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八回 疾醜生貪姿害友 韓珠娘深智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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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升使開言:“小生的姨公、姨母,多虧大娘子早晚照拂。

    ”韓氏笑了一笑道:“還是伯公,伯婆照拂着侬家。

    ”伯升又道:“小生為文期趱迫,書課勤忙,不得常來姨公家裡看視,故此大娘子處,未能親近。

    ”韓氏即答道:“既是至親骨肉,便常來耍子兒也好。

    侬家伯婆也常做念,提起官人哩。

    ”兩下裡立着說了一會。

    那婦人初相見,還避着嫌疑。

    漸漸的含着笑,佯佯的進去了。

     伯升疾忙轉回,竟到廚下見姨母道:“方才愚甥,遇見隔壁的大娘子,好生齊整。

    聞說要嫁人,不知要嫁甚麼樣的人?”那姨母道:“到是個希罕的,不肯嫁公子王孫,又不要富豪鄉宦。

    隻要嫁個有趣的酸秀才,你道好奇不奇?一向我到想着賢甥,不是我笑你說,隻是你家徒四壁,娶了他也要養活。

    ”伯升道:“添一個人也不打緊,隻恐那大娘子未必喜我,又恐我未必有福。

    ”姨母道:“豈有此理。

    你既如此說,姨公今日到府裡去,未得回家。

    你在此幾日,我明日為你說起,讨了個實信去再處。

    ”說話之間,看看的又是黃昏時節,吃了些晚飯,伯升原到那姨公書房裡歇宿。

    時正是那五月天道,端陽已過: 黃梅雨陣陣響芭蕉,裂竹風飏飏透簾幕。

    莎雞振羽于柱下,草蛙鼓腹于田間。

     青燈爍爍,照着客房生寂廖;薄幕飄飄,閃他鄰屋好猜疑。

    茅店裡叫起花冠,野塘邊敲起梆闆。

     不覺漸漸的天大明了,伯升起來梳洗。

    卻說那姨母一心的為着外甥,竟到那韓氏房中去說親。

    那韓氏因想伯升,整整的一夜不睡。

    絕早起來,對鏡梳妝,比往常更加光潤。

    見了伯婆,禮貌相接。

    又說了幾句閑話兒,那伯婆就開言道:“一向這些媒婆來議親事,都是些名門舊族,大娘子一面回覆。

    可知大娘子是不貪戀豪門,甘心措大的了。

    老身不揣,有個外甥,人品到也俊雅,文學頗稱富足。

    一來家寒,二來要尋個豐姿麗浩、性格雅淡的娘子,揀來揀去,蹉跎至今,二十八歲,未曾婚娶。

    不識有當大娘子心否?若肯見允,得親上做親,使老身亦靠中有靠。

    ”誰知這句說話,竟打中在韓氏心坎兒上,曉得是此人了,即便回言道:“是伯婆的外甥,既有文才,自然發達。

    家事那裡定得,隻恐侬家粗質,不稱巾帚之侍。

    ”伯婆道:“既蒙應允,不必太謙。

    今日到是個人專吉日,我老身先做個會親茶飯。

    你兩人交拜一拜,拜定了,待我外甥回去,打點花船鼓樂來迎接大娘子過門。

    ”韓氏聽了,心内正想着,要嫁郎伯升這樣一個丈夫,誰知伯婆說的就是,微微的笑笑兒道:“但憑伯婆主張。

    ” 伯婆說了這一席話,竟去回覆外甥允諾之說。

    伯升聽了這個允信,喜歡得沒有頭腦,隻是在那軒子裡,似瞎子般團圞圞的旋。

    那王伯婆一心要把外甥配了韓氏,真是個親上做親,靠中有靠。

    故此也不等那老兒回來,竟自己做下主意,會親茶飯打點得端端正正。

    對韓氏道:“事已圓美,娘子可一面收拾。

    ”韓氏喜不自勝,忙到房内箱子裡,尋出新鮮衣服,潔淨鞋裙,搭配穿着。

    頭上戴了時樣首飾,對那鏡子兒照着,左顧右盼。

    正是: 冰作肌膚玉作骨,雲想衣裳花想容。

     那伯婆也不喚傧相,一身兼做。

    先命伯升在堂前筵席邊立着,又自去請出那韓氏來。

    那韓氏一心愛着伯升,要做他的妻子。

    也顧不得羞答答的面皮,竟自輕移蓮步,走将出來和伯升交拜了天地、拜了神馬。

    伯升請姨婆上坐,姨婆謙讓不肯,朝側立了,伯升和韓氏拜了四興。

    伯升道:“姨婆在上,今日多蒙姨婆主張,韓氏大娘子已做了我的妻室。

    古人以寸絲為定,今外甥帶得有碧玉縧環,送與娘子。

    ”說罷雙手遞将過去。

    韓氏接了,沉吟半晌,在袖裡解下個同心百結香囊兒來,遞與伯升。

    伯升也收了。

    三人歡的的的,坐了筵席。

     各自把盞了一會,少頃撤了筵席。

    姨婆說道:“你兩人既為夫婦,今夜合在一處歇,應應喜日。

    明日賢甥家去,遣花船鼓樂來迎接過門便了。

    ”韓氏聽了此語,佯做不睬。

    卻被姨婆将一隻手扯了伯升,一隻手扯了韓氏,拉在一塊,向卧房内隻一推,便把門兒扣上,竟自去收拾理論去了。

     伯升和娘子在那房内,一個是十載的鳏夫,一個是七年的孀婦,如渴龍赴水,如饑馬思槽。

    看官們,你道這兩個又風風流流、伶伶俐俐說的都是貼心話兒,做的都是貼肉景兒,鸾颠鳳倒,鳳倒鸾颠,賞心樂事,月夜花天,教我這作詞的也等閑描畫不出。

    正歡娛夜短,不覺日已對窗。

    兩人起來梳洗,同去參見姨婆。

     隻見姨公老兒已回,進門來,姨婆疾快見了,就說伯升成親一事。

    那老頭兒古撇起來,怫然大怒,指着婆兒罵道:“你這老狗彘,做的是甚勾當!豈不惹外人談論?我們是怎樣人家,又未曾行媒合聘,況我主婚的男子又未在家,一時苟台,有愧終身!”又向伯升責道:“你這小官,讀了幾行書,也不想一想看,我又不在家,誰為主婚?夫妻人倫之始,如此苟合,你日後也作人不成了!快快不要聲揚,即刻回去打點花船鼓樂來,迎接過門成親才是。

    ” 那韓氏聽得說,即忙叫伯升去道:“伯公這些話也是。

    官人可作速回去,來接我過門。

    ”又附伯升的耳道:“你若是缺些費用