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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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

     “你出來已經好長時間了嗎?”他問道。

     “從事外事工作已經五十多年了。

    ”老人答道,“我是首批去南海的人之一,第一個拿着手電到了那兒——不過,當時手電光很弱。

    後來我被派去了中國。

    ” 約翰·昆西對他産生了新的興趣。

     傳教士接着說:“順便說一下,先生,我曾經遇到過另外一個叫溫特斯利普的紳士——丹尼爾·溫特斯利普先生。

    ” “真的嗎?”約翰·昆西說,“他是我的親戚。

    我到檀香山就是去看他。

    ” “是嗎?我聽說他回到夏威夷後發财了。

    我隻是在八十年代遇見過他,是在吉爾伯特一孤獨的島上。

    那是他生命的轉折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約翰·昆西還想再聽他說些什麼,但這位老傳教士走開了。

    他笑着說:“我走了,去欣賞我的報紙。

    這報上有關教會的消息登得不錯。

    ” 約翰·昆西站起身來漫無目标地向外踱去。

    外面一片黯淡的景色,湍流的海水瑟瑟作響,甲闆上不時閃動着一些像他一樣漫步的模糊身影,偶爾地、匆匆忙忙走過一位船上官員。

    他的船艙門朝甲闆方向開着,他一下子坐在門外的躺椅上。

     在遠處,他看見他的服務員在其管轄的客艙裡進進出出。

    那服務員正在緊張地幹着晚上的活,把水壺裝滿水,毛巾擺好,使一切井井有條。

     “晚上好,先生。

    ”他說着走進約翰·昆西的房間。

    現在約翰已進了房間站在門裡,後面亮着客艙的燈。

    那是一個帶着金絲邊眼鏡。

    留着灰色龐帕杜發型的小個子男人。

     “一切都好嗎,溫特斯利普先生?” “是的,鮑克,一切都不錯。

    ”約翰·昆西笑着說。

     “那就好。

    ”鮑克說着,把客艙燈關上,走出去站在甲闆上又說道:“先生,我準備給您以特殊照顧。

    我在名單上看到了您的家鄉名。

    我自己也是一個老波士頓人。

    ” “是嗎?”約翰·昆西熱情地說。

    實際上,太平洋過去是波士頓的郊區。

     “我不是說是在那兒出生的。

    ”他接着說,“但在那兒當了十年新聞記者,那是在大學畢業後。

    ” 約翰·昆西在黯淡的燈光下凝視着他。

     “哈佛大學?”他問道。

     “都柏林,是的,先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你别認為是現在,那是一九○一年級的都柏林大學。

    然後在波士頓蓋澤特報社工作了十年——寫報道,當編輯,後來又當了一陣總編輯。

    也許,我在那兒碰到過你——在亞當斯旅館的酒吧,比如說,在一場足球比賽前的晚上。

    ” “很可能,”約翰·昆西說道,“一個人在這種場合會碰到許多人。

    ” 鮑克先生靠在鐵欄杆上回憶着:“我難道不知道嗎?先生,那是一個偉大的年代。

    那是一位沒喝醉的報社記者嘲諷這一偉大職業的好時光。

    蓋澤特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在一個叫作阿奇酒店的地方編輯出來的。

    我們把寫好的文章送到那兒的城市編輯手中——他有一個桌面很大的傳統的大桌子作為書桌。

    如果我們确有好文章,他也許會給我們開個雞尾酒會。

    ” 約翰·昆西笑了。

     這個都柏林的畢業生歎息着接着說:“我跟波士頓的酒吧服務員都很熟,他們肯借錢給我。

    你去過特裡蒙特劇院後面胡同裡的那個地方嗎?” “蒂姆的地方,”約翰·昆西提示着,回顧着大學生活時的轶事。

     “是的,夥計。

    現在你想起來了。

    我想知道蒂姆現在幹什麼呢。

    對了,還有在博伊爾斯頓的那個地方——但是,當然了,現在這些都不存在了。

    在弗裡斯科碰到的一老朋友告訴我,當我回到比因湯時,看到鏡子上的蜘蛛網時,我會心碎的。

    一切都見鬼去了,如同我的職業。

    報紙業在繼續擴大,成倍增長,把最優秀的特征結合起來;許多人進了城。

    好人們,真正的人們歎息着那(不該)逝去的日子,也許正在從事一項像我一樣的工作。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好了,先生,作為蒂姆的共同朋友,我願為您做一切事情。

    ” “作為蒂姆的朋友,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的。

    ”約翰·昆西笑着說。

     鮑克悲傷地上了甲闆。

    約翰·昆西又孤獨地坐在那兒。

    一對夫婦依偎着走過去,低聲說着什麼。

    這時他看見了詹尼森和他的堂妹。

     “我們兩個人應該能使這位年輕姑娘過得愉快。

    ”詹尼森曾說過這樣的話。

    然而約翰·昆西認為他使女孩子玩得愉快的那部分職責肯定是微小的。

     二 接下來的幾天證實了這一點。

    他很少有機會與巴巴拉單獨呆在一起。

    即使有機會,詹尼森也總是在附近轉悠。

    然後,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變成了三人小組了。

    起初約翰·昆西對此很惱火,但慢慢地他開始認為這也無關緊要了。

     一切看上去都無關緊要了。

    海水完全平靜下來,約翰·昆西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了。

    太平洋如同一塊巨大的玻璃,随着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藍了。

    他們似乎飄浮在宇宙的空間,在那兒什麼事情也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也不可能發生。

    安靜、平和的白天過去了,又迎來漫長、豐富多彩的夜晚。

    散散步,談談話,這就是生活。

     有時,他與梅納德夫人在甲闆上聊天兒。

    她許多年前就很熟悉這島嶼,總有許多迷人的故事可講,如:有關君主國或傳教士的故事。

    約翰·昆西非常喜歡她。

    雖然她在夏威夷過着充滿傳奇色彩的生活,這位夫人實際上是新英格蘭人。

     他還發現鮑克是一個相當好的夥伴。

    這位服務員,即使在大學畢業生中,也是一個少有的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沒有任何題目是他不能詳細談論的。

    在約翰·昆西的皮箱裡有幾本他自己早就想看的巨著,但是不是他,而是鮑克真正閱讀了這幾本書。

     随着時間的流逝,天藍色的海水漸漸地變成深藍色。

    天氣開始變得越來越暖和。

    腳下的引擎在盡最大努力為巴巴拉争取早些靠岸轟鳴着。

    船長很樂觀,他預計他們将在周一下午晚些時候靠岸。

    但周日晚上,一場暴風雨襲擊了他們,暴風掀起的巨大水柱狂怒地拍擊着船體。

    這一切直到黎明才停息。

    當周一中午吃午飯時,船長出現在飯廳裡,搖着頭說:“我們輸了,巴巴拉小姐。

    我不可能在午夜前趕到檀香山。

    ”巴巴拉皺了皺眉頭。

     “但輪船一直在行駛着,我不明白我們為什麼——如果我們提前發電報——”她提醒船長。

     “沒用,”船長告訴她,“檢疫站的人們早睡早起。

    我不得不在日出時大約六點鐘把船停靠在河床入口處。

    我們将在早上超過‘馬特索尼亞号’船。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一切。

    ” “無論如何,你真可愛。

    ”巴巴拉微笑着說,“那場暴風雨并非你的過錯。

    我們今晚舉行最後一次盛大的舞會,用一個化裝舞會來忘記這件令人優傷的事。

    ”她轉向詹尼森,說道:“我有一身最迷人的時髦服裝——瑪麗·安托瓦妮特——我在大學時穿過。

    你認為怎樣,哈裡?” “好啊!我們都去找些服裝。

    走吧!”詹尼森答道。

     巴巴拉趕忙離開這兒去傳播這一消息。

    晚飯後,巴巴拉身穿淺黃色似法國舞會式樣的衣服出現了,一副渴望跳舞的樣子。

    詹尼森拼湊了一件海盜服,看上去很吸引人。

    大部分的乘客都身着奇裝異服,在行駛于太平洋的輪船上,化裝舞會極受歡迎,因此舞會在令人愉快的氣氛中進行着。

     約翰·昆西不太積極參與這種娛樂活動,因為他還受着新英格蘭人心理的影響。

    十一點剛過,他就溜進了大客廳,發現梅納德夫人獨自坐在那兒。

     “你好,來和我作伴兒嗎?我發誓直到看見戴蒙德角的燈光才去睡覺。

    ”她說。

     “我來陪你。

    ”約翰·昆西笑着說。

     “但你應在跳舞啊,孩子。

    可你怎麼沒穿舞服呀。

    ” “沒穿。

    ”約翰·昆西承認說。

    停了一會兒,他又找理由解釋道:“一個——一個小夥子不能在許多陌生人面前出醜。

    ” “我懂了,”老夫人點頭說道,“這也是很别緻的,但很少見,特别是在這種場合。

    ” 巴巴拉臉紅紅的、興緻勃勃地走進來。

     “哈裡去給我拿飲料了。

    ”她氣喘籲籲地說,然後坐在梅納德夫人身邊。

    “親愛的,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你知道,自我出生以來,你還沒有給我看過手相。

    她特棒!”——這句話是對約翰·昆西說的——“能告訴你最令人驚奇的事情。

    ” 梅納德夫人使勁搖着頭。

    她說:“我不再看手相了,不再幹那事了。

    随着年齡的增長,我開始懂得窺視未來是多麼愚蠢。

    今天——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這才是我願意思考的問題。

    ” “噢,請給我看看吧!”女孩噘嘴說道。

     老夫人把巴巴拉纖細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看了一會兒。

    約翰·昆西覺得他看見老夫人臉上掠過一絲陰影。

    她又一次搖搖頭。

     “卡普迪邁,”她說,“我的侄子曾把這詞譯作‘抓住今天’。

    今天晚上就跳舞吧,盡情地跳吧,别企圖往窗簾後面看。

    親愛的,這樣做不會有任何好處。

    記住一位老太太說的話吧。

    ” 哈裡·詹尼森出現在門口。

     “噢,你在這兒,”他說,“我給你拿了飲料,在吸煙室等你。

    ” “我就來。

    ”女孩說着離開了,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

    “可憐的巴巴拉,她母親的一生也不幸福。

    ”她嘟哝着說着。

     “你看見她手上有什麼不祥之兆了嗎?”約翰·昆西問。

     “沒事兒。

    ”老夫人趕緊說,“如果看得太遠,我們都會有麻煩的。

    來,我們上甲闆吧,快到午夜了。

    ” 她帶着他出來走到輪船右側的鐵欄旁。

    一束孤獨的燈光,像一顆星星,在遠方閃爍着。

    陸地——終于看到陸地了。

     “是戴蒙德角嗎?”約翰·昆西問道。

     她說:“不是。

    那是馬卡普角的信号燈。

    我們得繞過科科角才能看見檀香山。

    ”她靠在鐵欄邊站了一會兒,一隻纖弱的手放在上面。

    她輕聲說:“但那是瓦胡島。

    那是家鄉。

    一塊可愛的土地,孩子,特别可愛,我經常這樣想。

    我希望你喜歡它。

    ” “我肯定會喜歡的。

    ”約翰·昆西獻殷勤地說。

     “我們坐這兒吧。

    ”他們找到一些椅子。

    她接着說:“是的,可愛的土地,但是夏威夷,就如同在世界的每個地方一樣,人們也是各種各樣的——有誠實的人,也有流氓、惡棍。

    人們從世界各地來到這裡,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他們在家鄉是不受歡迎的人。

    我們給他們提供了一個天堂。

    有些人成為好公民,以此來報答我們,而另外一些人堕落變質了。

    我經常想,要想在天國成功,是需要不少毅力的。

    在夏威夷也是如此。

    ” 那高高的、瘦弱的厄普頓牧師先生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躬腰說道:“晚上好,夫人。

    你就要到家了。

    ” “是的,而且很高興。

    ”她說。

     他轉問約翰·昆西,說:“年輕人,你今天早上就會看見丹·溫特斯利普了。

    ” “我想我會見到他的。

    ”約翰·昆西答道。

     “問問他是否還記得八十年代在阿皮昂島上的那一天——那個富蘭克林·厄普頓牧師。

    ” “當然。

    ”約翰·昆西說,“但你并沒有給我講過那時的情況,你知道。

    ” “是的,我還沒有。

    ”傳教士重重在坐在一把椅子上。

    “我不願意講别人過去的任何秘密。

    然而我知道丹·溫特斯利普早期生活的事在檀香山已衆所周知。

    ”他朝梅納德夫人看了一眼。

     “丹不是聖人,”她評論道,“這我們都知道。

    ” 他盤上他那細細的腿。

     “事實上,我為碰到丹·溫特斯利普而感到自豪。

    ”他接着說,“我認為我是用一種謙卑的方法勸他改變生活航向的——為了更好的生活。

    ” “哼!”老夫人哼了一聲。

    很明顯,她對此表示懷疑。

     約翰·昆西對談話所涉及的内容深感不悅。

    他不願意溫特斯利普的名字被人們說三道四。

    但使他惱火的是,這位牧師先生還在繼續說着。

     “那是在八十年代。

    正如我告訴你的,我在吉爾伯特群島有一個孤獨的基地。

    一天早上,一艘雙桅方帆帆船在暗礁外抛錨。

    後來一小船來到岸邊。

    當然,我與一些當地人一起到海灘上去迎接。

    這時我看見好幾個和我同種族的人。

    船上有一些兇神惡煞的船員,領頭的是一個矮小精悍、長得挺帥的年輕人。

    而且在他們靠岸前,我就看到船中間有一長長的松木箱子。

     “那白人自我介紹說,他是‘夏洛的梅得号’船的第一軍官丹·溫特斯利普。

    當他提到那船的名字時,我馬上就明白了,因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