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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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告訴夏龍聲：&ldquo昨天才知道慧娟的兩個孩子的名字。
&rdquo &ldquo噢！&rdquo夏龍聲是有名的深沉的人，所以他的不動聲色的反應，倒也并未使劍銘感到過多的意外。
但劍銘仍怕自己的暗示不夠強烈，以至夏龍聲沒有聽明白，因此再補充一句：&ldquo慧娟說她在等一個人。
&rdquo 這句話卻使夏龍聲神色為之一動，然後慢慢地浮起淡淡的笑容說：&ldquo朋友們的話不錯，她真是不會變心的。
謝謝你，劍銘兄，你幫了我很大一個忙。
&rdquo 劍銘先則愕然，繼而恍然若失，最後則免不了氣憤。
原來他的一片癡情，正好被夏龍聲利用來作為他試探慧娟的工具。
這是種玩弄，也無異是侮辱，但卻無法與夏龍聲講理，更怕張揚出來被同事們揶揄，索性付之一笑，隐忍不言。
隻不過他自己發誓，從此再不過問他倆的事了。
這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也仿佛是件令人難信的事，他對慧娟的摯愛，就這樣不明不白毫無下落。
但事實擺在那裡，理智告訴他，為了他自己，更為了慧娟，最好盡快忘了這事。
劍銘以最大的堅忍，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又還怕約束不住自己，産生任何不智的行動，因此便請假到日月潭去休養他心靈上的創傷。
潋滟湖光，青蒼山色，果然漸漸平複了他的心潮，重又恢複了比較正常甯靜的生活。
兩個星期很快地過去，劍銘重新回到公司，發現同事之間普通傳着一種&ldquo耳語&rdquo，說夏龍聲跟一個内地籍的酒家女同居了。
又有人說，那酒家女原是夏龍聲的下堂妾，這次是覆水重收。
對于這些耳語，劍銘表面上也像一般人一樣，用好奇的态度去傾聽，以不負責任的論調來批評，暗地裡卻禁不住去窺測夏龍聲的反應。
顯然地，夏龍聲對于那些耳語的内容，完全知道，但正如他的性格所應該表現的：既不加以解釋，也不把慧娟介紹給大家，隻是一味保持沉默。
在劍銘看來，這是很聰明的辦法，卻非徹底的辦法。
他以異常好奇的心情，密切地注意着夏龍聲到底如何&ldquo處理&rdquo慧娟。
一天，劍銘在路上看到夏龍聲和慧娟，他趕緊躲開，卻從皮鞋店的玻璃大櫥窗上，去偷看他們的動态。
夏龍聲一手牽一個孩子，孩子手裡抱着許多玩具，慧娟則提着手袋在後面跟着。
劍銘想看看她的神态，可是玻璃上反映得不很真切，無從看起。
又一天，劍銘在衡陽路遇見慧娟一個人在買衣料。
他想躲而躲不了，便在慧娟殷切的邀請之下，挑了附近咖啡館幽靜的一角，談了起來。
&ldquo龍聲告訴我，他看見我那張照片時，怕是認錯了。
多虧你到我家來看看。
&rdquo慧娟用小匙攪着咖啡裡面的糖塊，幽幽地接着說，&ldquo也多虧你一點不自私，才有進一步的發展。
&rdquo 劍銘苦笑了一下，默默不語。
慧娟又說：&ldquo我相信總有一天見到龍聲，真的就見到了。
可見得一個人的信心是很重要的。
&rdquo說完，她重重地看了劍銘一眼，然後端起咖啡來喝。
她所用的那些&ldquo信心&rdquo&ldquo進一步的發展&rdquo之類的語彙，對劍銘忽然發生啟示的作用，他問她：&ldquo你高中畢業了？&rdquo &ldquo還差一年。
&rdquo &ldquo那真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我不能想象一個高中的學生，會是一個&hellip&hellip&rdquo 慧娟知道劍銘沒有說出來的是什麼，便蘸着桌上的水漬，寫了&ldquo酒女&rdquo兩字，又加上一個問号。
劍銘不好意思似的點點頭。
&ldquo那有什麼！多少人家破人亡，像我這種遭遇，還應該算是幸運的。
&rdquo 于是，慧娟替劍銘解答了她與夏龍聲之間的秘密的最後一部分。
她簡略地告訴劍銘，她與夏龍聲是在1948年從重慶逃向成都的途中失散的，她帶着兩個孩子，幸虧一個好心腸的軍官的幫助，方能搭軍機由成都飛海口，再坐船到台灣。
當時舉目無親，登報找尋夏龍聲亦久無消息。
一點微薄的川資，很快就用完，偏偏那個小的男孩幼龍又染上百日咳的毛病。
為了生活，更為了替孩子治病，她隻好投向酒家，用自己的清白之軀押借了六千元來安頓兩個孩子。
這幾年來，她要維持一份不太簡單的家用，供給兩個後天失調的孩子的醫藥費，以及職業上必須支出的服飾脂粉等費用，負擔之重，遠出乎常人想象之外。
另一方面由于她缺乏風塵中人那份妖冶放蕩的氣質，所以收入遠不能與當紅酒女相提并論，以緻一直不能自拔。
雖有類似劍銘這種客人，極力勸她&ldquo從良&rdquo，但她隻能感激在心裡，因為她要等待夏龍聲。
至于夏龍聲自成渝道中與慧娟失散以後，輾轉到達香港，先以難民身份住在調景嶺，自顧不暇，當然無法找尋慧娟。
以後由于同鄉的幫助，在一家金号中找到一個低微的職位，慢慢地在幾次投機的交易中大獲其利，便與幾個同鄉合夥另立門戶，逐漸發展，才有今天的地位。
據夏龍聲告訴慧娟，其間曾幾次在台灣登報找尋&ldquo李素芬&rdquo，但慧娟既很少看報，也沒有人知道李素芬就是慧娟，自然是不會發生任何效果的。
慧娟為什麼會淪為酒家女？這一直是盤旋在劍銘心頭的一個謎，現在他獲得了滿意的解答。
對于慧娟的品格，劍銘再無遺憾！同時他又從夏龍聲的觀點來設想：她是為了孩子，為了夏龍聲而犧牲的，不但應該見諒于夏龍聲，而且應該獲得夏龍聲的尊敬。
照此說來，慧娟曾經淪落風塵這一點，絕不緻影響夏龍聲對她的感情。
由于此一分析及結論，劍銘完全替慧娟放心了。
&ldquo記住，劍銘，你始終是我最好的朋友。
&rdquo 握着慧娟柔軟溫暖的手，劍銘湧起無數绮想，但随即有一種亵渎和犯罪的感覺，趕緊收斂心神，放開慧娟的手，頭也不回就
&rdquo &ldquo噢！&rdquo夏龍聲是有名的深沉的人，所以他的不動聲色的反應，倒也并未使劍銘感到過多的意外。
但劍銘仍怕自己的暗示不夠強烈，以至夏龍聲沒有聽明白，因此再補充一句：&ldquo慧娟說她在等一個人。
&rdquo 這句話卻使夏龍聲神色為之一動，然後慢慢地浮起淡淡的笑容說：&ldquo朋友們的話不錯，她真是不會變心的。
謝謝你，劍銘兄，你幫了我很大一個忙。
&rdquo 劍銘先則愕然，繼而恍然若失，最後則免不了氣憤。
原來他的一片癡情，正好被夏龍聲利用來作為他試探慧娟的工具。
這是種玩弄，也無異是侮辱，但卻無法與夏龍聲講理，更怕張揚出來被同事們揶揄，索性付之一笑，隐忍不言。
隻不過他自己發誓，從此再不過問他倆的事了。
這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也仿佛是件令人難信的事，他對慧娟的摯愛，就這樣不明不白毫無下落。
但事實擺在那裡，理智告訴他，為了他自己，更為了慧娟，最好盡快忘了這事。
劍銘以最大的堅忍，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又還怕約束不住自己，産生任何不智的行動，因此便請假到日月潭去休養他心靈上的創傷。
潋滟湖光，青蒼山色，果然漸漸平複了他的心潮，重又恢複了比較正常甯靜的生活。
兩個星期很快地過去，劍銘重新回到公司，發現同事之間普通傳着一種&ldquo耳語&rdquo，說夏龍聲跟一個内地籍的酒家女同居了。
又有人說，那酒家女原是夏龍聲的下堂妾，這次是覆水重收。
對于這些耳語，劍銘表面上也像一般人一樣，用好奇的态度去傾聽，以不負責任的論調來批評，暗地裡卻禁不住去窺測夏龍聲的反應。
顯然地，夏龍聲對于那些耳語的内容，完全知道，但正如他的性格所應該表現的：既不加以解釋，也不把慧娟介紹給大家，隻是一味保持沉默。
在劍銘看來，這是很聰明的辦法，卻非徹底的辦法。
他以異常好奇的心情，密切地注意着夏龍聲到底如何&ldquo處理&rdquo慧娟。
一天，劍銘在路上看到夏龍聲和慧娟，他趕緊躲開，卻從皮鞋店的玻璃大櫥窗上，去偷看他們的動态。
夏龍聲一手牽一個孩子，孩子手裡抱着許多玩具，慧娟則提着手袋在後面跟着。
劍銘想看看她的神态，可是玻璃上反映得不很真切，無從看起。
又一天，劍銘在衡陽路遇見慧娟一個人在買衣料。
他想躲而躲不了，便在慧娟殷切的邀請之下，挑了附近咖啡館幽靜的一角，談了起來。
&ldquo龍聲告訴我，他看見我那張照片時，怕是認錯了。
多虧你到我家來看看。
&rdquo慧娟用小匙攪着咖啡裡面的糖塊，幽幽地接着說，&ldquo也多虧你一點不自私，才有進一步的發展。
&rdquo 劍銘苦笑了一下，默默不語。
慧娟又說：&ldquo我相信總有一天見到龍聲，真的就見到了。
可見得一個人的信心是很重要的。
&rdquo說完，她重重地看了劍銘一眼，然後端起咖啡來喝。
她所用的那些&ldquo信心&rdquo&ldquo進一步的發展&rdquo之類的語彙，對劍銘忽然發生啟示的作用，他問她：&ldquo你高中畢業了？&rdquo &ldquo還差一年。
&rdquo &ldquo那真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我不能想象一個高中的學生，會是一個&hellip&hellip&rdquo 慧娟知道劍銘沒有說出來的是什麼，便蘸着桌上的水漬，寫了&ldquo酒女&rdquo兩字，又加上一個問号。
劍銘不好意思似的點點頭。
&ldquo那有什麼！多少人家破人亡，像我這種遭遇，還應該算是幸運的。
&rdquo 于是，慧娟替劍銘解答了她與夏龍聲之間的秘密的最後一部分。
她簡略地告訴劍銘，她與夏龍聲是在1948年從重慶逃向成都的途中失散的，她帶着兩個孩子，幸虧一個好心腸的軍官的幫助，方能搭軍機由成都飛海口，再坐船到台灣。
當時舉目無親，登報找尋夏龍聲亦久無消息。
一點微薄的川資，很快就用完，偏偏那個小的男孩幼龍又染上百日咳的毛病。
為了生活，更為了替孩子治病，她隻好投向酒家，用自己的清白之軀押借了六千元來安頓兩個孩子。
這幾年來，她要維持一份不太簡單的家用，供給兩個後天失調的孩子的醫藥費，以及職業上必須支出的服飾脂粉等費用，負擔之重，遠出乎常人想象之外。
另一方面由于她缺乏風塵中人那份妖冶放蕩的氣質，所以收入遠不能與當紅酒女相提并論，以緻一直不能自拔。
雖有類似劍銘這種客人，極力勸她&ldquo從良&rdquo，但她隻能感激在心裡，因為她要等待夏龍聲。
至于夏龍聲自成渝道中與慧娟失散以後，輾轉到達香港，先以難民身份住在調景嶺，自顧不暇，當然無法找尋慧娟。
以後由于同鄉的幫助，在一家金号中找到一個低微的職位，慢慢地在幾次投機的交易中大獲其利，便與幾個同鄉合夥另立門戶，逐漸發展，才有今天的地位。
據夏龍聲告訴慧娟，其間曾幾次在台灣登報找尋&ldquo李素芬&rdquo，但慧娟既很少看報，也沒有人知道李素芬就是慧娟，自然是不會發生任何效果的。
慧娟為什麼會淪為酒家女？這一直是盤旋在劍銘心頭的一個謎，現在他獲得了滿意的解答。
對于慧娟的品格，劍銘再無遺憾！同時他又從夏龍聲的觀點來設想：她是為了孩子，為了夏龍聲而犧牲的，不但應該見諒于夏龍聲，而且應該獲得夏龍聲的尊敬。
照此說來，慧娟曾經淪落風塵這一點，絕不緻影響夏龍聲對她的感情。
由于此一分析及結論，劍銘完全替慧娟放心了。
&ldquo記住，劍銘，你始終是我最好的朋友。
&rdquo 握着慧娟柔軟溫暖的手，劍銘湧起無數绮想，但随即有一種亵渎和犯罪的感覺，趕緊收斂心神，放開慧娟的手，頭也不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