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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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稚嫩,出天花的那時,被弄得粗糙許多,幸虧老天保佑,沒有留下瘢痕,隻破壞了皮膚表面的一層絨毛,皮膚仍很柔軟細膩,母親純潔的一吻會在臉上留下片刻即消的紅印。

    她的鼻子大了些,但同朱紅的嘴唇倒也相配,唇上一道道細紋顯示出無限的深情和善意。

    脖子圓潤完美。

    飽滿的胸部遮得嚴嚴的,既惹人注目,又引人想入非非;古闆的裝束,多少削減了應有的妩媚,但是,在鑒賞家看來,這種苗條身材的刻闆挺拔,也應算作一種風韻。

    所以,高大結實的歐葉妮不具備一般人所喜歡的那種漂亮;但是她是美的,而且這種美不難看出,隻有藝術家才會對之傾心。

    想要在塵世尋找一個像聖處女那樣貞潔典型,想要從天然的女性身上發現拉斐爾揣摩到的那種不卑不亢的眼神和那些端莊的線條,雖然往往出自構思的巧合,但是隻有基督徒的清心寡欲的生活才能保持或培養出這樣的典型。

    熱衷于尋求這種難以求得的模特兒的畫家,會突然在歐葉妮的臉上發現連她本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内在的高貴氣質:安詳的額頭下,有一個深情的世界;她的眼睛,甚至眨眼的動作,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聖的靈氣。

    她的五官,她的臉部的輪廓,從沒有因為大喜過望的表情而走形,而松弛,宛如平靜的湖面在天水相接的遠方呈現的線條,柔和清晰。

    安詳而紅潤的臉龐,像迎光開放的花朵,周邊特别明亮,使人心曠神怡,并讓你感到它映照出一股精神的魅力,你不能不凝眸注視。

    歐葉妮還隻在人生的岸邊,那裡幼稚的幻夢像花朵盛開,摘一朵雛菊占蔔愛情時,心裡特别痛快,這是經曆過世故之後無法再有的心情。

    她還不知道什麼是愛情,隻對着鏡子心裡想道:“我太醜,他看不上我的。

    ”—— ①米洛的維納斯,即斷臂的維納斯,發現于米洛島,是現存的古代愛神塑像中最健美、優雅的藝術珍品,現藏法國盧弗宮。

     ②菲迪亞斯(公元前四九○-四三○年):希臘雕塑家,此處指其雕塑的宙斯像;古羅馬稱宙斯為朱庇特。

     接着,她打開對着樓梯的房門,探出頭去聽聽家裡的動靜。

    “他還沒有起床,”她想道,這時聽到娜農在咳嗽,在走來走去打掃客廳,生火,拴狗,還在牲門棚裡對牲口說話。

    歐葉妮趕緊下樓,去找娜農,見她正在擠牛奶。

     “娜農,我的好娜農,給我的堂弟調些鮮奶油吧,讓他就着喝咖啡。

    ” “唉,小姐,那得昨天調,”娜農直着嗓門笑道。

    “現在是做不成奶油的。

    你那位堂弟真标緻,真标緻,地地道道的小白臉兒。

    你沒有見他穿着那件金絲的綢睡衣的模樣多俏呢。

    我見到了。

    他的内衣用那麼細的布料,跟神父先生的白祭袍一樣。

    ” “娜農,做些薄餅吧。

    ” “誰給我木柴、面粉和黃油啊?”娜農以格朗台内務大臣的身份說道。

    她有時在歐葉妮和她母親的心目中是很了不起的。

    “總不能去偷他的東西來款待你的堂弟吧?你去問他要黃油、面粉、木柴,他是你父親,會給的。

    瞧,他下樓檢查夥食來了……” 歐葉妮聽到樓梯被她父親踩得顫顫巍巍,吓得趕緊溜進花園。

    她已經感到心虛和不安了。

    我們遇到高興的事,往往——也許不無道理——以為自己的心思一定都暴露在臉上,讓人一眼就看透。

    歐葉妮感到的正是這種發自内心的羞臊,唯恐被人識破。

    可憐她終于發覺父親家裡的寒酸,跟堂弟的潇灑委實不般配,覺得很不是滋味。

    她強烈地感到一種需要,非為堂弟做點什麼不可。

    做什麼呢?她不知道。

    她天真而坦誠,聽憑純潔的天性縱橫馳騁,不提防自己的印象和感情有所越規。

    一見堂弟,他那外表就早已在她的心中喚醒了女性的天性,而且她畢竟已經二十三歲,正是智力和欲望達到高峰的年齡,而女性的自然傾向一旦冒頭便益發不可收拾。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父親就心裡發毛,感到自己的命運操縱在他的手裡,有些心事瞞着他實在于心有愧。

    她急匆匆地往前走着,奇怪空氣比往常更新鮮,陽光比平時更活潑,她從中吸取一種精神的溫暖,一種新的生氣。

    正當她挖空心思想用什麼計策弄到薄餅的時候,大高個娜農和格朗台鬥起嘴來,這是少有的事,像冬天聽到燕了呢喃一樣難得。

    老頭兒提着一串鑰匙來秤出一天消費所需的食物。

     “昨天的面包還有剩的嗎?”他問娜農。

     “一丁點兒都沒剩,老爺。

    ” 格朗台從一隻安茹地方的居民用來做面包的平底籃裡,拿出一隻撒滿幹面的大圓面包,正要動手切,娜農說道:“咱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