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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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兒,南特正需要白木,賣到三十法郎一棵!” 歐葉妮聽着,不知道她已面監生平最莊嚴的時刻,公證人馬上要讓她的你親宣布一項與她有關的決定。

    格朗台到達盧瓦河畔他的肥美的草場時,三十名工人正在填平白楊留下的樹坑。

     “克呂旭先生,您看一棵白楊樹占多大的地盤,”格朗台說。

    “讓!”他朝一個工人喊道,“拿……拿……你的尺子…… 四……四邊量……量。

    ” “每一邊八尺,c工人量過之後,說。

     “四八三十二,一棵白楊糟塌三十二尺土地,”格朗台對克呂旭說,“我在這一排種了三百棵白楊,對不對?那好…… 三百……乘……乘……三十……二……就是說……它們吃……吃掉我……五……五百堆幹草;再加上兩邊的,總共一千五;中間幾排又是一千五。

    就算……算一千堆幹草吧。

    ” “好,”克呂旭幫朋友計算:“一千堆這樣的幹草大約值六百法郎。

    ” “應該說……說……一千二百法郎,因為再割一茬,又能賣三四百法郎。

    那麼,您……您……算算……一年一……一千二百法郎……四十年下來……再加……加上利……利息……總共……多少,您知……知道。

    ” “算它有六萬法郎吧,”公證人說。

     “得了吧!總共……共……隻有六萬法郎。

    那好,”老葡萄園主不結巴了,“兩千棵四十年的白楊還賣不到五萬法郎。

    這就虧了。

    我發現了這個漏洞,”格朗台趾高氣揚地說。

    “讓,你把樹坑都填平,隻留下在盧瓦河邊的那一排不填,把我買來的白楊樹苗栽在那裡。

    河邊的樹木靠政府出錢施肥澆水,”說着,朝克呂旭那邊一笑,鼻子上的肉瘤跟着輕微地一動,等于作了一個挖苦透頂的冷笑。

     “明擺着,白楊隻該種在荒脊的地方,”給格朗台的盤算吓得目瞪口呆的克呂旭随口應付道。

     “對了,先生,”箍桶匠話裡有刺地答道。

     歐葉妮隻顧望着盧瓦河優美的風景,沒有注意父親的計算,可是,聽到克呂旭開口,她不禁側耳傾聽:“哎,好啊,您從巴黎招來了女婿,眼下索缪城裡人人都在談論令侄。

    我又得草拟一個協議了吧,格朗台老爹?” “您……您……您一大……大早出門,就就就為了跟我說這個?”格朗台一面說,一面扭動着肉瘤。

    “唉!那好,我的老夥夥計,不瞞您說,我把您您您想知道的都告訴您吧,我甯可把女……女……女兒……扔……扔進盧瓦河,您明明明白嗎?也不……不想把她……嫁……嫁給她的堂堂堂弟。

    您可以……把……把這話……說出去。

    先不說吧,讓他們…… 嚼……嚼舌頭去。

    ” 這一席話使歐葉妮感到昏暈。

    在她心中剛開始冒頭的遙遠的希望,曾忽然間像鮮花般怒放,由朦胧而具體,可現在眼看被湮成一團的鮮花統統給割斷了,散落在地。

    從昨晚起,促使兩心相通的種種幸福的絲絲縷縷,把她的心拴到夏爾的身上;那麼說,今後将要由痛苦來支撐他們了。

    難道婦女的命運,受盡苦難比享盡榮華更顯得崇高嗎?父愛的火焰怎麼會在父親的心頭熄滅了呢?夏爾犯了什麼大罪?百思不解!她初生的愛情本來就是深不可測的神秘,如今又包上了重重疑團。

    她回家時兩腿不住地哆嗦,走到那條幽暗的老街,她剛才還覺得充滿喜氣的,現在卻隻覺得如此凄涼,她呼吸到了歲月和人事留下的悲怆。

    愛情的教訓她一課都逃不了。

    快到家時,她搶先幾步去敲門,站在門前等父親。

    但是,格朗台看到公證人手裡拿着一份還沒有拆卦的報紙,問道:“公債行情如何?” “您不肯聽我的話,格朗台,”克呂旭回答道,“趕緊買些吧,兩年之内還有兩成可賺,再加上高利率,八萬法郎的年息是五千。

    行市是七十法郎一股。

    ” “再說吧,”格朗台搓搓下巴颏。

     “天哪!”公證人說。

     “什麼事?”格朗台問;克呂旭這時已把報紙送到他的眼前,說:“您自己看看這篇文章。

    ” 巴黎商界最受尊敬的巨頭之一格朗台氏,昨天照例前往交易所之後,在寓所以手槍擊中腦部,自殺身亡。

    此前,他已緻函衆議院議長,辭去議員職務,同時辭去商務裁判法院裁判之職。

    經紀人洛甘及公證人蘇歇的破産,使他資不抵債。

    以格朗台氏享有的威望及其信用而論,應不難于在巴黎獲得資助。

    不料這位場面上的人物,竟屈從于一時的絕望,出此下策,令人扼腕…… “我已經知道了,”老葡萄園主對公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