醫理，亦隻歸諸天命，不複責及醫生。
故現今&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多至不可勝數。
昔人稱為車載鬥量者，今恐用火車裝載之，亦勢非百年不能蒇事也。
&rdquo &ldquo讀者當知，此蓋吾躬為醫生者所發良心之言，初非欲抹殺世間一切&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
苟世間一切&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視吾言為不當者，但請返躬自問，平時高車駿馬，恃人之疾病以為活，對于他人之疾病，心中究有把握否耳？然吾在懸壺之時，為飯碗計，亦決不肯以此語形諸筆墨。
&rdquo &ldquo今則處身于陸軍醫院中，日治傷兵病卒，數以百計，心力既瘁，乃不得不發為憤懑之論。
蓋吾平時，見病者辄喜，喜其一痛一癢、一瘡一疖，多可化為我袋中之金錢。
今則俸少而所任煩劇，歡迎病者之心理，已随炮響槍煙俱散矣。
但吾此時所論者為偵探，吾為醫者之西洋鏡，既自行拆穿，乃不得不折入本題，以拆穿吾友福爾摩斯之西洋鏡。
&rdquo &ldquo吾與福爾摩斯相識，至今已二十年，在吾筆記中，有年代可考。
倘吾友果為&ldquo世界第一大偵探&rdquo者，則平均每十日探案一事，吾筆記當在一千萬言以上。
此二十年中，吾日夕握筆，尤恐不及，又何暇行醫？何暇得與老福同出探案？而一觀吾已成筆記，為案僅四十有餘，為字僅五十萬，又何其少耶！是可知吾友失敗者多，而成功者少。
吾以愛友之故，記其成功而略其失敗，亦猶他人之登報揄揚，稱吾&lsquo蹩腳醫生&rsquo為&lsquo國醫&rsquo&lsquo聖手&rsquo耳。
&rdquo &rdquo故吾在培克街時，嘗謂老福曰：&ldquo得友如我，子可死而無憾！他日我死，子可綴業，否則令名不能終保。
&rdquo老福亦深韪餘言。
乃不圖歐洲大陸，戰禍一發，老福遽以生意清淡之故，襆被東遊，遂緻笑話百出，為一中國人名&ldquo半侬&rdquo者所知，舉其落落大端，刊而布之于世。
于是老福之聲名掃地，而吾二十年筆記之心血，亦從此盡付東流，此誠可仰天椎心而泣血者矣！ 彼半侬者，吾不知其為何許人，雖所述未必盡虛，而壞人名譽，亦屬可惡！異日吾至上海，必請台姆夫兒大律師，控之于會審公堂，請其一享外國官司之滋味也。
顧一年以來，老福為人吊于檐下，作蜘蛛之狀，死生未蔔。
吾每一念及，憂心如搗，今不知果作何狀也。
（柯南·道爾所作《福爾摩斯偵探案》，開場多用緩筆，此篇用華生口氣，戲效其法。
） 吾書至此，忽侍者将一函入，視之，福爾摩斯手書也，喜極，急啟讀之。
乃讀尚未已，吾浩歎之聲已作，蓋福爾摩斯又鬧得笑話矣。
書曰： &ldquo老友華生惠鑒： &ldquo自與子别，月圓已二十餘度矣。
近來子在前敵，刀刦之事，想必甚忙，系念之至。
若問吾老福日來何作，則簡約其辭，但有&ldquo慚愧&rdquo二字。
好在吾輩莫逆之交，吾即盡舉來華後失敗情形以為君告，君亦不忍翹其食指，刮吾臉皮也。
吾前此受人侮弄，想君已于《中華小說界》中見之。
今茲所言，即赓續其說。
&rdquo &ldquo吾自爾日被惡徒輩縛于檐下而後，愛我如君，諒必深為吾憂，謂萬一久縛弗釋者，不凍死，亦餓死，而吾則處之淡然，不以為苦。
蓋吾得天獨厚
至吾結婚，雖不得已而離居，而吾友每值疑難案件，猶必邀餘為助，故過從仍密。
&rdquo &ldquo吾所述《福爾摩斯偵探案》，因此得成洋洋大觀，風行于世，是不特老福一人之幸，餘以蹩腳醫生（華生嘗從軍，左足受創），仆仆追随其後，雖屬飯桶的資格，而以連帶關系，能使世人鹹知倫敦有華生其人，于以名垂不朽者，亦吾華生之幸也。
&rdquo &ldquo顧吾友探案，失敗者多而成功者少。
世人讀吾筆記，眼光悉注于成功一方面，遂謂福爾摩斯具神出鬼沒之手段，&ldquo世界第一偵探&rdquo之頭銜，舍此公莫屬。
不知業偵探與業醫同，業醫者遇傷風、咳嗽之輕病，自無所用其手段，然使一遇重症，又大都茫無把握。
幸而所投之藥中，人遂稱之曰&ldquo國醫&rdquo、曰&ldquo聖手&rdquo，登報揄揚之，唯恐介紹之力之不盡，而彼醫生者，亦遂以&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自居；不幸而所投之藥不中，其人不起，病家不按醫理，亦隻歸諸天命，不複責及醫生。
故現今&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多至不可勝數。
昔人稱為車載鬥量者，今恐用火車裝載之，亦勢非百年不能蒇事也。
&rdquo &ldquo讀者當知，此蓋吾躬為醫生者所發良心之言，初非欲抹殺世間一切&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
苟世間一切&ldquo國醫&rdquo&ldquo聖手&rdquo視吾言為不當者，但請返躬自問，平時高車駿馬，恃人之疾病以為活，對于他人之疾病，心中究有把握否耳？然吾在懸壺之時，為飯碗計，亦決不肯以此語形諸筆墨。
&rdquo &ldquo今則處身于陸軍醫院中，日治傷兵病卒，數以百計，心力既瘁，乃不得不發為憤懑之論。
蓋吾平時，見病者辄喜，喜其一痛一癢、一瘡一疖，多可化為我袋中之金錢。
今則俸少而所任煩劇，歡迎病者之心理，已随炮響槍煙俱散矣。
但吾此時所論者為偵探，吾為醫者之西洋鏡，既自行拆穿，乃不得不折入本題，以拆穿吾友福爾摩斯之西洋鏡。
&rdquo &ldquo吾與福爾摩斯相識，至今已二十年，在吾筆記中，有年代可考。
倘吾友果為&ldquo世界第一大偵探&rdquo者，則平均每十日探案一事，吾筆記當在一千萬言以上。
此二十年中，吾日夕握筆，尤恐不及，又何暇行醫？何暇得與老福同出探案？而一觀吾已成筆記，為案僅四十有餘，為字僅五十萬，又何其少耶！是可知吾友失敗者多，而成功者少。
吾以愛友之故，記其成功而略其失敗，亦猶他人之登報揄揚，稱吾&lsquo蹩腳醫生&rsquo為&lsquo國醫&rsquo&lsquo聖手&rsquo耳。
&rdquo &rdquo故吾在培克街時，嘗謂老福曰：&ldquo得友如我，子可死而無憾！他日我死，子可綴業，否則令名不能終保。
&rdquo老福亦深韪餘言。
乃不圖歐洲大陸，戰禍一發，老福遽以生意清淡之故，襆被東遊，遂緻笑話百出，為一中國人名&ldquo半侬&rdquo者所知，舉其落落大端，刊而布之于世。
于是老福之聲名掃地，而吾二十年筆記之心血，亦從此盡付東流，此誠可仰天椎心而泣血者矣！ 彼半侬者，吾不知其為何許人，雖所述未必盡虛，而壞人名譽，亦屬可惡！異日吾至上海，必請台姆夫兒大律師，控之于會審公堂，請其一享外國官司之滋味也。
顧一年以來，老福為人吊于檐下，作蜘蛛之狀，死生未蔔。
吾每一念及，憂心如搗，今不知果作何狀也。
（柯南·道爾所作《福爾摩斯偵探案》，開場多用緩筆，此篇用華生口氣，戲效其法。
） 吾書至此，忽侍者将一函入，視之，福爾摩斯手書也，喜極，急啟讀之。
乃讀尚未已，吾浩歎之聲已作，蓋福爾摩斯又鬧得笑話矣。
書曰： &ldquo老友華生惠鑒： &ldquo自與子别，月圓已二十餘度矣。
近來子在前敵，刀刦之事，想必甚忙，系念之至。
若問吾老福日來何作，則簡約其辭，但有&ldquo慚愧&rdquo二字。
好在吾輩莫逆之交，吾即盡舉來華後失敗情形以為君告，君亦不忍翹其食指，刮吾臉皮也。
吾前此受人侮弄，想君已于《中華小說界》中見之。
今茲所言，即赓續其說。
&rdquo &ldquo吾自爾日被惡徒輩縛于檐下而後，愛我如君，諒必深為吾憂，謂萬一久縛弗釋者，不凍死，亦餓死，而吾則處之淡然，不以為苦。
蓋吾得天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