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豔異編卷三十七·鬼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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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十裡餘,見一青衣乘馬,顔色頗麗。
穆微以詞調之,青衣對答甚有風格。
俄有車辂北下,導者引之而去,穆遽謂曰:“向者粗承顔色,謂可以周旋終接,何乃頓相舍乎?”青衣笑曰:“愧恥之意,誠亦不足。
但娘子少年獨居,性甚嚴整,難以相許耳。
”穆因問娘子姓氏,及中外親族。
青衣曰:“姓楊,第六。
”不答其他。
既而不覺行數裡,俄至一處,門館甚肅。
青衣下馬入,久之乃出,延客就館,曰:“自絕賓客,已數年矣。
娘子以上客至,無所為辭,勿嫌疏陋也。
”于是秉燭陳榻,衾褥畢具。
有頃,青衣出,謂穆曰:“君非隋将獨孤盛之後乎?”穆乃自陳是盛八代孫。
青衣曰:“果如是,娘子與郎君乃有舊。
”穆訊其故。
青衣曰:“某,賤人也,不知其由。
娘子即當自出申達。
”須臾設食,水陸畢備。
食訖,青衣數十人前導曰:“縣主至。
”見一女,年可十三四,姿色絕代。
拜跪訖,就坐,謂穆曰:“莊居寂寞,久絕賓客,不意君子惠顧,然而與君有舊。
不敢使婢仆言之,幸勿為笑。
”穆曰:“羁旅之人,館谷是惠,豈意特賜相見,兼許叙故舊,且穆平生未離京洛,是以江淮親故,多不之識,幸盡言也。
”縣主曰:“欲自陳叙,竊恐驚動長者。
妾離人間已二百年矣,君亦何從而識?”穆初聞其姓楊,及自稱縣主,意已疑之。
及聞此言,乃知是鬼,亦無所懼。
縣主曰:“以君獨孤将軍之貴裔,世禀忠烈,故欲奉托,勿以幽冥見疑。
”穆曰:“穆之先祖,為隋室忠臣。
縣主必以穆忝有祖風,故欲相托,乃生平之樂聞也。
有何疑焉。
”縣主曰:“欲自宣洩,實增悲感。
妾父齊王,隋帝第二子。
隋室傾覆,妾之君父,同時遇害。
大臣宿将,無不從逆,推君先将軍,力拒逆黨。
妾時年幼,尚在左右,具見始未。
及亂兵入宮,賊黨有欲相逼者,妾因罵辱之,遂為所害。
”因悲不自勝。
穆因問其當時人物,及大業未事,大約多同隋史。
久之,命酒對飲,言多悲咽。
為詩以贈穆曰: 江都昔喪亂,阙下多構兵。
豺虎恣吞噬,幹戈日縱橫。
逆徒自外至,半夜開重城。
膏血浸宮殿,刀槍倚檐檻。
今知從逆者,乃是公與卿。
白刃污黃屋,邦家遂因傾。
疾風表勁草,世亂識忠臣。
哀哀獨孤公,臨死乃結纓。
天地既闆蕩,雲雨時未亨。
今者二百載,幽懷猶未平。
山河風月古,陵寝露煙青。
君子秉恒德,方垂忠烈名。
華軒一惠顧,土室以為榮。
丈夫立志操,存沒感其情。
求義若可托,誰能抱幽貞? 穆深嗟歎,以為班婕好所不及也。
因問其平生制作,對曰:“妾本無才,但好讀古集。
嘗見謝家姊母,及鮑氏諸女,皆善屬文,私懷景慕,帝亦雅好文學。
時時被命。
當時薛道衡名高海内,妾每見其文,心頗鄙之。
何者,情發于中,但直叙事耳。
何足稱贊。
”穆曰:“縣主才自天授,乃邺中七子之流,道衡安足比拟。
”穆遂賦詩以答之曰:皇天昔降禍,隋室如綴旒。
患難在雙阙,幹戈連九州。
出門皆兇豎,所向多逆謀。
白日忽然暮,頹波不可收。
望夷既結釁,宗社亦贻羞。
溫室兵始合,宮闱血已流。
憫哉吹箫子,悲啼下鳳樓。
霜刃徒見逼,玉笄不可求。
羅遺侍者,粉黛成仇雠。
邦國已淪覆,餘生誓不留。
英英将軍祖,獨以社稷憂。
丹血濺黼,豐肌染戈矛。
今來見禾黍,盡日悲宗周。
玉樹深寂寞,泉台千萬秋。
感茲一顧重,願以死節酬, 幽顯倘不昧,終焉契綢缪。
縣主吟諷數回,悲不自勝者久之。
逡巡,青衣人皆将樂器,而有一人前白縣主曰:“言及舊事,但恐使人悲感。
且獨孤郎新至,豈可終夜啼位相對乎?某請充使,召來家娘子相伴。
”縣主許之。
既而謂穆曰:“此大将軍來護兒歌人,亦當時遇害。
近在于此。
”俄頃即至,甚有姿色,陪言笑,因作樂,縱飲甚歡。
來氏歌數曲,穆惟記其一雲: 平陽縣中樹,久作廣陵塵。
不意何郎至,黃泉重見春。
良久曰:“妾與縣主居此二百餘年,豈期今日忽有嘉禮。
”縣主曰:“本以獨孤公忠烈之家,願一相見,欲豁幽憤耳。
豈可以塵土之質,厚誣君子。
”穆因吟縣主詩落句雲:“求義若可托,誰能抱幽貞?”縣主微笑曰:“亦大強記。
”穆因以歌諷之曰: 今聞久無主,羅袂坐生塵。
願作吹箫伴,同為騎鳳人。
縣主亦以歌答曰: 朱軒下長路,青草啟孤墳。
猶勝陽台上,空看朝暮雲。
來氏曰:“曩者,蕭皇後欲以縣主配後兄子,正見江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