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一曲清歌雪窗溫绮夢 三杯淡酒野店送寒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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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玉子在炕上一片哭聲,既驚醒了她母親,醒了過來,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ldquo仿佛我是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惡鬼,把我吓着了。

    别提了,我還怕呢。

    &rdquo陳大娘道:&ldquo你膽子也太小了,這幾個人和你睡在一頭,又是不停嘴地說話,你還怕什麼勁兒。

    &rdquo玉子翻了一個身,就不再作聲了,但是她心裡的思潮,盡管此起彼落,卻是比做夢還要不安甯些。

    還是聽到對面樓上的時鐘當當當敲了三下,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次日清早,自然是醒得好晚,陳大娘叫了一回,她推說頭痛,也就随她的便,不去驚醒了。

    等她睡足了再醒過來時,已經是十二點鐘了,她起來了。

    陳大娘說:&ldquo飯已經吃過了,聽你說不好過,沒有留下什麼,給你熬點稀飯吧。

    &rdquo玉子拿了一個缺口茶杯子,倒了一杯黃而澀的溫茶,坐在桌子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對陳大娘的話,沒有怎樣答複,隻是搖了搖頭。

    陳大娘看她的眼睛泡兒有點浮腫,而且精神懶懶的,頭擡不起來,心想也許她真是有了病,便不問了。

    玉子将這杯溫茶喝完了,又倒了一大杯來喝着,喝一口,偏了頭看着外邊,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在盼望什麼似的。

    久而久之,這杯茶喝完了,接着她又喝了第三杯。

    陳大娘有事走開了。

     竹子走到玉子身邊,扯着她,低了身子,對着她耳朵輕輕地道:&ldquo要不然我到對面樓上去看看,周先生現在做什麼呢?&rdquo玉子望了竹子一下,搖了搖頭。

    竹子低聲道:&ldquo我瞧你很有心事,你沒錢,就别給我錢,我自去給你打聽一趟,那還不行嗎?&rdquo玉子歎了一口氣道:&ldquo連你這麼大的小孩子,都讓我教壞了,我真是罪過了。

    &rdquo竹子道:&ldquo别瞎說八道了,我又有什麼事做壞了呢?&rdquo玉子望了她一望,有一句什麼話想說出來,又忍回去了。

    竹子道:&ldquo我給你去一趟吧,不要你什麼的。

    &rdquo她說這句話,是很大的聲音,玉子不便大聲攔住,隻得由她跑出去了。

    心裡想着,以後最好是耳不聽、眼不見、心不煩,不過今天竹子一定要去打聽,讓她去打聽一下也好,看他究竟是不是變了心了。

    她先不要竹子去,這一次竹子去了,又恨不得她馬上回來。

    不料竹子出門以後,遇到街坊兩個女孩子,拖她到大街上去看大出殡,這一次看大出殡,足看了兩個鐘頭,等她回來的時候,又把替玉子辦的事,完全忘了。

     當她慢慢走回家的時候,玉子在院子裡看到,連忙迎上前來,哭着低聲問道:&ldquo你怎麼去了這麼久呢?&rdquo竹子道&ldquo我們去早了,出殡的老不過來,我站着,不願意瞧了,小四兒、小喜子把我拖住,不讓走。

    &rdquo玉子道:&ldquo你說些什麼,不是讓你到隔壁樓上瞧瞧去的呢?你上哪兒去了呢?你簡直不能辦事,糊塗丫頭!&rdquo竹子道:&ldquo你别罵人,我又沒要你的錢,愛去不去,你管得着嗎?&rdquo玉子道:&ldquo你為什麼答應為我去?&rdquo竹子道:&ldquo不錯,是我答應去的,可是你搖着頭,不讓我去呢,我沒去是聽你的話,你怎麼倒說我的不是?&rdquo玉子想了一下,卻沒有話可說了,便歎了一口氣,轉身向屋子裡走。

    竹子雖見她沒有說什麼,實在是自己強詞奪理,原是自己約了為她去打聽周先生行動的,現在玩了一趟回來,當然是自己不對。

    要不然,姐姐把這件事記在心上,遲早終是要和自己為難的,那就不如自己先去看看吧。

    竹子如此想着,她就如往日一樣,很自在地到隔壁教員宿舍來。

    竹子走到樓上,恰好是周秀峰反手帶着房門,有個要走的樣子。

    竹子笑道:&ldquo周先生出門嗎?有要洗的衣沒有?&rdquo周秀峰手扶着門扭,想了一想道:&ldquo有是有兩件,不過今天晚了,也來不及洗,明天一塊兒拿去洗吧。

    &rdquo竹子道:&ldquo明天還有衣服嗎?什麼時候來拿呢?&rdquo周秀峰道:&ldquo你反正沒有事,多跑兩趟也不要緊,一早你就來候着吧。

    &rdquo竹子望着他,微笑道:&ldquo還有别的事沒有?&rdquo往日竹子問到這句話時,周秀峰一定将她引到屋子裡去,要盤問一陣,玉子在家裡,現在做什麼事,若是沒有什麼可談,甚至玉子在家裡現時吃幾碗飯,吃什麼菜,都得問上一問。

    竹子向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說得周秀峰高興起來,向是抓一大把銅子給她買東西吃。

    所以竹子每次來拿東西,非常歡迎周秀峰向她問話,這兩天周秀峰沒有什麼事問她,那一大把的銅子,也就好久沒有得着。

    這時來拿衣服,玉子兩日以來的态度,很可以報告一番,周秀峰也有兩天沒問話,少不得也要詳細研究一番的。

    說完了話,當然可以得一大批銅子。

    她心裡正如此期望着,不料周秀峰今天卻不理會這一層。

     竹子為了自己要得一批銅子起見,沒有法子,隻好先說了,因笑道:&ldquo你暫别走,行不行?我有好些話要告訴你。

    &rdquo周秀峰站定,笑了笑道:&ldquo什麼?你有好些話告訴我?好吧,我就遲一步走,看你說些什麼?&rdquo于是趁勢将門一推,先就讓竹子走進去,然後也跟了進來,将帽子向衣鈎上一抛,坐在沙發上,把兩腳高高擡起,放在矮茶幾上,不住地搖撼着。

    竹子站在桌子邊,手扶了桌子一個犄角,向他微笑。

     周秀峰笑道:&ldquo你說有好些事要對我說,什麼事呢?你說呀!&rdquo竹子笑道:&ldquo你不問我,我說什麼呢?&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這話太有趣了,你說有好些話對我說,我叫你說,你又要叫我先問,我一點兒也摸不着頭腦,我又怎樣問呢?&rdquo竹子道:&ldquo怎麼以前你見着我就有許多話問呢?你就問我姐姐吧?&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好吧,我就問你姐姐,她怎麼樣?&rdquo竹子道:&ldquo她生了氣了。

    &rdquo周秀峰道:&ldquo哦!她生氣了,好好兒的,她為什麼生氣呢?&rdquo竹子說:&ldquo我頭裡也不知道,後來我盡管問她,看那樣子,好像為你生了氣。

    &rdquo周秀峰将腳放下,坐着向上一伸道:&ldquo這就奇怪了,她有什麼事為我生了氣呢?&rdquo竹子将嘴一撇道:&ldquo你别裝傻,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會知道。

    &rdquo周秀峰臉色紅了一紅,連忙就笑起來道:&ldquo看不出你這小孩兒,你還會說俏皮話,我做了什麼事會惹得你姐姐生氣,我真有些想不起來。

    &rdquo竹子道:&ldquo你幹嗎好幾天不理我姐姐,昨天又帶了一個黃小姐來家裡玩呢?你這屋子裡,我姐姐瞧都沒有瞧過,别人可在這裡随便來坐,有說有笑,你說她不會生氣嗎?&rdquo周秀峰打了一個哈欠,笑道:&ldquo就是這樣一件事嗎?這很不值什麼,你姐姐若是願意到我這裡來坐,我很歡迎,她不來,别人來了又要生氣,我有什麼法子呢?我的朋友很多,女朋友也不少,全不讓人家到屋子裡頭來,你想那可能嗎?你就這樣回去對她說。

    &rdquo竹子笑道:&ldquo你這是誠心,我姐姐可不會講自由,怎麼能和你交朋友。

    &rdquo周秀峰笑着站起來,一拍手道:&ldquo這倒很有趣,你也知道&lsquo自由&rsquo兩個字,不過講自由的&lsquo講&rsquo字,我倒不懂,這是怎麼個講法呢。

    &rdquo竹子道:&ldquo這句話,倒是你又不懂,你們南邊人不叫講自由,又叫什麼呢?&rdquo周秀峰又笑了一笑道:&ldquo不管我們南邊人叫什麼吧,你先說,什麼叫&lsquo講自由&rsquo。

    &rdquo竹子道:&ldquo你别考我,我全知道,這不是好話,比方說,一個姑娘,不好好在家裡待着,跟人家爺兒們上街去胡溜達,這就叫&lsquo講自由&rsquo。

    我媽常說,姑娘學自由,那就不是好人。

    &rdquo周秀峰真樂了,頭枕着沙發靠背,隻管哈哈大笑。

     這時,正好外面有人應聲笑了進來,卻是魏丹忱。

    周秀峰笑道:&ldquo你聽到這位小姑娘講&lsquo自由哲學&rsquo沒有,自由的定義,是這樣簡單明了。

    &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狗子亦有佛性,你仔細玩味玩味,這話雖淺,可以見大。

    &rdquo因向竹子笑道:&ldquo這話是你媽說的了,你姐姐怎樣說呢?&rdquo竹子道:&ldquo我姐姐倒是沒提過。

    &rdquo魏丹忱望着周秀峰道:&ldquo怎麼樣?這裡就含有新舊思想的沖突。

    &rdquo又向竹子笑道:&ldquo現在戲園子裡男女同座,飯館子裡,爺們兒可以去,姑娘也可以去,你上公園去瞧瞧,一對兒一對兒的,多着呢,難道說這都不是好人嗎?難道爺們兒去的地方,娘兒們、姑娘就不能去嗎?&rdquo竹子笑道:&ldquo您還是大學堂裡的老師呢,說這樣不開通的話兒,這年頭兒,要講自由維新,男女平權。

    &rdquo魏丹忱微笑着,向周秀峰丢了一個眼色,周秀峰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魏丹忱站着,兩手一拍,向竹子一伸大拇指道:&ldquo二姑娘算你明白,現在做姑娘讓人說一聲&lsquo不開通&rsquo,那是不好聽的。

    &rdquo竹子笑道:&ldquo開通,這有什麼難,誰都行。

    &rdquo她看到魏丹忱向她伸了一個大指頭,她很是得意,隻管笑着。

    魏丹忱道:&ldquo你既然是開通的人,你就得講自由。

    &rdquo竹子紅了臉,扶着一隻桌子角,用個食指在桌上亂畫。

    魏丹忱笑道:&ldquo我知道你不反對講自由,你同你姐姐就跟周先生一塊兒出去玩過。

    &rdquo竹子繃着臉道:&ldquo我們小孩子要什麼緊。

    &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是呀,小姑娘不要緊呀,我也是這樣說呀,可是你姐姐,&hellip&hellip&rdquo周秀峰突然站起來,将手一揮,皺着眉道:&ldquo别往下談了,成不成?&rdquo魏丹忱在他對面一張椅子上坐下,用手指着周秀峰,笑向竹子道:&ldquo他這個人近來做事,有些對不住人,可是我們做朋友的,都會勸他别胡來的,你回去對你姐姐說,盡管放心。

    &rdquo周秀峰正色道:&ldquo你可别胡亂開玩笑,她是一個小孩子,知道些什麼!糊裡糊塗的,她回去一說,真會惹出是非來。

    &rdquo因對竹子道:&ldquo二姑娘,你知道魏先生傻裡傻氣,他的話靠不住,你别信他的。

    &rdquo竹子嘴一撇道:&ldquo這個我還不知道嗎?我回去也不會對我姐姐說的。

    &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你真聰明,我們還沒有把話說出來,你就知道我們是什麼意思。

    &rdquo周秀峰望了一望魏丹忱,先歎了一口氣,接着又笑道:&ldquo我真對你沒法子。

    &rdquo于是向竹子招了一招手道:&ldquo你來,我有話和你說。

    &rdquo一面說着,一面向外走,竹子見魏丹忱在屋子裡,還有點兒不好意思跟出來,将身子扭了扭道:&ldquo幹嗎呀,有話你說就是了。

    &rdquo可是口裡雖如此說着,終于也是跟着出來了。

     周秀峰靠樓欄杆等着她,先不說什麼,手上早是捏了一張銅子票,就向竹子手裡一塞。

    竹子見了,手向後一縮,搖頭道:&ldquo我幹嗎還要你的錢?&rdquo周秀峰微笑道:&ldquo你這話說得有點兒奇怪,不要錢就不要錢,為什麼加上一個&lsquo還&rsquo字,這樣子好像以後永不要我的錢了,為什麼呢?我們惱了嗎?&rdquo竹子鼓嘴道:&ldquo你不是不和我姐姐好了嗎?&rdquo周秀峰搖手道:&ldquo别嚷,别嚷!讓别人聽見,要笑你姐姐的。

    你回去對你姐姐說,&lsquo别多心&rsquo,這事就完了。

    &rdquo竹子道:&ldquo就是這三個字,沒有别的話說嗎?&rdquo周秀峰将銅子票塞在她手心裡,笑道:&ldquo你别客氣,把這個拿去,你不拿,那倒像是真惱了。

    &rdquo竹子聽說一笑,就拿着錢走了。

     周秀峰走回屋子來,用手指點着魏丹忱道:&ldquo你說話真不管惹是非,這話傳到别人耳朵裡去了,那怎麼好!&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你裝模作樣幹什麼?你讓這孩子傳書帶信,什麼話都說了,并不怕她洩漏,我說兩句很平常的笑話,就會傳到别人耳朵裡去嗎?&rdquo周秀峰道:&ldquo你可别胡說,我并沒有對竹子說過什麼不可對人言的話,我想我以前的行為,或者有些不對。

    &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什麼對不對,你的心思,我完全明白了,我想你最好是做個齊人,黃小姐為正,陳大姑娘副之,那麼,你就得其所哉了。

    可是在這年頭,憑着這兩位的環境,陳大姑娘縱然可以屈就,黃小姐也不會容納。

    黃小姐自然是隻&lsquo熊掌&rsquo的了,所以到了現在,你不得不擱下一邊,提起一邊。

    &rdquo周秀峰并不答他的話,橫躺到鐵床上去,無故卻長長地歎上了一口氣。

    魏丹忱躺在沙發上,颠着大腿道:&ldquo這件事呢,别說是你,就是在我,也會感覺應付困難。

    陳大姑娘我看去什麼都好,隻是一點兒教育也不曾受過,知識太淺薄了,和這樣的人結婚,豈不是開倒車?&rdquo 周秀峰就這樣躺着,默默無語。

    魏丹忱笑道:&ldquo嘿,你為什麼不作聲?&rdquo正說到這裡,卻聽到房門撲撲敲了兩下,這是由歐西傳來的好習慣,有人要進來,怕是不便,所以先敲兩下,在英美人照例報一句&ldquo康闵&rdquo,照&ldquo康闵&rdquo的意義譯出是&ldquo進來&rdquo,可是由語調的高低急緩,也可以知道屋子裡是歡迎不歡迎,以及随便不随便。

    中國是禮儀之邦,本來就客氣,遇到了歐西的禮節,學過來,常是更加一層。

    譬如脫帽,在歐西男朋友一相會,手扶帽檐而已,中國則不然,必脫下帽子來,兩手捧了帽子,連作幾個揖。

    如&ldquo康闵&rdquo這個意思,中國人也是一樣加重客氣,改為請進,猶之譯&ldquo谷得摩靈&rdquo&ldquo谷得伊文靈&rdquo為&ldquo請早安&rdquo&ldquo請晚安&rdquo一般,其實&ldquo谷得摩靈&rdquo,至多可以說是&ldquo早上好&rdquo,&ldquo請安&rdquo這兩字,在中國是十分隆重的儀節,如何可以随便應酬呢。

    好在除了文字上以外,中國人口裡要說,覺得有點别扭,所以索性洋化到底,就叫&ldquo摩登&rdquo,這&ldquo康闵&rdquo兩個字,一般不懂英語的人,或者不願說英語的人,就用一個微微的&ldquo哼&rdquo&ldquo哦&rdquo音來代表,這在住歐化式的旅館,是常可以聽到的。

    大學教授們,十之七八是歐化的,所以這門一響,應該報之以&ldquo康闵&rdquo。

    但是周秀峰心中有事,未曾顧慮到這一點。

    魏丹忱呢,又不便代主人叫客人進來,所以也一刻答不出來。

     停了停,那門又敲響了兩下,周秀峰才&ldquo哦&rdquo了一聲。

    門緩緩地向裡推,閃進一個美人來,不是别個,原來是魏先生的愛人曾美婉女士。

    周秀峰&ldquo哦&rdquo了一聲,連忙站起來,點着頭笑道:&ldquo請進,好久不見了。

    &rdquo曾美婉先說了一個英文字&ldquo梭累&rdquo,表示着歉意,然後走了進來,笑道:&ldquo二位在這裡談心,我進來打攪了。

    &rdquo周秀峰見她穿了紫色亮絨的短旗袍,袖子短短的,露出了那很豐潤的手臂,下擺也短短的,将那裹着絲襪子的圓腿,整截露在外面,很富于誘惑性,便笑道:&ldquo密斯曾近來益發美麗了,可喜可賀呀!&rdquo一個男子當面稱女子美麗,在中國舊社會裡,是可以認為是輕薄的、惡意的。

    然而在時髦的人物看來,卻是最好的一句話了。

    曾美婉道:&ldquo随便怎麼樣美麗,也不如你心目中那位小家碧玉好吧!&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你還提呢,現在他為了這件事為難哩。

    &rdquo 曾美婉并不避什麼嫌疑,就在魏丹忱坐的那個沙發上擠着坐了下去。

    周秀峰看到,便笑道:&ldquo天下人,都是高蠟燭台,不照見自己腳下亮的。

    老魏總是和我開玩笑,其實他自己的風流韻事,就足夠别人開玩笑的了。

    &rdquo魏丹忱道:&ldquo我有什麼事可開玩笑的?&rdquo周秀峰不說什麼,隻平視着她和他,而且臉上還帶一點微笑。

    曾美婉笑道:&ldquo為什麼注意我?我說的是實在話,周先生迷戀一個洗衣的女郎,已經成為公開之秘密了。

    &rdquo周秀峰聽了她這句話,不由得臉上一紅,微笑道:&ldquo密斯曾下着這樣嚴刻的批評&hellip&hellip&rdquo曾美婉笑道:&ldquo怎麼是嚴刻呢?我倒不懂。

    &rdquo說時,回頭向魏丹忱一望道:&ldquo你說?&rdquo魏丹忱道:&ldquo本來有點兒嚴刻,一個人對于所愛的對方,是隻願意人家說好,不願人家說壞的。

    打破階級的戀愛,站在我們的立場上,似乎也不能不贊同。

    &rdquo曾美婉向他瞟了一眼道:&ldquo這樣說,你也是很願實行的了?&rdquo 魏丹忱先聳一聳肩,然後搖着頭道:&ldquo到了自己實行起來,無論什麼事,都會感到困難的。

    &rdquo曾美婉用一個手指點了點他道:&ldquo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