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誣服成大獄賢孝女夜探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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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了,你大約把我們當作十幾歲的小孩子,用這篇胡言亂語,想把我們蒙騙動了,你趁早老老實實待着吧!老爺們從不到二十歲身入行伍,在外面年頭兒不多,也跑了一二十年,這點芝麻粒的軍功,全是從槍林箭雨中掙來的,哈國泰在關裡關外也跑了五六省,什麼樣的人物也全見過,像你們這路人,已經一眼望到底,幹什麼的趁早吆喝什麼,倒爽快。

    既然敢在關東三省闖,就算一條漢子,到現在說這種話,連小孩也未必信,哈老爺教給你,你應該這麼說,現在沒到盛京,前途上走着看,誰有本領誰施為,逃不出手去那才算認命。

    你要這麼說,還不失關東道上好朋友的身份,如今還敢在我們面前說這種言辭,你也太藐視我們不懂什麼了。

    &rdquo寶馬金弓季萬方,此時是又愧又怒,自己真有些按捺不住了,那武師陸明卻也面紅耳赤地說道:&ldquo這位大人你不信我們的言辭,那有什麼重要,這也并不是姓季的哀求你,叫你們怎樣開恩,我們全落在法網中,現在隻有聽天由命,任憑大人處置好了,哪個地方又短了屈死鬼。

    我們哥兒幾個算是遭劫的在數,在數的難逃。

    &rdquo一說到這兒,更扭頭向季萬方說道:&ldquo季場主什麼話不必說了,認頭打官司,死活把它置之度外,該着一百天的罪孽,九十九天也不會逃出來,還說那些無用的言辭,有什麼用?&rdquo守備哈國泰冷笑一聲道:&ldquo好!這才叫朋友,認頭打官司這才對。

    &rdquo那陸明還要說話時,一名大班提着刀向前面一晃道:&ldquo呔!姓陸的,你敢再叫字号,爺們先賞你三刀。

    &rdquo寶馬金弓季萬方,認為這種地方,就得懂得光棍不吃眼前虧,隻要再和他們說上過分的話茬子,白找難堪,非吃個眼前苦不可。

    趕忙說道:&ldquo朋友們!我們弟兄落在難中,遭了這場不白之冤的官司,到現在我們隻有低頭忍受,可是我季萬方願意一身擔當所有的罪名,這全是我的朋友,被我所累,請你們多閃個面子,我姓季的到現在認定了,總有掙紮出來之時,朋友們不要過分地不給我留餘地了。

    &rdquo那大班點點頭道:&ldquo季萬方你明白這些道理,就很好!既然是自己承認是江湖上的好朋友,就得做好朋友的事,順情順理到案打官司。

    現在誰也不能把你的罪名就定了,殺人放火滾馬強盜一樣地滾出來,何必自找難堪。

    我們拿朋友待你,你們也别把出來辦差的弟兄看成不懂什麼的就對了。

    &rdquo那武師陸明,此時也不敢再搭話,這種地方吃了他們的虧,沒地方訴苦去。

    參将金開甲、守備哈國泰,看了看犯人們刑具齊全,這裡有人看守着,諒還不緻出什麼意外,遂回到驿館的上房。

    縣官那裡,到三更左右,派來一大隊城守營的官兵,和他縣衙的所有捕快壯役,全來這裡保護,把個青林驿守衛得十分周密,一夜倒是安然地度過去。

    外邊不出事,裡面又多添了麻煩,金刀陸建侯的弟子鐘雲竟從半夜裡就折騰起來,又吐又瀉,寒熱交加,病勢一來還是真兇,他雖是形同犯人,但是在事實上他總是從犯,不是正點兒,他這種病勢來得太急,任憑官家法令怎麼嚴,你不能說是禁止他不準鬧病,頂到天已經快亮了,還是吐瀉不止,人已折騰得不像樣子。

    這一來把參将金開甲、守備哈國泰可急壞了,這麼重要的案子,路上又出過事,唯有趕緊起程走,能趕到盛京,那才算一塊石頭落地,中途上隻要一耽擱,萬一再生了什麼變化,那一來前功盡棄。

    可是這鐘雲,參将金開甲對于他不知怎的,從一見面就很愛惜他,此時這一病倒,二位護差的大人,一起過來看他時,他已經折騰得氣息奄奄,臉上全變了樣兒,金開甲不住搖頭向哈國泰道:&ldquo這可怎麼辦?你看他病勢很重,這種樣子要是再硬提着他走,我們雖然是辦的公事,也覺于心不忍。

    你說是為他一個人耽擱在這裡,我們又覺着事情太危險,這還有兩天多的道路,早把案件交了,我們才算把肩頭的擔子放下,何況這小夥子年歲又輕,我們若是不管不顧,把他搭上車去,死活由他,哈老爺咱們全是做官的,可有些在良心上交代不下去了。

    &rdquo哈國泰不住點頭,向前招呼了鐘雲一聲,仍是一語不發,摸了摸他的頭上,燒得燙手熱,哈國泰也是連連搖頭,季萬方等從半夜看到鐘雲這種情形,真是急死,可是也不敢多言多語,這才叫無可如何,此時見兩位護差的官員,全為鐘雲為起難來,季萬方才大着膽子說道:&ldquo犯人求大人開恩!容我說兩句話。

    &rdquo參将金開甲轉過身來,向季萬方道:&ldquo你有什麼話講。

    &rdquo季萬方道:&ldquo這鐘雲是我季萬方朋友的徒弟,他師父陸建侯,在公主嶺是教場子的武師,大約關東三省凡是練武的,沒有不知道這位老師傅的,這是他掌門大弟子,這次奉他師父命令,到牧場來看望我季萬方,不幸被我連累,突然間害起病來,大人若是這樣把他解着走,非死在中途不可。

    求大人開恩,在這裡耽擱一兩日找個醫生救他的性命,願大人們公侯萬代,祿位高升。

    &rdquo金開甲皺着眉說道:&ldquo論人情應該是這樣,季萬方你應該明白,昨日要是不出事,還可以在這裡停留幾日,給他治病,現在我們這小小的頂戴,實有些擔不起了。

    我們奉命出差,雖辦的是公事,我們也一樣是得順天理人情,這樣提解着他走,我們也覺于心不忍。

    季萬方,我格外地開恩,把他留在這裡,交本縣派官人看管,這可是我們私自做主,也就許擔了什麼罪名,他倘有脫逃,我們向誰說話。

    &rdquo季萬方道:&ldquo這鐘雲倘若有脫逃,或是被劫救走,我季萬方和武南生、陸明擔當他全份的罪名。

    大人這麼開恩,對待我們,漫說我們還都是安善良民,就是做強盜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

    &rdquo參将金開甲點點頭道:&ldquo這倒是實情,我想你們一個堂堂男子漢,應該恩怨分明,我們好意對待你,你是能再恩将仇報。

    至于你們被屈含冤,于我們提案的無關,我們決沒害你。

    咱就這樣了,這鐘雲倘有意外,唯有朝你三人說話了,到了盛京交案之時,你們可要一力承當,不要含糊了。

    &rdquo季萬方道:&ldquo二位大人自管放心,我們不會做那種下流的行為。

    &rdquo參将金開甲向守備哈國泰道:&ldquo我們隻好就這麼辦吧!&rdquo哈國泰點點頭,一同出去。

    這位參将金開甲,算是在鐘雲身上做了德行事,他交派着由縣衙門留四名捕快看守,并且那捕快韓守義也在這裡養傷治療,由縣裡請有名的醫生,給他兩人診治,所有醫藥費用,自管開具清單,我們回到盛京,要把本縣的情形報告上去,隻要此人病勢稍好,就由本縣派差護解,押送盛京将軍府交案,墊用的款項,準其如數具領。

    這麼吩咐完了,立時督叱着所有官兵護差的人,一同起身離開青林驿。

    這可給青林驿找了麻煩,縣官那裡為了這件事,更親自來到青林驿看了一番,見着盛京提解的犯人,果是病勢十分沉重,遂趕緊地從縣城中給請了一位醫生來,給鐘雲診治,服下藥去,倒是把腹瀉略減,嘔吐不止,并且寒熱交作,兩天的工夫并不見多大起色,縣官他哪能盡自在這裡料理這件事,更因為這鐘雲病到這樣,絕不會再有脫逃的情事,遂囑咐他們小心看守,縣官回轉縣城。

    那韓寶義傷痕雖重,可是經過了傷科接骨的診治之後,他反倒脫離了危險,隻是血流得過多,精神頹敗而已。

    到了第三天,在傍晚的時候,這裡所留下的兩名捕快,一個叫韓德明,一個叫李萬勇,被派這裡監視鐘雲,兩人知道這等于教兩人歇工放假一樣,半死的人再不會跑掉了,兩個人也嫌鐘雲吐瀉得肮髒,他兩人總不肯近前,躲得遠遠的。

    那驿卒們更是不肯好好伺候,倒是虧那老驿丞趙守廉,他還不肯那麼一些不經心,在白天已經看過兩次,到了晚間,他也曾來過一次。

    因為留下看守差事的捕快韓德明、李萬勇,他們在驿館中一來是客情,二來他們也沒有把這個驿丞看在眼裡,老驿丞趙守廉倒不便去吩咐他們,隻把驿卒招呼到面前,囑咐他們夜間多照顧着點病人,他雖是犯了法,但是他現在被病魔纏着十分的苦痛,幸而若是能保住命,有什麼罪名受國法處治,那是另一件事,身在公門,正好修行,該着做點兒德行事的時候,何妨在這犯人身上做些好事。

    驿卒們哪裡會聽這一套,原本像他們這種苦差事,平時沒有一點兒想頭,賺一點草料錢,那老驿丞還要查個三番五次,這時伺候不着的事,也要他們伺候,他們哪裡肯聽,口頭上答應的滿是好,其實他們才不肯管這事。

    鐘雲在當夜晚間腹瀉略減,嘔吐仍是不時地發作,不過身上冷燒比較輕了許多,自己心中也清醒了。

    看到别的人完全走淨,隻剩了自己一人病卧在炕上,身上癱軟無力,喉中幹渴,眼前也沒有人來管,屋中一盞昏昏暗暗的油燈,半明不滅地愈顯得這眼前凄涼慘淡,自己仔細想了想,這定是因為病發作太急了,場主寶馬金弓季萬方跟武老師、陸老師一班人等,已被官差解走,把自己仍然留在這裡。

    因為看到屋中的情形,認識這個地方,自己是沒有離開原地,隻是後窗戶還在關着,方才自己一陣吐,現在因為人已清醒,反覺得屋中的氣味十分難受,可是想呼喚人,又知道本人已是待罪之囚,有誰肯來伺候,自己隻得忍耐着。

    但是他冷燒之後,這口中時時地顯得煩渴異常,連嘴唇全焦了,想到眼前這些情形,真是生不如死。

    一個名武師之子,落到人家手内,任憑人家擺布,如今偏偏鬧起這場病來,這簡直是我的陽壽告終,該着死在這裡了。

    心裡越煩悶,這種虛火上炎,又複連連嘔吐了一陣,他是越急躁越顯得不安定。

    鐘雲在關東道上,雖說是沒成名,可是他随着師父金刀陸建侯,也是盡做些俠腸熱骨慷慨仗義的事,如今遭到這種難,他一個有血的少年,生龍活虎的性子,哪裡還能再忍耐下去,此時真恨不得一頭撞死。

    但是想那麼辦,也沒有那種力量了。

    這時外面梆鑼已交到二更三點,急躁得一身虛汗,這屋中靜悄悄死沉沉無可奈何之下,隻好閉上眼,忍耐着。

    忽然覺得一陣涼風吹到臉上,非常爽快,不由得把眼睜開,心說這是哪裡進來的風,偏着臉看了看,不覺一驚,見後窗徐徐支起。

    鐘雲到了現在這種情形下,他可有些任什麼不怕了,打定了主意,任憑他怎樣,我已是去死不遠的人,就是我師徒的仇人來到面前,我也是絲毫不再動心,任憑他怎樣處治,我早早地閉了眼倒也甘心。

    他偏着臉看着,見一隻很白淨的手,向裡往高處把後窗支起,忽地此人探進身來,鐘雲看着驚愕得幾乎出聲,分明是場主寶馬金弓季萬方的女兒季蓮貞,她把身形探進來,向屋中左右看了看,輕輕一長身,全身已經進了窗口,一擰身倒轉着身軀,把全身溜下窗台,這才把後窗的窗扇撂下,回手按了按背上背的劍,竟走到鐘雲躺的炕前。

    鐘雲他此時半躺半坐,見季蓮貞到來,這土炕前被自己嘔吐得十分肮髒,不願意她近前來,努力擡起右手向季蓮貞揮手,季蓮貞擺擺頭已經湊到近前,臉上顯出十分凄慘的顔色,兩隻晶瑩一泓秋水的眸子,已經要流出淚來,卻低聲說道:&ldquo鐘師哥你不要怕,看守你的兩個捕快,他們已經喝醉了,如同死人一樣,驿卒們更是不肯來管你,我真想不到我們父女把你害成這樣,也太對不起你了。

    &rdquo鐘雲慨然說道:&ldquo季師妹何出此言,這是我自身命該如此,遭到了這樣的結果,我絕不敢怨恨到你父女身上。

    師妹你可知案情變化得太厲害,青林驿出事,給我們增加了罪名,連參将金開甲也受了傷,捕快韓保義斷去了一條右臂,事情可越鬧越糟了。

    我忽然病倒,把我一人留在這裡,死活無須擱在心上,我看師妹你趕緊赴奔赴盛京,要打聽他們的詳細情形,設法搭救。

    我想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遼東二老他們絕不會放松了一步,你趕到盛京要和他們會上,事情迫到這個地步,說不得什麼叫守法安分了。

    人的命隻是一條,想法子先把人救出來,已經背上黑鍋,想立時揭下去,落個清白,隻怕由不得你那麼從容去辦。

    師妹你快快走吧!不必管我。

    &rdquo季蓮貞搖搖頭道:&ldquo不要緊,我想事情變化得雖然危險,也還不至于立時就毀了,師哥你病到這種情形,别說是為我們父女負屈含冤,就是為你自己的事,落到這種地步,我們隻要是道義之交,我焉能袖手旁觀,或是扔下你不管。

    我們問心無愧,路上的事,我是緊着跟綴下來,雖然不敢過于貼近了,也打聽了明明白白。

    這件事分明是鬼影子索雲彤一手所為,他布置下一班同黨,用這種反間計,故意地虛張聲勢,要救場主一班人,事實上不過是他把我們罪名扣實在了,叫我們無法再去擺脫,惡毒十分。

    到現在任什麼不用說,這算是前世的冤家,我們父女既然逃不出他的手中,也是命裡該當,我們絕不怨恨别人。

    師哥你病沒有人管,眼前也沒有保護你的人,場主他是一個極有血心,極重友誼的人,可是他有心無力,沒法子來照顧師哥你了。

    我既然看到你這種情形,我們憑天理良心,焉能再扔下你一走。

    别的事我現在決不再去管,師哥你的病多咱好了,他們定把你押解到盛京歸案,我随着你走。

    師哥你放心,任憑案情怎樣重大,有我爹爹一人承當,諒還不至于有什麼危險,縱然身在牢獄中,一時不能出來,也得慢慢設法營救。

    師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rdquo鐘雲聽到季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