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豔異編卷二十二·夢遊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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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暮乘驢遊行,見一精舍,中有僧開講,聽徒甚衆。
盧子方詣講筵,倦寝。
夢至精舍門,見一青衣,攜一籃櫻桃在下坐。
盧子訪其誰家,因與青衣同餐櫻桃。
青衣雲:“娘子姓盧,嫁崔家,今孀居在城。
”因訪近屬,即盧子再從姑也。
青衣曰:“豈有阿姑同在一都,郎君不往起居?”盧子便随之。
過天津橋,人水南一坊。
有一宅,門甚高大。
盧子立于門下,青衣先人。
少頃,有四人出門,與盧子相見,皆姑之子也。
一任戶部郎中,一前任鄭州司馬,一任河南功曹,一任太常博士。
二人衣绯,二人着綠。
形貌甚美。
相見言叙,頗極歡暢。
斯須,引人北堂拜姑。
姑衣紫衣,年可六十許,言詞高朗,威嚴甚肅。
盧子畏懼,莫敢仰視。
令坐,悉訪内外,備谙氏族,遂訪兒婚姻未?盧子曰:“未!”姑曰;“吾有一外甥女,姓鄭,早孤,遺吾妹鞠養,甚有容質,頗有令淑,當為兒婦,平章計必允遂。
”盧子遽即拜謝,乃遣迎鄭氏妹。
有頃,一家并到,車馬甚盛,遂檢曆擇日,雲後日吉,因與盧子定謝。
姑雲:“聘财函信禮物,兒并莫憂,吾悉與處置,兒在城有何親故,并抄名姓,并其家第。
”凡三十餘家,并在台省及府縣官。
明日下函,其夕成婚,事事華盛,殆非人間。
明日設席,大會都城親長,拜禮畢,遂入一院。
院中屏帷床席,皆極珍異。
其妻年可十四五,容色美麗,宛若神仙,盧生心不勝喜,遂忘家屬。
俄又及秋試之時,姑曰;“禮部侍郎與姑有親,必合極力,更勿憂也。
”明春遂擢第。
又應宏詞,姑曰;“吏部侍郎與兒子弟當家連官,情分偏洽,令渠為兒必取高第。
”及榜出,又登甲科,受秘書郎。
姑雲;“河南尹是姑堂外甥,令渠奏畿縣尉。
”數月,敕授王屋尉,遷監察,轉殿中,拜吏部員外郎,判南曹。
铨畢,除郎中,餘如故。
知制诰,數月即真遷禮部侍郎。
兩載知舉,賞鑒平允,朝廷稱之,改河南尹。
旋屬車駕還京,遷兵部侍郎。
扈從到京,除京兆尹,改吏部侍郎。
三年掌铨,甚有美譽,遂拜黃門侍郎平章事。
恩渥綢缪,賞賜甚厚,作相五年,因直谏忤旨,改左仆射,罷知政事。
數月,為東都留守河南尹兼禦史大夫。
自婚媾後,至是經三十年,有七男三女,婚宦俱畢,内外諸孫十人。
後因出行,卻到昔年逢攜櫻桃青衣精舍,複見其中有講筵,遂下馬禮谒。
以故相之尊,處端揆居守之重,前後導從,頗極貴盛,高自簡貴,輝映左右。
升殿禮佛,忽然昏醉,良久不起。
既而,夢覺,乃見著白衫服飾如故,前後官吏一人亦無。
彷徨迷惑,徐徐出門。
乃見小豎捉驢執帽在門外立,謂盧曰:“人餓驢饑,郎君何久不出?”盧訪其時,奴曰:“日向午矣。
”盧子罔然歎曰;“人世榮華,窮達富貴貧賤,亦當然也。
而今而後,不更求官達矣。
”遂尋仙訪道,絕迹人世焉。
家貧下第,将遊劍南,與其妻訣曰:“遲可周歲歸矣。
”遇叔至蜀,羁栖不偶,逾二年乃歸。
至戶縣西,去城尚百裡,歸心迫速,取是夕到家,趨斜徑疾行,人畜既怠。
至金光門五六裡,天色已瞑,絕元逆旅,惟路隅有佛堂,遐叔止焉。
時近清明,月色如晝。
系驢于庭外,人空堂中。
有桃杏十餘株。
夜深,施衾褥于西窗下偃卧。
方思明晨到家,因吟舊詩曰:“近家心轉切,不敢問來人。
”至夜分不寐。
忽聞牆外有十餘人相呼,聲若裡胥田叟,将有供待迎接。
須臾,有夫役數人,各持畚锸箕帚,于庭中糞除訖,複去。
有頃,又持床席、牙盤、蠟燭之類,及酒具、樂器,阗咽而至。
遐叔意謂貴族賞會,深慮為其迫逐,乃潛伏屏氣,于佛堂梁上伺之。
鋪陳既畢,複有公子女郎共十數輩,青衣黃頭亦十數人,步月徐來,言笑晏晏。
遂于筵中間坐,獻酬縱橫,履局交錯。
中有一女郎,憂傷摧悴,側身下坐,風韻若似遐叔之妻。
窺之,大驚。
即下屋,稍于暗處,迫而察焉,乃真是妻也。
方見一少年,舉杯屬之曰:“一人向隅,滿坐不樂,小人竊不自量,願聞金玉之聲。
”其妻冤抑悲愁,若無所控訴,而強置于坐也。
遂舉金雀,收泣而歌曰:“今夕何夕,存耶殁耶?良人去兮天之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