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豔異編卷三·龍神部 柳毅傳
關燈
小
中
大
念鄉人有客于徑陽者,遂往告去。
至六七裡,鳥起馬驚,疾逸道左。
又六七裡,乃止。
見有婦人,牧羊于道畔。
毅怪視之,乃殊色也。
然而娥臉不舒,中袖元光,凝聽翔立,若有所伺。
毅诘曰:“子何苦而自辱如此?”婦始笑而謝,終泣而對曰:“賤妾不幸,今日見辱問于長者,然而恨貫肌骨,亦何能愧避,幸一聞焉。
妾洞庭龍君少女也。
父母配嫁徑川次子。
而夫婿樂逸,為婢仆所惑,日以厭薄。
既而将訴于舅姑,舅姑愛其子,不能禦。
逮訴頻切,又得罪于舅姑。
舅姑毀黜以至此。
”言訖,欷流涕,悲不自勝。
又曰:“洞庭于茲,相遠不知其幾多也?長天茫茫,信耗莫通,心目斷盡,無所知哀。
聞君将還吳,密迩洞庭,欲以尺書寄托侍者,未蔔将以為可乎?”毅曰:“吾義夫也。
聞子之說,氣血俱動,恨無毛羽,不能奮飛。
是何可否之謂乎!然而,洞庭深水也,吾行塵間,甯可緻意耶?惟恐道途顯晦,不相通達,緻負誠托,又乖懇願,子有何術,可導我耶?”女悲泣再謝曰:“負戴珍重,不複言矣,脫獲回耗,雖死必謝,君不許,何敢言。
既許而問,則洞庭之與京邑,不足為異也。
”毅請聞之。
女曰:“洞庭之陰,有大橘樹焉,鄉人謂之社橘。
君當解去茲帶,束以他物。
然後舉樹三發,當有應者。
因而随之,元有礙矣。
幸君子書叙之外,悉以語之。
心誠信托,千萬勿渝。
”毅曰:“敬聞命矣。
”女遂于襦間解書,再拜以進。
東望愁泣,若不自勝。
毅深為之戚。
乃置書囊中,因複問曰:“吾不知子之牧羊,何所用哉?神豈宰殺乎?”女曰:“非羊也,雨工也。
”曰:“何為雨工?”曰:“雷霆之類也。
”毅複視之,則皆矯顧怒步,飲甚異。
而大小毛角,則無别羊焉。
毅又曰:“吾為使者,他日歸洞庭,慎勿相避。
”女曰:“甯止不避,當如親戚耳。
”語竟,引别東去。
不數十步,回望女與羊,俱無所見矣。
其夕,至邑而别其友,月餘到家。
乃訪于洞庭之陰,果有社橘。
遂易帶向樹三叩。
俄有武夫出波間,再拜請曰:“貴客将自何所至也?”毅不告其事,曰:“徒谒大王耳。
”武夫揭水指路,引毅以進。
謂毅曰:“當閉目,數息可達矣。
”毅如其言,遂至其宮。
始見台閣相向,門戶千萬;奇草珍木,無所不有,武夫乃指毅上于大室之隅,曰:“客當居此以伺。
”毅曰:“此何所也?”夫曰:“此靈虛殿也。
”毅視之,則人間珍寶,畢盡于此。
柱以白壁,砌以青玉,床以珊瑚,簾以水晶;雕琉璃于翠媚,飾琥珀于虹棟。
奇秀深杳,不可殚言。
然而王久不至。
毅謂夫曰:“洞庭君安在哉?”曰:“君方幸玄珠閣,與太陽道士講《火經》,少選當畢。
”毅曰:“何謂《火經》?”夫曰:“吾君,龍也。
龍以水為神,舉一波可包陵谷。
道士乃人也。
人以火為神,發一炬可燎阿房。
然而靈用不同,玄化各異。
太陽道士精于入理,吾君邀以聽焉。
”言粗畢,而宮門問景從雲合,見一人披紫衣,執青玉。
夫躍曰:“此吾君也。
”乃至前以告之。
君望毅而問曰:“豈非人間之人乎?”毅曰:“然。
”遂入拜,君亦拜,坐于靈虛之下,謂毅曰:“水府幽深,寡人暗昧,夫子不遠千裡而來,将有為乎?”毅曰:“毅,大王之鄉人也。
長于楚,遊學于秦。
昨下第,閑驅泾水之,見大王愛女牧羊于野,風鬟雨鬓,所不忍視。
毅因诘之,謂毅曰:‘為夫媚所薄,舅姑不念,以至于此。
’悲泗淋漓,誠怛人心。
遂托書于毅,毅許之,念至此。
”因取書進之。
洞庭君覽畢,以袖掩面而泣目:“老父之罪,不診鑒聽,坐贻聾瞽,使深閨孺弱,遠罹辱害。
公乃陌上人也,而能急之。
幸被齒發,何敢負德!”詞畢,又哀咤良久。
左右皆流涕。
時有宦人密侍君者,君目以書授之,令達宮中。
須臾,宮中皆恸哭。
君驚謂左右曰:“疾告宮中,元使有聲,恐錢塘所知。
”毅曰:“錢塘何人也?”曰:“寡人愛弟也,昔為錢塘長,今則緻政矣。
”曰:“何故不使知?”曰:“以其勇過人耳。
昔堯遭洪水九年者,乃此子一怒也。
近與天将失意,穿其五山。
上帝以寡人有薄德于古今,遂寬其同氣之罪。
然猶摩系于此。
故錢塘之人,日來候焉。
”詞未畢,而大聲忽發,天坼地裂,宮殿擺簸,雲煙沸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