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豔異編卷三·龍神部 柳毅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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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有赤龍長萬餘尺,電目血舌,朱鱗火須;項掣金鎖,鎖牽玉柱;千雷萬霆,繳繞其身,霰雪雨雹,一瞬皆下,乃孽青天而飛去。

    毅初恐蹶仆地,君親起持之曰:“元懼,固無害。

    ”毅良久安抑,乃獲自定,因告辭曰:“願得生歸,以避複來。

    ”君曰:“不必如此,其去則然,其來則不爾。

    幸為少盡缱绻。

    ”因命酌,互舉以人事。

    俄而祥風慶雲,融融恰恰,幢節玲珑,箫韶以随,紅妝千萬,笑語熙熙。

    中有一人,自然蛾眉,明滿身,绡參差。

    迫而視之,前所寄辭女。

    然而若喜若悲,零淚如絲。

    須臾,紅煙蔽其左,紫氣舒其右,香凝環旋,入于宮中。

    君笑謂毅曰:“泾水之囚人至矣。

    ”君乃辭人宮。

    須臾,又聞怨苦不已。

    有頃,君複出,與毅飲。

    又有一人,披紫裳,執青玉,貌聳神溢,立于君左右。

    謂毅曰:“此錢塘也。

    ”毅起趨拜之,錢塘亦盡禮相接。

    謂毅曰:“女侄不幸,為頑童所辱,賴明君子信義昭彰,緻達遠冤。

    不然者,是為泾陵之土矣。

    飨德懷恩,辭不渝心。

    ”毅退辭謝,俯仰唯唯。

    錢塘乃告兄曰:“适者,辰發靈虛,巳至泾陽,午戰于彼,未還于此。

    申間馳至九天,以告上帝。

    上帝知其冤,而宥其失,前所譴執,因而獲免。

    然而剛腸激發,不逞辭候。

    驚擾宮中,複忤賓客,愧惕慚懼,不知所還。

    ”因退而再拜。

    君曰:“所殺幾何?”曰:“六十萬。

    ”“傷稼乎?”曰:“八百裡。

    ”“無情郎安在?”曰:“食之矣。

    ”君怃然曰:“頑童之為是心也,誠過忍,然汝亦大草草。

    賴上帝靈聖,諒其至冤。

    不然者,我何辭焉。

    從此已往,勿複如斯。

    ”錢塘複再拜坐定,遂宿毅于凝光殿,明日,又宴毅于凝碧宮。

    會友戚,張廣樂,具以醪醴,羅以甘潔。

    初笳角鼙鼓,旗旌劍乾,舞萬夫于其右。

    中有一夫前曰:“此《錢塘破陣樂》。

    ”族傑氣,顧驟悍,坐客視之,毛發皆豎。

    複有金石絲竹,羅绮珠翠,舞千女于其左。

    中有一女前進曰:“此《貴主還宮樂》。

    ”清音宛轉,如訴如慕,坐客聽之,不覺淚下。

    二舞既畢,龍君大悅。

    賜以纨绮,頒于舞人,然後密席貫坐,縱酒極娛。

    酒酣,洞庭君乃擊席而歌曰:“大天蒼蒼兮,大地茫茫。

    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

    狐神鼠聖兮,薄社依牆。

    雷霆一發兮,其孰敢當!荷貞人兮信義長,令骨肉兮返故鄉。

    永言慚愧兮何時忘!”洞庭君歌罷,錢塘君再拜而歌曰:“上天配合兮,生死有途。

    此不當婦兮,彼不當夫,腹心辛苦兮,泾水之隅。

    鬟鬓風霜兮,雨雪羅襦。

    賴公明兮引素書,令骨肉兮家如初。

    永言鄭重兮無時無。

    ”錢塘君歌閡,洞庭君俱奉觞于毅。

    毅躇而受爵。

    飲訖,複以二觞奉二君,乃歌曰:“碧雲悠悠兮,徑水東流。

    傷嗟美人兮,雨泣花愁。

    尺書遠達兮,以解君憂。

    哀冤果雪兮,還處其休。

    荷君和雅兮盛甘羞。

    山家寂寞兮難久留,欲得辭去兮悲綢缪。

    ”歌罷,皆呼萬歲。

    洞庭君因出碧玉箱,貯以開水犀;錢塘君亦出紅珀盤,貯以照夜玑,皆起進毅。

    毅辭謝而受。

    既而宮中之人,鹹以绡彩珠璧,投于毅側。

    重疊煥赫,須臾埋沒于前後。

    毅笑語四顧,愧揖不暇。

    泊酒闌歡極,毅辭起,複宿于凝光殿。

    翌日,又宴毅于清光閣。

    錢塘君因酒作色,謂毅曰:“子不聞‘猛石可裂不可卷,義士可殺不可羞’者耶?愚有衷曲,一陳于公。

    為可,則俱履雲霄;如不可,則綿夷糞壤。

    足下以為何如哉?”毅曰:“請聞之。

    ”錢塘曰:“泾陽之妻,則洞庭君之愛女也。

    淑性茂質,為九姻所重。

    不幸見辱于匪人,今則絕矣。

    将欲求托高義,世為親賓。

    使受恩者知其所歸,懷愛者知其所付。

    豈不為君子始終之道耶?”毅肅然而作,笑曰:“誠不知君孱困如是。

    毅始聞,跨九州,攘五嶽,洩其憤怒;複見斷金鎖,掣玉柱,赴其急難。

    毅以為剛決明直,無如君者。

    蓋犯之者不避其死,感之者不受其生。

    此真丈夫之志。

    奈何蕭管方洽,親賓正和,不顧其道,以威加人,豈仆之素望乎。

    若遇公于洪波之内,玄山之中,鼓以鱗須,被的雲雨,将迫毅以死,毅則以禽獸視之,亦何恨哉。

    今體被衣冠,坐談劄義,盡五常之至性,窮百行之微旨,雖人世賢傑,有不如者,況江湖靈類乎?而欲以介然之軀,悍然之性,乘酒假氣,将迫于人,豈近直哉!且毅之質,不足以藏王一甲之間,然而敢以不伏之心,勝王強暴之氣,惟王籌之耳。

    ”錢塘逡巡緻謝曰:“寡人生長深宮,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