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豔異編卷三十九·鬼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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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回且夕,夜泊橫橋下。
月色明霧,酒各半醒。
聞鄰船有琵琶聲,意其歌姬舟也,蹑而窺之。
見燈下一姬,自弄弦索。
二人徑往見之。
詢其所由,答曰:“妾大都樂籍供奉女也。
從人來遊江南。
值彼往雲間收布,妾獨處此候之,尚未回也。
”二人命取舟中餘肴核,就燈下同酌。
姬舉止閑雅,姿色媚麗。
二人情動于中,稍挑谑之,姬亦不以為嫌。
求其歌以侑觞,則曰:“妾近夕冒風,咽喉失音,不能奉命。
”二人強之,乃曰:“近日遊訪西子陳迹,得古歌數首,敢奉清塵,不訝為荷。
凡一歌,侑飲一觞。
”歌曰: 風動荷花水殿香,姑蘇台上宴吳玉。
西施醉舞嬌無力,笑倚東窗白玉床。
再歌曰: 吳王舊國水煙空,香徑無人蘭葉紅。
春色似憐歌舞地,年年稱發館娃官。
又曰: 館娃宮外似蘇台,郁郁芊芊草不開。
無風自偃君知否,西子裙裾拂過來。
又曰: 半夜娃官作戰場,血腥猶雜宴時香。
西施不及燒殘蠟,猶為君王泣數行。
又曰: 春入長洲草又生,鹧鸪飛起少人行。
年深不辨娃官處,夜夜蘇台空月明。
又曰: 幾多雲樹倚青冥,越焰燒來一片平。
此地最應沾恨血,至今春草不勻生。
又曰: 舊苑荒台楊柳新,菱歌清唱不勝春。
隻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官裡人。
彥采曰:“歌韻悠柔,含悲聳怆,固雲美矣。
第西施乃亡人家國妖豔之流,不足道也。
願更他曲,以滌塵抱,何幸如之。
”姬更歌曰: 家國興亡來有以,吳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彥采曰:“此言固是,然皆古人陳言,素所厭聞者。
大都才人,四山五嶽,精靈間氣之所聚會,有何新聲,傾耳一聽。
”又歌曰: 家是紅羅亭上仙,來塵世已多年。
君心既逐東流水,錯把無緣當有緣。
歌竟,掀篷攬衣,躍入水中。
彥采大驚,汗背而覺,一夢境也。
尋升之共話,醉眠腳後,不能寐也。
翌日,事傳吳下。
北虜皇統中,遊學商虢,過戶縣。
貪程不止,獨一仆相随。
天曛黑,不複辨路,信馬行,到一大宅,叩門将托宿。
遇小妾從内出,驚語之曰:“此地近多狼虎,豈宜夜涉。
”錢曰:“适不意迷途,敢求栖寓一席之地。
但不知為何大官宅第?”妾曰:“是河中府尹張相公之居。
相公薨,惟夫人在,須禀命乃可。
”遂人白之。
少頃,延客相見。
高堂峻屋,明燭盈前,已羅列杯盤。
夫人容色端妍,冠服華盛。
便與同宴。
侍兒歌舞之妙,目所未睹。
錢自謂奇遇,若遊清都,情思蕩搖,莫知身世之所在。
拱手敬坐,不輕交一談,諸人以為野戆,相視笑侮。
罷席就枕。
俄而燭至,夫人者複來,衆擁之登床。
錢趨下辭避,強之再三,于是共寝。
明旦,留之飯。
錢本漂泊旅人,既稱惬懷抱,累日不言去,一夕,正歡飲間,聞戶外傳呼聲。
忽報雲:“相公且至。
”夫人遽起,諸妾皆奔忙而散。
錢竄伏暗室,不敢喘息。
因假寐。
久之,狐嗥鴉噪,東方既明,人屋俱亡,但卧于疏叢古冢耳。
狼狽而出,逢耕夫始得官道。
衣上餘香芬馥,經月乃歇。
源獨居無聊,嘗日遇晚徙倚門外,忽有一女子從東而來,綠衣雙鬟,年可十五六,雖不盛妝濃飾,而姿色過人。
源注目久之。
明日出門,又見如此,凡數度,日晚辄來。
源戲而問之曰:“娘子家居何處?暮暮來此。
”女笑而拜曰:“兒家與君為鄰,君自不識爾。
”源試挑之,女子欣然而應。
因遂留宿,甚相親昵。
明日辭去,夜則複來。
如此凡有月餘,情愛甚至。
源問其姓氏,居址何處。
女子曰:“君但得美婦則已,何用強問我也!”叩之不已,則曰:“兒常衣綠,但呼我為‘綠衣人’可矣。
”終不告以居止所在。
源意其為巨室妾媵,夜出私奔,或恐事迹彰聞,故不肯言耳。
信之不疑,寵念轉密。
一夕,源被酒,戲謂綠衣曰:“此真所謂‘綠兮衣兮,綠衣黃裳’者也。
”女子有慚色,數夕不至。
及再來,源叩之,乃曰:“本欲相與郎君偕老,奈何以婢妾待之?令人扭促不安,故數日不敢侍君之側。
然君已知乎,今不複隐,請得備言之:兒與君舊相識也,今非至情相感,莫能及此。
”源問其故,女慘然曰:“得無相難乎。
兒實非今世人,亦非有禍于君者,蓋其數當然,夙緣未盡爾。
”源大驚曰:“願聞其詳。
”女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