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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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遊在空中的鷹,拍擊強有力的雙翼,飛翔了幾圈之後,忽然平展翅膀停留在一個地方,然後象一支箭似的撲向路旁啼瞄着的鴉鶴,塔拉斯的兒子奧斯達普便是這樣突然撲向旗手,用繩索一下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當殘酷的絞索抽緊旗手的咽喉的時候,他的紅臉蛋漲得更加發紫:他想拔出手槍來射擊,可是痙攣地抖動着的手再也不能瞄準,子彈白白地飛到原野上去了。

    奧斯達普立刻從旗手的馬鞍上解下他帶在身邊預備捆俘虜用的絲帶,就用他的這根絲帶捆住了他的手和腳,把絲帶的一端系在馬鞍上,拖着他跑過原野,同時大聲招呼烏曼支營隊的哥薩克們一起來向隊長緻最後的敬意。

     烏曼人一聽說他們支營隊的隊長鮑羅達推已經不在人世,就離開了戰場,跑來收殓他的屍體;并且立刻商議選舉誰當隊長。

    終于有人說: “還有什麼可商議的呢?除了布爾巴的兒子奧斯達普,再也找不出更适當的人當咱們的隊長了。

    不錯,他比我們大夥兒都年輕,可是他的智慧并不比一個老爺爺差。

    ” 奧斯達普脫了帽子,感謝所有的哥薩克夥伴賜給他光榮,不把年輕和見陋識淺作為托詞來推卸責任,因為知道這是在戰時,現在可不能有這些講究,立刻就率領他們殺入重圍,讓大家知道,選舉他當隊長不是徒勞無益的。

    波蘭人感覺到形努對自己太不利,就向後撤退,跑過原野去,以便在原野的另外一頭再集合起來。

    同時,那個矮個子聯隊長向單獨配置在城門口的四百名精銳的掩護部隊一揮手,那邊就向哥薩克的人堆裡射過來一連串的征彈。

    可是很少有人被打中:子彈都射到睜着驚奇的眼睛眺望這場戰争的哥薩克軍的牛群裡去了。

    受了驚吓的牛吼叫着,轉身向哥薩克軍營奔去,沖壞了車輛,又踩傷了許多人。

    可是塔拉斯這時候率領自己的聯隊從埋伏的地點跳出來,大喝一聲,直撲了上去。

    整個瘋狂的牛群被叫聲吓壞了,轉過身來又往回奔,沖到波蘭軍隊裡去,把騎兵沖得人仰馬翻,把全軍擾亂了,沖散了。

     “唉,謝謝你們,牛啊!”查波羅什人喊道,“你們一向協助行軍,現在又來為作戰效勞!”接着,他們就鼓足一股新的勁兒向敵人進攻了。

     這一仗殲滅了許多敵人,許多人立下了功勳:美捷裡甲、希洛、兩個貝薩連科、伏符上旬科,還有不少别的人。

    波蘭人看見事情不妙,趕緊丢掉了軍旗,喊叫趕快開城。

    釘鐵皮的城門軋拉一聲打開了,一群困憊不堪滿臉風塵的騎士沖了進去,象綿羊湧進羊圈一樣。

    許多查波羅什人正想追趕上去,可是奧斯達普叫住了部下的烏曼人,說:“弟兄們;離開城牆站遠一些,站遠一些!挨近城牆可不行呀!”他說對了,因為城牆上的敵人把随手抓到的一切東西劈頭蓋腦扔下來,許多人都被打中了。

    這時候團長騎馬走來,誇贊奧斯達普說:“這是個新隊長,可是帶兵打仗倒象是個老資格!”老布爾巴向四面張望,想看清楚新隊長是哪一個,不料卻看到奧斯達普騎馬站在所有的烏曼人的前面,歪戴着帽于,手裡拿着隊長的狼牙棒。

    “瞧你這股子勁兒啊!”他望着兒子說;老人家開心極了,向所有的烏曼人道謝他們賜給他兒子的光榮。

     哥薩克們又向後撤退,準備回到軍營裡去,可是波蘭人穿着破爛的寬鬥篷又在城頭上出現了。

    許多貴重的長褂凝結着血迹,美觀的銅盔上面積滿着灰塵。

     “怎麼,把我們捆起來了沒有啊?”查波羅什人從城下向他們喊。

     “我就要給你們厲害瞧!”胖子聯隊長把繩索晃了幾下,從城頭上還是這樣喊。

     滿臉塵土困憊不堪的戰士們還是不住嘴地侗吓着,雙方面所有激怒的人用粗魯的話互相辱罵着。

     終于大家走散了。

    有的人在戰争中累得精疲力盡,躺下休息了;有的人用泥土敷自己的傷口,把手帕和從敵人屍體上剝下的貴重的衣服撕破了,做成繃帶。

    另外一些比較精神振作些的人開始收殓屍體,對他們緻最後的敬意。

    用兩刃刀和長矛掘了墓穴;用帽子和衣據搬來泥土;恭恭敬敬地把哥薩克的屍體放下去,用新鮮的泥土埋上,不讓烏鴉和鴦鷹啄食他們的眼睛。

    可是遇到波蘭人的屍體,就把他們十來個捆成一紮,系在悍馬的尾巴上,放馬到原野上去,以後久久不息地在後面追趕着,鞭打馬的肚子。

    瘋狂的馬奔過塹壕、丘陵,越過溝渠和溪澗,蓋滿血迹和塵土的波蘭人的屍骸磕着地面。

     然後,所有支營隊的人圍成一圈,坐下來吃晚飯,長久地談論着戰況和命中注定落在每一個人身上的武勳,這些事迹以後将永遠被外國人和後世子孫傳誦。

    他們許久都不肯躺下睡覺。

    老布爾巴比所有的人躺下得更遲,老在心裡琢磨着,安德烈沒有出現在敵軍陣中,這到底表示什麼意思。

    是不是猶大不好意思出馬反對自己人,或者還是那個猶太人撤謊,他隻是身不由主地被捉去的?可是他又想起安德烈的心非常容易被女人的話說動,于是感到了深深的悲痛,在心裡發下誓願,一定要報複這個迷惑他的兒子的波蘭女人。

    他是會實行他的誓言的:他會不顧她的美貌,揪住她的濃密的蓬松的發辮,拖着她跑遍整個原野,從全體哥薩克中間穿過。

    她那象覆蓋山峰的永不消溶的白雪般瑩潔的美麗的胸脯和雙肩,會染滿鮮血,沾滿泥土,在地面上撞得血肉淋漓。

    他會把她高貴的美麗的身體毀成幾段,可是布爾巴不知道上帝明天将給人安排下什麼命運,他開始迷糊起來,最後睡着了。

     哥薩克們仍舊互相聊着天,哨兵留心四下裡察看着,神智清醒,連眼睛也不合上一下,整夜站在篝火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