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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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奴隸。

    他是一個永遠不知疲倦的人,他認為自己是正教的合法的保護人。

    隻要哪個村子裡有人抱怨土地經租人①壓迫和新加房捐,他就威風凜凜地走進那個村子裡去。

    他和他部下的哥薩克們對那些家夥進行懲罰,并且約法三章,規定在下面三種情況下必須撥刀子,那就是:如果專員①不敬重長老,在長老面前不脫帽子;如果嘲弄正教,不遵守祖先的規矩;最後,如果敵人是伊斯蘭教徒和土耳其人,他認為在任何情況下,為了基督教的光榮,舉起武器去對付這些人都是可以允許的—— ①這種人靠剝削為生,用錢買得土地所有權,然後租給農民耕種,自己從中取利。

     他現在預先用想象來慰娛自己,他設想怎樣和兩個兒子一起來到謝奇,對人家說:“瞧呀,我給你們帶來了多麼棒的小夥子!”怎樣把他們引見給所有在戰鬥中百煉成鋼的老夥伴;怎樣看一看他們在軍事學習以及酣飲方面的最初的成就,他認為後者也是騎士的主要優點之一。

    他起初想隻打發他們兩個去。

    可是,一看到他們的那股朝氣、高大的身軀和強壯的肉體美,他的軍人氣質就也燃燒起來了,他決定第二天就跟他們一同前往,雖然除了頑強的意志是一個因素之外,他這樣做是毫無必要的。

    他開始張羅起來,頒布命令,給年輕的兒子們選好馬匹和鞍辔,查看馬廄和庫房,挑選明天應該随他們出發的仆從。

    他把自己的職權交托給托符卡奇副官,并且對他下了一道嚴厲的命令,叫他隻要從謝奇方面一得到什麼消息,立刻就率領全軍出發。

    雖然他有點微醒,酒力還在他的頭腦裡回蕩,卻什麼也沒有忘記。

    他甚至還吩咐人給馬飲水,給它們在秣草糟裡多加大粒的上等小麥,張羅得累了,這才回到房間裡來。

     好啦,孩子,現在該睡啦,明天我們就要做上帝叫我們做的事情。

    别給我們鋪床!我們不需要床。

    我們要在院子裡睡。

    ” 夜幕還剛剛籠罩天空,可是布爾巴總是很早就躺下睡了。

    他橫卧在毛毯上,再蓋上一件羊皮袍子,因為夜間的空氣很涼爽,并且布爾巴在家的時候,是喜歡蓋得暖和一些的。

    他很快就打起鼾來了,然後整個院子也都跟着他睡着了;躺在不同角落裡的所有的人都打着鼾,哼哼着;更夫最先睡着,因為他歡迎少東家們的歸來,酒喝得比大家都多。

     隻有一個可憐的母親沒有睡。

    她挨近并排躺在一起的兩個愛子的枕邊;她用梳子梳理他們青春的、紛亂如絲的鬃發,用眼淚濡濕它們;她全神貫注地凝視他們,用全部感覺凝視他們,整個身心溶人一瞥之中,卻還是百看不厭。

    她用自己的Rx房哺育了他們,她養育和愛撫了他們。

    可是,能看見他們留在自己跟前的時間卻隻有一刹那。

    “我的兒子,親愛的兒子啊!你們會怎麼樣?什麼命運等待着你們?”她說,眼淚停留在使她美麗的臉改變了樣子的那些皺紋裡。

    她實在可憐,正象處于那勇于殺伐的時代裡的每一個女人一樣。

    她隻度過了一瞬間的愛情生活,并且那是僅僅在最初的情欲的狂熱之中,最初的青春的狂熱之中,可是她的嚴酷的誘惑者即刻就為了馬刀,為了夥伴,為了酣飲,把她抛棄了。

    她在一年裡有兩三天看到過丈夫,後來就好幾年聽不到他的音訊。

    就是看到他的時候,他們住在一起的時候,她過的又是什麼樣的生活?她遭受侮辱,甚至遭受毒打;她受到僅僅由于憐恤而恩賜的溫存,她在這些被放蕩的查波羅什染上嚴酷色彩的單身騎士的集團裡,是一種奇異的人物。

    沒有得到一點歡樂,青春就在她眼前閃過了,她的美麗鮮豔的雙頰和胸脯、沒有被吻過,就枯萎了,蓋上了早衰的皺紋。

    一切愛情,一切感覺,婦女所有的一切溫柔的熱情的東西,在她身上都變成了一種母性的感情。

    她帶着熱誠,帶着愛情,帶着眼淚,好象一隻草原上的鷗一樣,在自己的孩子們頭上翺翔。

    人家要從她身邊把她的孩子,她的親愛的孩子奪走,讓她永遠再也看不見他們!誰知道,也許,在第一次戰役裡,一個鞑靼人就會砍掉他們的腦袋,她将不會知道他們的被抛棄的屍體躺在哪兒,那屍體将被路上的猛禽啄食,為了那屍體的每一塊肉,每一滴血,她是願意獻出自己的一切的。

    她一邊痛哭,一邊凝視着他們的被沉沉的酣夢緊閉起來的眼睛,想道:“沒準兒布爾巴一覺醒來,會把行期延遲一兩天;也許,他決定這麼快就動身,是因為多喝了酒的緣故。

    ” 月亮從天空的高處早就照亮了擠滿睡覺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