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閨谑羨乘龍絲蘿有托 年華傷舊木博奕猶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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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丹忱道：&ldquo實在的，這衣服料子好，顔色好，身材好，配襯得好，這料子是英國的呢？是法國的呢？合七塊錢一尺呢？合十塊錢一尺呢？&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就憑你這句話，就知道你是瞎說的了。
&rdquo魏丹道：&ldquo怎麼會是瞎說，難道能比我所估計的價值更高不成？&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我的是中國貨，也不過合兩塊錢一尺罷了。
&rdquo魏丹忱道：&ldquo這真是奇怪了，你何以肯穿起中國料子來？穿中國料子，被小姐們認為是一件可恥的事呀。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你這把小姐罵苦了，難道小姐們都是崇洋媚外亡國奴一類的人物嗎？這次提倡國貨會，我還是裡面一個重要分子呢。
&rdquo說着，這就眉毛一揚，似乎很得意的樣子。
黃太太道：&ldquo不要提這個了，一個小姐們，就是天天提倡國貨，又能提倡出什麼成績來。
今天我們找點小娛樂，消磨這半天，好不好？&rdquo 周秀峰想起魏丹忱一定要他來，玩笑開夠了，也要報複他一下才對，因道：&ldquo大娛樂沒有，小娛樂那是随處都有的，放兩張音樂片子聽聽好不好。
&rdquo黃太太道：&ldquo那有什麼意思。
&rdquo周秀峰道：&ldquo不光是聽？黃太太對于跳舞，是老前輩了，我們這位魏先生，也是跳得極好，我主張黃太太和魏先生合舞一套，讓我學上一學。
&rdquo魏丹忱對于這話，是千萬不敢答應的，可也不能拒絕，微微向周秀峰一瞪眼，表示恨他的意思。
周秀峰卻隻當不知道，又對黃太太笑道：&ldquo我想這事是不會拒絕的。
&rdquo黃太太坐在魏丹忱對面，自先笑了起來，說道：&ldquo密斯脫魏跳得極好，我是不行。
&rdquo 魏丹忱便站了起來道：&ldquo我想起一件事來了，我還有一個電話沒有打。
&rdquo說着，就走開，打電話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複轉身回來。
周秀峰對他笑道：&ldquo你的話，我替你說了，那個朋友，非要你去不可。
&rdquo魏丹忱道：&ldquo這話可沒有蒙着，還是你邀我來的，我豈能倒先走？黃太太，再補上一個人，我們打四圈麻将，好不好？&rdquo黃太太滿心想顯一顯本領的，不料魏丹忱偏不湊趣，因道：&ldquo我的牌也是不行啦，總不能娘兒倆一人一角。
&rdquo魏丹忱道：&ldquo這個好辦，一個電話，就可以找着幾個角的，黃太太說是請誰吧，我可以代打這個電話。
&rdquo說着，又站起來。
黃太太雖不高興打牌，然而看着魏丹忱那樣誠懇的要求，又不便過拂盛意，就偏着頭笑道：&ldquo誰呢？&rdquo魏丹忱道：&ldquo李七小姐最近，或者張少奶奶也可，她是最愛打牌的。
&rdquo黃麗華聽說要請女客來，心裡卻有點不滿意，便道：&ldquo就是這樣辦吧，我也來一角，我們又不打算誰赢誰的錢，就是娘兒倆來，那也不要緊。
&rdquo黃太太本也就不打算再請什麼客人的，覺得這辦法妥當，便約了周、魏二人一同上樓，到她平常的休息室裡來。
女仆們知道要打牌，早已将場面擺好，大家随便坐下。
周秀峰坐在黃麗華的上手，兩個人打牌，帶說笑着，不覺就擠到一個桌子角上來。
魏丹忱很安靜地打着，卻一句笑話也不說，黃太太究竟也不甘寂寞，卻笑着向他道：&ldquo魏先生平常總是做什麼消遣？&rdquo魏丹忱道：&ldquo看電影，逛公園居多。
&rdquo黃太太道：&ldquo藝術家總是離不開藝術的，對不對？&rdquo魏丹忱微笑着，眼睛看了手上有多少牌，随便地點着頭。
旁邊的女仆人給周秀峰斟了一杯茶，遞到他手裡。
周秀峰眼望着桌上，端茶正要喝，黃麗華道：&ldquo茶涼一點兒吧？&rdquo周秀峰喝着說：&ldquo不涼。
&rdquo魏丹忱道：&ldquo密斯黃，你抓了牌，怎麼不打？&rdquo黃麗華有一對白闆，手上正拿了一張敲桌子消遣，聽人催着打牌，啪的一聲就打出去了。
魏丹忱道了一聲&ldquo碰&rdquo，放下兩張白闆，真碰上了。
周秀峰一看他面前，已是碰了一對綠發，再一碰上白闆，便是兩擡落地，笑道：&ldquo這牌不小呀，我看密斯黃打這張牌，并沒有加以考慮，就放下去的。
&rdquo這一句話，提醒了黃麗華，一看自己面前的牌，竟還有一張白闆。
不覺&ldquo喲&rdquo了一聲，然而自己一對白闆，拆着打給人家了，這是十分可笑的事，隻就這一個&ldquo喲&rdquo字放了出來，就把話縮回去了。
黃太太的心，依然注意着魏丹忱說過去了的話。
藝術家無往而不藝術，周秀峰說了什麼，固然是沒有聽見，就是魏丹忱面前，碰了綠發，碰了白闆，依然也是不知道。
自己隻圖着自己的牌能成功，什麼牌應當打出，什麼牌不應當打出去，都沒有加以考慮，剛好一個圈，自己定了和，啪的一聲，把一張孤零的紅中打了出去。
魏丹忱把那張牌搶着向懷裡一放，跳了起來道：&ldquo三元，三元，我和了。
&rdquo于是将懷裡的牌向外一攤，可不是三元嗎？他和的是二筒、紅中兩對倒。
黃麗華笑道：&ldquo媽，你吃了包子了，白闆發财都碰了，怎麼還放了紅中出來哩？&rdquo黃太太這才看明，人家已是将白闆、發财早對下地了，自己也不明何以一時糊塗至此，連攤在桌面上的牌，都顧全不了。
自己小姐這一句話，問得是實在無可回答，便笑道：&ldquo我也是隻管嘴裡說着話，把這事忘了。
你打了白闆，人家碰了，應該知道事情不好，為什麼也不言語一聲呢？&rdquo她這一句反問，問得更勉強，何況黃麗華是拆了白闆讓人家碰的，更要心虛，隻微笑道：&ldquo這樣說，這一塊的錢，我娘兒倆對認了吧，不用媽包了。
&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這樣說，那一張綠發是我放的，我也要負三分之一的責任，那麼，還是大家照出吧。
&rdquo 魏丹忱也笑道：&ldquo打牌的人，有這樣義氣的，我倒是第一次看見。
大家仗義，不能我一個人獨不仗義，我想最好的法子，是我不要錢，那麼，這個問題，就算完全解決了。
&rdquo 這樣一說，大家就哈哈大笑起來。
黃太太道：&ldquo不成問題，是我發錯了牌，還是我出錢，像我們這幾個人打牌，誰還想赢誰的錢，不過是消遣罷了，隻要是有趣，就輸幾個錢也不要緊。
&rdquo黃麗華道：&ldquo照媽看，這吃包子的事，有趣沒有趣呢？&rdquo黃太太道：&ldquo自然是有趣，因為這一場牌，是我不留心放出來的，又碰着輸家争着出錢，赢家又說不要。
&rdquo黃麗華兩手洗着牌，向着周秀峰一瞟眼道：&ldquo聽着沒有。
&rdquo說着，又将嘴巴向自己手摸着的牌墩一努。
魏丹忱笑道：&ldquo了不得，了不得，密斯黃理了什麼牌在那裡了？&rdquo黃太太道：&ldquo我是不怕吃包子的，隻要她那裡能抓上手去，我有了還真打給她和。
你想，連吃兩個包子，那是多麼有趣的事呀。
&rdquo于是大家又笑了。
自從這一牌起，大家打着牌，就不住說笑。
魏丹忱因為讓黃太太吃了一個包子，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也就陪着黃太太說笑下去。
黃太太得意極了，絕不注意到輸了多少錢。
四圈牌打完之後，聽差來說：&ldquo飯已預備好了，要不要等總裁回來一同吃飯？&rdquo黃太太一看，有兩位青年上賓在這裡，要等老先生回來才開飯，這未免太藐視了女主人，便道：&ldquo不必等，總裁在外面有應酬，在外面什麼時候回來，還不能一定呢。
&rdquo又對魏丹忱道：&ldquo我說在先，今天是家常便飯，口味不好，可别見怪，請吧。
&rdquo說着，就在前面引導，一直引到自家的小飯堂裡，然後四人随便圍了一張桌子吃飯。
黃麗華還拿了一瓶香槟來，給大家各斟一玻璃杯。
周秀峰道：&ldquo我們随便吃飯，又何必這樣費事。
&rdquo黃麗華舉了杯子，向他一請，笑道：&ldquo又不是專為了二位特意去買了來的，家裡原來有的，也可以說是随便拿出來的罷了。
&rdquo說着，呷了一口，對他又請了一請，然後才放下。
魏丹忱笑道：&ldquo府上真是準備齊全，幾乎要什麼東西都有，設若我有這樣一個家庭，我就人生什麼事也不想了，隻願在家裡享福而已。
&rdquo說着這話，眼光就向周秀峰身上一閃，那意思就是說，設若你也有這樣一個家庭。
周秀峰覺得這種表示，未免太露痕迹，便舉了杯子向黃太大道：&ldquo伯母，我們大家幹一杯。
&rdquo黃太太笑道：&ldquo讓我喝酒，可是不行，我沒有這種嗜好。
我是五十歲的人了，雖然自己還提起豪興來，但是回想當日年輕時候，那種情況，已經是挽轉不回來了。
現在我無聊的時候，有人就湊了一桌牌打，沒有人就下下棋而已。
&rdquo說着，又唉的一聲歎了氣。
魏丹忱笑道：&ldquo黃太太喜歡下棋嗎？不知道是會哪一種棋？&rdquo黃太太且不答他這一問，卻反過來問道：&ldquo魏先生能下哪一種棋呢？&rdquo魏丹忱道：&ldquo我談不上喜歡，都懂一點兒而已。
&rdquo黃太大道：&ldquo西洋跳棋，會嗎？&rdquo她說着這話，手上拿了筷子，隻管撥着碗裡的菜，也不知道她是要夾着吃，也不道她是要把菜撥出一種新鮮味來，隻管是這樣撥，眼光卻射在魏丹忱的臉上，靜等他的回話。
魏丹忱笑道：&ldquo這個玩意兒，我們讀書的時候，倒也愛玩，現在丢了多年了。
&rdquo黃太太道：&ldquo這個玩意兒，并不費什麼腦力，隻要會了，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就喜歡這棋簡便，沒有人的時候，找着小孩子的奶媽，要她陪我一陣。
&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黃太太倒是雅人深緻了。
&rdquo黃太太歎了一口氣道：&ldquo說什麼雅人深緻，我是五十歲的人，燈紅酒綠的地方，就不大愛去，縱然去了，自讨年輕人的沒趣，我又何必。
所以我無事在家裡，也隻好自家打個小牌，解解悶兒而已。
&rdquo這幾句話，歎息以出之，似乎有點說着了魏丹忱。
因之魏丹忱不得不借故解釋一下，因笑道：&ldquo我們這窮措大，要說打牌，自然是奉陪不及。
若是光談下棋，好在這就連輸個八天八夜，也不礙什麼事；若是黃太太高興下棋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我馬上就來。
&rdquo黃太太還不曾說出什麼來，黃麗華連忙笑道：&ldquo魏先生這話，大有可議了，家母是無論什麼時候都閑着的，要說愛下棋，馬上就打電話請你來，你哪有那種閑工夫？這不是随便說的一句人情話嗎？&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密斯黃畢竟是個人才，一點兒空隙也不讓人偷過。
其實我也不能完全是說空話，不過我設下一層注解，說是以在家閑着為限。
&rdquo黃太太也樂了，對黃麗華道：&ldquo交朋友，雖然應該爽直，可是有些時候，也不能不彎曲一點兒。
幸而魏先生也是一個極會說話的人，要不然，讓你這樣一搗亂，真會下不了台呢。
&rdquo 周秀峰吃飯，總不說話，偶然望着黃麗華笑笑而已。
黃麗華雖不知道他笑的用意何在，但是他既以笑來，也就情不自禁地報之以笑。
周秀峰吃完了飯，随手舉起手表來看了一看，呀了一聲，黃麗華問道：&ldquo有什麼約會，誤了時間了嗎？&rdquo周秀峰道：&ldquo沒有，沒有，不過我覺得今天一整天一點兒事沒做，我本來想回去整理一點講義稿子的，現在快九點了，又不成了。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做出那樣失驚的樣子來，我倒不知道為了什麼？既是耽誤了，索性讓他去耽誤吧。
&rdquo魏丹忱向着她和周秀峰很快地看了一眼，便笑道：&ldquo牌可是至此已足，讓我陪黃太太下兩盤棋。
黃小姐既是勸你索性耽誤一晚上，我看時候還來得及，二位可以看電影去。
&rdquo周秀峰道：&ldquo赢了錢，就想推辭不來嗎？&rdquo黃麗華道：&ldquo不來也罷，我也沒有興緻了。
&rdquo說着，擡起一隻白嫩的拳頭，将額頭連捶了幾下。
黃太太已是回自己洗澡房裡洗臉去了，魏丹忱也抽着煙卷，到前面小客廳裡去。
黃麗華笑問道：&ldquo我們這新廚子的菜，做得怎麼樣？&rdquo周秀峰笑着說：&ldquo好。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你這完全是敷衍的話。
你說好，好在什麼地方？&rdquo周秀峰道：&ldquo我對于吃不大内行，可說不出所以然來。
&rdquo黃麗華笑着，且不說什麼，等收拾桌椅的仆人離開了，才笑道：&ldquo我今天請你來，也不為的是吃，不過借吃為題而已。
你跟我來，我另有兩種東西送你。
&rdquo說着，她便先走。
周秀峰見她要單獨送東西，料得不壞，自然不許推卻，也就跟着她走去。
走到她往常彈鋼琴的屋子裡，她先開着門，将身子閃在一邊，讓周秀峰進去。
周秀峰笑道：&ldquo有什麼東西賞我？我是先睹為快的。
&rdquo黃麗華不再言語，跑到自己屋子裡去，兩隻手捧了幾個長長扁扁的匣子來，一齊放在一張紫檀的圓桌上，将手按着，笑向周秀峰道：&ldquo你猜猜看，這是些什麼？&rdquo周秀峰道：&ldquo這還用得着猜嗎？無非是些裝飾品，大概又用得着我做參謀了。
&rdquo黃麗華道：&ldquo不是女子用的東西，你再猜一猜。
&rdquo周秀峰道：&ldquo不是女子用的東西，何必裝潢如此美麗。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當然那是有原因的，大概你也猜不着，我拿給你看看吧。
&rdquo 于是将一個長形的匣子打開，裡面也是白絨的墊子，墊子上黃燦燦的，盤着一副細條條的赤金鍊子，鍊子頭上一管小别針，上面還嵌着兩粒小小的鑽石。
再仔細看時，那鍊子的圈圈相套，并不一緻，乃是精細的小八寶，另用小圈兒鎖着。
周秀峰贊道：&ldquo好東西，這質料不必去管了，單是這功夫就細得非凡，應該挂什麼才配呢？&rdquo黃麗華道：&ldquo我原是想打白金的。
但是一想若用白金的，這鑽石的光彩就同樣了，所以改用赤金。
至于配的東西，自然也想好了，不然光要這一副精緻的鍊子，那有什麼意思？&rdquo說着，又把一個小四方的匣子打開來，周秀峰看時，裡面裝着一個赤金打的雞心，心形中間，有一塊翡翠嵌着。
黃麗華将那雞心拿起，用手一按，開為兩瓣，裡面卻是空的。
周秀峰一猜，這東西十之八九就是黃麗華要相送的，故意裝個不知道，笑道：&ldquo這雞心和那鍊子倒是相襯，密斯黃還沒開過張嗎？&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這種東西，自打自帶有什麼意思，應該讓人相送才好。
&rdquo說着，眼望了周秀峰笑了一笑道：&ldquo若是你用得着的話，我就送給你，意下如何？&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嚴重，嚴重，這哪當得起。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怎麼連嚴重兩個字都說出來，你且不管我送的人情分如何，你且問問你自身，是用得着用不着？&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這樣好的東西，哪有用不着之理。
&rdquo黃麗華指着雞心說：&ldquo你知道這裡面，應該裝什麼東西嗎？&rdquo說時，向周秀峰瞟了一眼，又微微一笑。
周秀峰道：&ldquo這是裝相片的，但是這種相片，要以愛人為限。
&rdquo黃麗華道：&ldquo那麼，你有愛人嗎？&rdquo說着，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周秀峰，看他怎樣答複這句話，可把周秀峰問倒了。
要說沒有愛人，蔑視了黃小姐；要說有愛人，自己覺得程度不夠，而且也有點唐突，因笑道：&ldquo這種相片，非先預備不可，我可沒有想到密斯黃突然送如此的重禮，所以我這話倒不好答複。
&rdquo黃麗華對于他這話，卻也有點不好接着向下說。
若說自己有現成的相片相送嗎，照着&ldquo三段論法&rdquo說來，便是承認是人家的愛人，這未免不好意思；若是讓他随便嵌入一張相片在内，又大非自己送禮之意，便笑道：&ldquo這個問題，暫不必讨論。
我還有兩樣東西，是配着送禮的，免得光送一樣，太單調了。
&rdquo 說着，又打開了一隻方形的匣子，裡面卻是一個又小又扁的手表，再一個是長的匣子，裡面是一支自來水筆。
周秀峰笑道：&ldquo這不能說是形勢嚴重，簡直是形勢緊張，無功不受祿，如何當得起呢？&rdquo黃麗華将匣子一樣一樣關好，然後在袋裡抽出一條自用的手絹，将它一齊包了，兩手一捧，交到周秀峰手裡，笑道：&ldquo這一點兒東西，是我私下拿錢買的，并不公開，請你不要對人說。
我們這樣的朋友，更不要談什麼謝不謝。
&rdquo周秀峰心裡已十分明了，心想，何不說一句好聽的話，讓她歡喜歡喜呢。
于是笑着一說，喜得黃小姐心花怒放。
要知說的是一句什麼話，下回交代，正是： 黃金未必非情物，钿盒從來付愛人。
&rdquo魏丹道：&ldquo怎麼會是瞎說，難道能比我所估計的價值更高不成？&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我的是中國貨，也不過合兩塊錢一尺罷了。
&rdquo魏丹忱道：&ldquo這真是奇怪了，你何以肯穿起中國料子來？穿中國料子，被小姐們認為是一件可恥的事呀。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你這把小姐罵苦了，難道小姐們都是崇洋媚外亡國奴一類的人物嗎？這次提倡國貨會，我還是裡面一個重要分子呢。
&rdquo說着，這就眉毛一揚，似乎很得意的樣子。
黃太太道：&ldquo不要提這個了，一個小姐們，就是天天提倡國貨，又能提倡出什麼成績來。
今天我們找點小娛樂，消磨這半天，好不好？&rdquo 周秀峰想起魏丹忱一定要他來，玩笑開夠了，也要報複他一下才對，因道：&ldquo大娛樂沒有，小娛樂那是随處都有的，放兩張音樂片子聽聽好不好。
&rdquo黃太太道：&ldquo那有什麼意思。
&rdquo周秀峰道：&ldquo不光是聽？黃太太對于跳舞，是老前輩了，我們這位魏先生，也是跳得極好，我主張黃太太和魏先生合舞一套，讓我學上一學。
&rdquo魏丹忱對于這話，是千萬不敢答應的，可也不能拒絕，微微向周秀峰一瞪眼，表示恨他的意思。
周秀峰卻隻當不知道，又對黃太太笑道：&ldquo我想這事是不會拒絕的。
&rdquo黃太太坐在魏丹忱對面，自先笑了起來，說道：&ldquo密斯脫魏跳得極好，我是不行。
&rdquo 魏丹忱便站了起來道：&ldquo我想起一件事來了，我還有一個電話沒有打。
&rdquo說着，就走開，打電話去了。
過了一會兒，他複轉身回來。
周秀峰對他笑道：&ldquo你的話，我替你說了，那個朋友，非要你去不可。
&rdquo魏丹忱道：&ldquo這話可沒有蒙着，還是你邀我來的，我豈能倒先走？黃太太，再補上一個人，我們打四圈麻将，好不好？&rdquo黃太太滿心想顯一顯本領的，不料魏丹忱偏不湊趣，因道：&ldquo我的牌也是不行啦，總不能娘兒倆一人一角。
&rdquo魏丹忱道：&ldquo這個好辦，一個電話，就可以找着幾個角的，黃太太說是請誰吧，我可以代打這個電話。
&rdquo說着，又站起來。
黃太太雖不高興打牌，然而看着魏丹忱那樣誠懇的要求，又不便過拂盛意，就偏着頭笑道：&ldquo誰呢？&rdquo魏丹忱道：&ldquo李七小姐最近，或者張少奶奶也可，她是最愛打牌的。
&rdquo黃麗華聽說要請女客來，心裡卻有點不滿意，便道：&ldquo就是這樣辦吧，我也來一角，我們又不打算誰赢誰的錢，就是娘兒倆來，那也不要緊。
&rdquo黃太太本也就不打算再請什麼客人的，覺得這辦法妥當，便約了周、魏二人一同上樓，到她平常的休息室裡來。
女仆們知道要打牌，早已将場面擺好，大家随便坐下。
周秀峰坐在黃麗華的上手，兩個人打牌，帶說笑着，不覺就擠到一個桌子角上來。
魏丹忱很安靜地打着，卻一句笑話也不說，黃太太究竟也不甘寂寞，卻笑着向他道：&ldquo魏先生平常總是做什麼消遣？&rdquo魏丹忱道：&ldquo看電影，逛公園居多。
&rdquo黃太太道：&ldquo藝術家總是離不開藝術的，對不對？&rdquo魏丹忱微笑着，眼睛看了手上有多少牌，随便地點着頭。
旁邊的女仆人給周秀峰斟了一杯茶，遞到他手裡。
周秀峰眼望着桌上，端茶正要喝，黃麗華道：&ldquo茶涼一點兒吧？&rdquo周秀峰喝着說：&ldquo不涼。
&rdquo魏丹忱道：&ldquo密斯黃，你抓了牌，怎麼不打？&rdquo黃麗華有一對白闆，手上正拿了一張敲桌子消遣，聽人催着打牌，啪的一聲就打出去了。
魏丹忱道了一聲&ldquo碰&rdquo，放下兩張白闆，真碰上了。
周秀峰一看他面前，已是碰了一對綠發，再一碰上白闆，便是兩擡落地，笑道：&ldquo這牌不小呀，我看密斯黃打這張牌，并沒有加以考慮，就放下去的。
&rdquo這一句話，提醒了黃麗華，一看自己面前的牌，竟還有一張白闆。
不覺&ldquo喲&rdquo了一聲，然而自己一對白闆，拆着打給人家了，這是十分可笑的事，隻就這一個&ldquo喲&rdquo字放了出來，就把話縮回去了。
黃太太的心，依然注意着魏丹忱說過去了的話。
藝術家無往而不藝術，周秀峰說了什麼，固然是沒有聽見，就是魏丹忱面前，碰了綠發，碰了白闆，依然也是不知道。
自己隻圖着自己的牌能成功，什麼牌應當打出，什麼牌不應當打出去，都沒有加以考慮，剛好一個圈，自己定了和，啪的一聲，把一張孤零的紅中打了出去。
魏丹忱把那張牌搶着向懷裡一放，跳了起來道：&ldquo三元，三元，我和了。
&rdquo于是将懷裡的牌向外一攤，可不是三元嗎？他和的是二筒、紅中兩對倒。
黃麗華笑道：&ldquo媽，你吃了包子了，白闆發财都碰了，怎麼還放了紅中出來哩？&rdquo黃太太這才看明，人家已是将白闆、發财早對下地了，自己也不明何以一時糊塗至此，連攤在桌面上的牌，都顧全不了。
自己小姐這一句話，問得是實在無可回答，便笑道：&ldquo我也是隻管嘴裡說着話，把這事忘了。
你打了白闆，人家碰了，應該知道事情不好，為什麼也不言語一聲呢？&rdquo她這一句反問，問得更勉強，何況黃麗華是拆了白闆讓人家碰的，更要心虛，隻微笑道：&ldquo這樣說，這一塊的錢，我娘兒倆對認了吧，不用媽包了。
&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這樣說，那一張綠發是我放的，我也要負三分之一的責任，那麼，還是大家照出吧。
&rdquo 魏丹忱也笑道：&ldquo打牌的人，有這樣義氣的，我倒是第一次看見。
大家仗義，不能我一個人獨不仗義，我想最好的法子，是我不要錢，那麼，這個問題，就算完全解決了。
&rdquo 這樣一說，大家就哈哈大笑起來。
黃太太道：&ldquo不成問題，是我發錯了牌，還是我出錢，像我們這幾個人打牌，誰還想赢誰的錢，不過是消遣罷了，隻要是有趣，就輸幾個錢也不要緊。
&rdquo黃麗華道：&ldquo照媽看，這吃包子的事，有趣沒有趣呢？&rdquo黃太太道：&ldquo自然是有趣，因為這一場牌，是我不留心放出來的，又碰着輸家争着出錢，赢家又說不要。
&rdquo黃麗華兩手洗着牌，向着周秀峰一瞟眼道：&ldquo聽着沒有。
&rdquo說着，又将嘴巴向自己手摸着的牌墩一努。
魏丹忱笑道：&ldquo了不得，了不得，密斯黃理了什麼牌在那裡了？&rdquo黃太太道：&ldquo我是不怕吃包子的，隻要她那裡能抓上手去，我有了還真打給她和。
你想，連吃兩個包子，那是多麼有趣的事呀。
&rdquo于是大家又笑了。
自從這一牌起，大家打着牌，就不住說笑。
魏丹忱因為讓黃太太吃了一個包子，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也就陪着黃太太說笑下去。
黃太太得意極了，絕不注意到輸了多少錢。
四圈牌打完之後，聽差來說：&ldquo飯已預備好了，要不要等總裁回來一同吃飯？&rdquo黃太太一看，有兩位青年上賓在這裡，要等老先生回來才開飯，這未免太藐視了女主人，便道：&ldquo不必等，總裁在外面有應酬，在外面什麼時候回來，還不能一定呢。
&rdquo又對魏丹忱道：&ldquo我說在先，今天是家常便飯，口味不好，可别見怪，請吧。
&rdquo說着，就在前面引導，一直引到自家的小飯堂裡，然後四人随便圍了一張桌子吃飯。
黃麗華還拿了一瓶香槟來，給大家各斟一玻璃杯。
周秀峰道：&ldquo我們随便吃飯，又何必這樣費事。
&rdquo黃麗華舉了杯子，向他一請，笑道：&ldquo又不是專為了二位特意去買了來的，家裡原來有的，也可以說是随便拿出來的罷了。
&rdquo說着，呷了一口，對他又請了一請，然後才放下。
魏丹忱笑道：&ldquo府上真是準備齊全，幾乎要什麼東西都有，設若我有這樣一個家庭，我就人生什麼事也不想了，隻願在家裡享福而已。
&rdquo說着這話，眼光就向周秀峰身上一閃，那意思就是說，設若你也有這樣一個家庭。
周秀峰覺得這種表示，未免太露痕迹，便舉了杯子向黃太大道：&ldquo伯母，我們大家幹一杯。
&rdquo黃太太笑道：&ldquo讓我喝酒，可是不行，我沒有這種嗜好。
我是五十歲的人了，雖然自己還提起豪興來，但是回想當日年輕時候，那種情況，已經是挽轉不回來了。
現在我無聊的時候，有人就湊了一桌牌打，沒有人就下下棋而已。
&rdquo說着，又唉的一聲歎了氣。
魏丹忱笑道：&ldquo黃太太喜歡下棋嗎？不知道是會哪一種棋？&rdquo黃太太且不答他這一問，卻反過來問道：&ldquo魏先生能下哪一種棋呢？&rdquo魏丹忱道：&ldquo我談不上喜歡，都懂一點兒而已。
&rdquo黃太大道：&ldquo西洋跳棋，會嗎？&rdquo她說着這話，手上拿了筷子，隻管撥着碗裡的菜，也不知道她是要夾着吃，也不道她是要把菜撥出一種新鮮味來，隻管是這樣撥，眼光卻射在魏丹忱的臉上，靜等他的回話。
魏丹忱笑道：&ldquo這個玩意兒，我們讀書的時候，倒也愛玩，現在丢了多年了。
&rdquo黃太太道：&ldquo這個玩意兒，并不費什麼腦力，隻要會了，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就喜歡這棋簡便，沒有人的時候，找着小孩子的奶媽，要她陪我一陣。
&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黃太太倒是雅人深緻了。
&rdquo黃太太歎了一口氣道：&ldquo說什麼雅人深緻，我是五十歲的人，燈紅酒綠的地方，就不大愛去，縱然去了，自讨年輕人的沒趣，我又何必。
所以我無事在家裡，也隻好自家打個小牌，解解悶兒而已。
&rdquo這幾句話，歎息以出之，似乎有點說着了魏丹忱。
因之魏丹忱不得不借故解釋一下，因笑道：&ldquo我們這窮措大，要說打牌，自然是奉陪不及。
若是光談下棋，好在這就連輸個八天八夜，也不礙什麼事；若是黃太太高興下棋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我馬上就來。
&rdquo黃太太還不曾說出什麼來，黃麗華連忙笑道：&ldquo魏先生這話，大有可議了，家母是無論什麼時候都閑着的，要說愛下棋，馬上就打電話請你來，你哪有那種閑工夫？這不是随便說的一句人情話嗎？&rdquo魏丹忱笑道：&ldquo密斯黃畢竟是個人才，一點兒空隙也不讓人偷過。
其實我也不能完全是說空話，不過我設下一層注解，說是以在家閑着為限。
&rdquo黃太太也樂了，對黃麗華道：&ldquo交朋友，雖然應該爽直，可是有些時候，也不能不彎曲一點兒。
幸而魏先生也是一個極會說話的人，要不然，讓你這樣一搗亂，真會下不了台呢。
&rdquo 周秀峰吃飯，總不說話，偶然望着黃麗華笑笑而已。
黃麗華雖不知道他笑的用意何在，但是他既以笑來，也就情不自禁地報之以笑。
周秀峰吃完了飯，随手舉起手表來看了一看，呀了一聲，黃麗華問道：&ldquo有什麼約會，誤了時間了嗎？&rdquo周秀峰道：&ldquo沒有，沒有，不過我覺得今天一整天一點兒事沒做，我本來想回去整理一點講義稿子的，現在快九點了，又不成了。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做出那樣失驚的樣子來，我倒不知道為了什麼？既是耽誤了，索性讓他去耽誤吧。
&rdquo魏丹忱向着她和周秀峰很快地看了一眼，便笑道：&ldquo牌可是至此已足，讓我陪黃太太下兩盤棋。
黃小姐既是勸你索性耽誤一晚上，我看時候還來得及，二位可以看電影去。
&rdquo周秀峰道：&ldquo赢了錢，就想推辭不來嗎？&rdquo黃麗華道：&ldquo不來也罷，我也沒有興緻了。
&rdquo說着，擡起一隻白嫩的拳頭，将額頭連捶了幾下。
黃太太已是回自己洗澡房裡洗臉去了，魏丹忱也抽着煙卷，到前面小客廳裡去。
黃麗華笑問道：&ldquo我們這新廚子的菜，做得怎麼樣？&rdquo周秀峰笑着說：&ldquo好。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你這完全是敷衍的話。
你說好，好在什麼地方？&rdquo周秀峰道：&ldquo我對于吃不大内行，可說不出所以然來。
&rdquo黃麗華笑着，且不說什麼，等收拾桌椅的仆人離開了，才笑道：&ldquo我今天請你來，也不為的是吃，不過借吃為題而已。
你跟我來，我另有兩種東西送你。
&rdquo說着，她便先走。
周秀峰見她要單獨送東西，料得不壞，自然不許推卻，也就跟着她走去。
走到她往常彈鋼琴的屋子裡，她先開着門，将身子閃在一邊，讓周秀峰進去。
周秀峰笑道：&ldquo有什麼東西賞我？我是先睹為快的。
&rdquo黃麗華不再言語，跑到自己屋子裡去，兩隻手捧了幾個長長扁扁的匣子來，一齊放在一張紫檀的圓桌上，将手按着，笑向周秀峰道：&ldquo你猜猜看，這是些什麼？&rdquo周秀峰道：&ldquo這還用得着猜嗎？無非是些裝飾品，大概又用得着我做參謀了。
&rdquo黃麗華道：&ldquo不是女子用的東西，你再猜一猜。
&rdquo周秀峰道：&ldquo不是女子用的東西，何必裝潢如此美麗。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當然那是有原因的，大概你也猜不着，我拿給你看看吧。
&rdquo 于是将一個長形的匣子打開，裡面也是白絨的墊子，墊子上黃燦燦的，盤着一副細條條的赤金鍊子，鍊子頭上一管小别針，上面還嵌着兩粒小小的鑽石。
再仔細看時，那鍊子的圈圈相套，并不一緻，乃是精細的小八寶，另用小圈兒鎖着。
周秀峰贊道：&ldquo好東西，這質料不必去管了，單是這功夫就細得非凡，應該挂什麼才配呢？&rdquo黃麗華道：&ldquo我原是想打白金的。
但是一想若用白金的，這鑽石的光彩就同樣了，所以改用赤金。
至于配的東西，自然也想好了，不然光要這一副精緻的鍊子，那有什麼意思？&rdquo說着，又把一個小四方的匣子打開來，周秀峰看時，裡面裝着一個赤金打的雞心，心形中間，有一塊翡翠嵌着。
黃麗華将那雞心拿起，用手一按，開為兩瓣，裡面卻是空的。
周秀峰一猜，這東西十之八九就是黃麗華要相送的，故意裝個不知道，笑道：&ldquo這雞心和那鍊子倒是相襯，密斯黃還沒開過張嗎？&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這種東西，自打自帶有什麼意思，應該讓人相送才好。
&rdquo說着，眼望了周秀峰笑了一笑道：&ldquo若是你用得着的話，我就送給你，意下如何？&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嚴重，嚴重，這哪當得起。
&rdquo黃麗華笑道：&ldquo怎麼連嚴重兩個字都說出來，你且不管我送的人情分如何，你且問問你自身，是用得着用不着？&rdquo周秀峰笑道：&ldquo這樣好的東西，哪有用不着之理。
&rdquo黃麗華指着雞心說：&ldquo你知道這裡面，應該裝什麼東西嗎？&rdquo說時，向周秀峰瞟了一眼，又微微一笑。
周秀峰道：&ldquo這是裝相片的，但是這種相片，要以愛人為限。
&rdquo黃麗華道：&ldquo那麼，你有愛人嗎？&rdquo說着，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周秀峰，看他怎樣答複這句話，可把周秀峰問倒了。
要說沒有愛人，蔑視了黃小姐；要說有愛人，自己覺得程度不夠，而且也有點唐突，因笑道：&ldquo這種相片，非先預備不可，我可沒有想到密斯黃突然送如此的重禮，所以我這話倒不好答複。
&rdquo黃麗華對于他這話，卻也有點不好接着向下說。
若說自己有現成的相片相送嗎，照着&ldquo三段論法&rdquo說來，便是承認是人家的愛人，這未免不好意思；若是讓他随便嵌入一張相片在内，又大非自己送禮之意，便笑道：&ldquo這個問題，暫不必讨論。
我還有兩樣東西，是配着送禮的，免得光送一樣，太單調了。
&rdquo 說着，又打開了一隻方形的匣子，裡面卻是一個又小又扁的手表，再一個是長的匣子，裡面是一支自來水筆。
周秀峰笑道：&ldquo這不能說是形勢嚴重，簡直是形勢緊張，無功不受祿，如何當得起呢？&rdquo黃麗華将匣子一樣一樣關好，然後在袋裡抽出一條自用的手絹，将它一齊包了，兩手一捧，交到周秀峰手裡，笑道：&ldquo這一點兒東西，是我私下拿錢買的，并不公開，請你不要對人說。
我們這樣的朋友，更不要談什麼謝不謝。
&rdquo周秀峰心裡已十分明了，心想，何不說一句好聽的話，讓她歡喜歡喜呢。
于是笑着一說，喜得黃小姐心花怒放。
要知說的是一句什麼話，下回交代，正是： 黃金未必非情物，钿盒從來付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